88 你可比道公子差許多,要努力呀!
夜色漸深,隱有星光浮現,照耀在溪湖之中,將兩人的影子倒影相融。
在隨後的兩盞茶時間裡,布足道聽這位初見姑娘講了一個又一個栩栩如生的故事。
皆是她在百年前於浮生大陸各處,與那位道公子『縱使相逢應不識』的偶然相遇。
「只是我們過往不過都是萍水相逢,他也未曾問過我的名字,未必記得我罷了。」
夢蓁蓁最後強調道,刻意說給這個木頭書生聽。
畢竟就算萬一,這人真的與那位道公子相熟,有機會求證一二,這種模稜兩可的事情,對方也未必記得清楚。
誰還會記得百年前遊歷的時候,是否在某處斷橋旁偶然路過一個紅衣白裙的婀娜姑娘呢。
見這姑娘說的興起,布足道一時間也不敢打斷。
但他越聽越覺得怪異,心情也莫名的複雜了許多。
他應該怎麼告訴這位姑娘,那位道公子不喜歡綠蟻酒,或者說根本就不喜歡喝酒,並非是討厭酒的味道,只是憂慮酒會誤事,讓人反應遲鈍。
因為他討厭一切,會讓人降低警惕性的可能。
至於遊歷到北疆,更是沒譜的事情,當年他遊歷浮生天下,唯獨沒有去北疆。
倒不是對自身實力不自信,只是天大地大,遠有更安全且更能歷練的地方,何必非要去生死危機里走一遭。
尋找突破的契機,多與比自己弱的對手戰鬥,多贏幾次積累經驗不好嗎?
生死間尋找到的不是契機,而是刺激。
「我至今依舊記得,那位道公子為了磨礪己身,孤刀殺上魔巢,剿滅了七十二個魔修的背影,布衣染血,眉宇間卻是一派從容……」
「好了,姑娘!」
布足道止住了夢蓁蓁的各種『追憶』,若不是想起自己就是布足道,他還真就信了。
何況要是什麼時候,真能有這麼一個『縱使相逢應不識』的緣分,哪怕是自家師尊阻止,他都敢戰一場將其娶走。
問題是不存在的呀。
「怎麼,你不信?不然你去問問道公子?」
夢蓁蓁又叉起了腰,模樣很是唬人,這是她與魅煙行學的手段。
只要你看起來很兇,很有道理,就會顯得特別理直氣壯,別人也就不會懷疑你在唬人。
布足道當然不可能去問道公子,畢竟他沒有對著鏡子說話的習慣。
但他也沒有和女人講道理的習慣,從自家師妹與那位蘭二夫人就能看出,女人根本不講道理。
「你既然見過道公子這麼多次,為什麼他還不認識你?」
這樣哪裡需要他來引薦。
果不其然,話題如夢蓁蓁預料一般,這木頭書生又開始質疑起來,她緩緩解釋道。
「都是遠遠的見過,或偶爾萍水相逢,我認識他,他不一定認識我嘛。」
此乃謊言。
其實她根本連見都沒見過那位道公子,但此刻必須給這個木頭書生營造出一種,她偶然間見過那位道公子很多次的感覺。
「但只是那寥寥幾面之緣,我就覺得世間恐怕再無他那般出塵無雙的翩翩公子。」夢蓁蓁順帶小小嘆息,加重了語氣。
布足道本想反駁,但莫名的覺得她說的也挺有道理。
「那他和我比如何?」
不知為何,布足道問出了這個問題。
就連他自己在問出口后,都感覺像是埋了一顆雷,有種以後隨時要炸的感覺。
夢蓁蓁沉默了片刻,沒想到這個木頭書生會這樣問,但通俗的答案也不是沒有。
模稜兩可的,絕對不會出錯的回答。
「其實你已經不算差,但與那位道公子比起來,有些地方還是尚有不足。」夢蓁蓁用勉勵的語氣,鼓勵著這位木頭書生。
「不過也無需灰心,畢竟你只是聖域一個負責採買的執事,與那位聖域大師兄比起來,有些差距也挺正常。」
夢蓁蓁斟酌了片刻,為了讓話語更富有真實性,還對著布足道比劃了兩下。
「若你能在長高些,在健碩些,單論形象未必遜色道公子多少,但你這臉嘛……」
「這是面具。」布足道鬱悶的提醒道。
她該不會說,他長的不如道公子吧?
「我說的就是面具遮不住的臉,比如你的眼睛,可就比道公子差遠了。」夢蓁蓁輕哼了一聲,像是小奶貓傲慢的揚起頭。
「作為男子,就應有如道公子那般踏破河山的氣勢,怎麼能成天像是你,如同一條……鹹魚。」
說著,夢蓁蓁還點了點頭,顯然連她自己都相信了。
布足道可算是看出來了,剛才這位初見姑娘的描述,八成就是她心中的自己。
如果自己這時候告訴她,自己就是布足道,是否能收穫許多的崇拜?
布足道覺得全無可能,反而極有可能被這個小姑娘,因為羞愧發狂而生撕。
一瞬間,布足道都感覺後背有些發冷,想要裹緊他的大馬甲。
問題是,他又沒說謊,心虛個什麼勁兒呢?
正當布足道還想問些什麼的時候,明亮的月輝照耀下的溪湖,隱隱浮起了些暗色。
溪湖之上亦泛起些波紋,無風而動。
從細微的靈氣亂流中,布足道能夠感受到一種令他極不舒服的氣息,這種感覺遠比被刺殺時的殺氣,還要令他難受。
忽的,一道暗色的箭羽破空而來,在這難得無風的時刻,揚起一場足以刮斷兩側梧桐樹的大風。
砂石四起,水浪浮飛,在月色之下,將這片夜染的更暗。
那道箭羽是沖著他來的,遠比尋常所遇見的刺殺更加麻煩,卻附著了一股讓人極為難受的氣息。
布足道以靈力御屏,將那柄破空的暗色箭羽擋住,極快的撥開,但眼瞳中的警惕愈加濃烈。
不知為何,就近感知這道強大的暗殺之箭,布足道依舊察覺不出附著的任何生息與殺意,反而如同一株野草,一塊蠻石……一具屍體。
這一刻,夢蓁蓁的琉璃色手鏈卻微微閃了起來,示意周圍有『東西』接近,而且頗為危險,數量不少。
「閣下是誰?」
布足道隨手拂遠了剛剛攔下的那支箭羽,將目光鎖定在了溪湖正對著的中心,哪裡漸漸走出一道人影。
溪水自頭頂澆灌,沖洗的那人身形健碩,如墨松發變成亂草,他的穿著極像古時的五域大戰之時,東土的道修劍俠們經常穿的寬服。
只是這人眼眸深邃如墨,纖長的獠牙滲著黑血,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垂暮的死氣,顯然不像是正常活著的生靈。
「屍道邪修?」
剎那,夢蓁蓁也戒備了起來,想起來了母親的擔憂,想起來了不久前才在莫城遇見的縈蘿枝。
布足道也說不好,下意識的將夢蓁蓁護在身後,提醒她千萬注意。
「也有可能是墮化的屍妖。」
而且除了為首的這隻,還有很多正在陸續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