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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挺機靈的書生,偶爾也會笨的像是傻瓜。
夢蓁蓁生了好一會兒悶氣,最終也沒有勇氣去將那木頭書生叫回來,沒有去問那個讓她羞怯難言的問題。
說不定……這木頭書生就討厭大的呢?
何況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
千萬人有千萬種喜好,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
即便是西域這些年的《新禪宗醒言》里,不也提過一句,性感在可愛面前不堪一擊!
稍微靜了靜心,夢蓁蓁便走去了布足道提前備好的浴桶沐浴。
皂花膏與茉莉粉都是新買的,打開檀木小盒,滿是清甜的香味,胭脂也擺在了梳妝台,似是不知她喜歡哪種,就直接買了十幾種,鋪的滿滿當當。
浴桶旁,暖玉和錦巾也已准齊,沒什麼需要夢蓁蓁操心的瑣事兒。
小姑娘鼓了鼓臉頰,忽然又不那麼生氣了。
柔柔的將暖玉扔進浴桶,浴桶中撒滿鮮牡丹花瓣的清水便開始升溫,暖的恰到好處。
只是褪去裹在身上的外裳時,夢蓁蓁又想起一件羞人的事兒。
「這衣裳是不是不能還給他了?」
自己赤著身子,裹了整整一夜,莫說是氣味的殘留,就算是……
不知不覺,夢蓁蓁整個人浸沒在了浴桶之中,像是一位通紅的錦鯉,大概是坐在了暖玉之上?
整個人都熱乎乎,暈乎乎的。
……
……
沐浴的時間似乎頗久,等到夢蓁蓁回過神來,緊忙梳妝打扮,穿上了布足道給她買的衣裳。
映著梳妝的銅鏡,她張開雙手左右擺了擺,然後轉了一圈。
琉璃色的裙擺嬌俏可人,像是盛夏的夜鶯,靈動可愛中透著一抹神秘與迷人。
就連夢蓁蓁都是頭一次發現,原來她還挺適合這種款式的衣裳,以前只會一味模仿母親,在家大都選擇素色的柔裙。
「眼光確實不錯。」
夢蓁蓁又笑了笑,不知是在誇布足道,還是誇看上了布足道的她自己。
只是看著銅鏡之中,那個熟悉無比的自己的明媚笑容,夢蓁蓁也怔了怔,彷彿看見母親想起父親之時的笑容。
——原來心裡有個喜歡的人,感覺真的很好。
猶豫了片刻,夢蓁蓁還是將布足道的外裳放在了乾坤袋裡,不準備給他留下。
至於這乾坤袋,當然還是布足道給她準備的,連同諸多品級頗高,甚至算是罕見的護身法器,一同放在了她床頭。
夢蓁蓁也沒扭捏,她的物什之類,全都毀了個乾淨,若是一味的拒絕,反倒是個麻煩,對於自身的安全也有影響。
不如暫時收下,等回去見了魅煙行,先向對方借幾千個高階靈石,臨離開鴻雁城前,給這木頭書生算作回禮。
即便雙方有了嫁娶的心思,但終究是沒成親,哪怕願意接受對方的好意,夢蓁蓁也不想占他便宜。
何況,夢蓁蓁自認絕對比這個木頭書生有錢,他窮的幾乎只剩下神火玉了。
收拾好房間,她在門口加重了腳步,然後輕輕開門。
「你一直守在外面?」
夢蓁蓁雖然猜到了,但當真見著,心情還是頗為感動。
等回頭帶著這木頭書生過了母親的眼,囑咐他一些事情后,一定要帶去父親面前炫耀一番。
她找男人的眼光,可不比母親差呀~
「你的安全最重要。」
布足道笑了笑,見著屋內收拾利落,也不再停留,帶著夢蓁蓁下了樓,上了早已租好的馬車。
一夜過後,鴻雁城內城已經重歸寧靜,就是不知道損失如何。
馬車進了內城,果然是一片狼藉,好在有那位明二仙子坐鎮,沒誰敢放肆,諸多年輕天驕反而為了露臉,自發的維持秩序與助力。
雖然城內慘是慘了些,但遠比想象中的安穩鎮靜,至少延存與安全問題,已經比較有保障,能稍微放心。
馬車內,兩人沉默無言,不知為何,反倒是片刻無話。
「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布足道有些猶豫問道。
他雖然已經有勇氣與這位初見姑娘面對一切,但不知道這樣直接公開,是否會讓對方造成困擾。
聖域與天門之間的立場,暫時還是個問題。
夢蓁蓁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好在麻煩不算太大。
「這次我先自己回去,我同行的夥伴里,有一個人不怎麼喜歡聖域弟子,我擔心她會找你麻煩。」
她所擔心的自然是煙芋芋,那位彼岸紅塵的小聖女何止是不喜歡聖域的書生,但凡是男子她都不喜歡。
就這麼將布足道帶回去,難免對方會找茬兒,得先解釋一二。
但顯然夢蓁蓁也考慮到,就這麼藏著掖著不是個事兒,而且對布足道不公平。
「等這兩日我縷清那些有的沒的,咱們三日後再在此地相聚,倒時候咱倆合計一下,你抽個空間……我、我帶你去天門直接拜見我娘。」
布足道理解了夢蓁蓁的意思,心情也是極好。
「那你路上小心些。」
「都已經到了內城,有那位明二仙子坐鎮,哪裡還會有事?」
夢蓁蓁笑布足道太過緊張,布足道亦是笑了笑,不在多言。
兩人誰也沒有繼續乘坐馬車,下了車后各自向著南與西離去,偶爾相視回頭,發現對方也在回頭,更覺有趣。
布足道的笑容愈燦,夢蓁蓁則極快的轉回了頭,快步離開,假裝沒有看見他燦爛的笑容。
「書生真是要命。」
她輕輕的拍著胸口,微眯的眼睛像是新月的牙兒,腳步輕快至極,滿是鄉村中常見的采蘑菇的小姑娘,就差蹦跳著走。
好在良好的教養不允許她這樣做,還是乖乖的將腳踏在路上,沒飛起來,但任誰也能看得出,這小姑娘是真開心呀。
……
……
回到了雁客樓的西廂院,這裡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顯然昨夜也受到了不小牽連。
那名嫩黃色柔裙的彼岸紅塵小聖女,正煩躁的站在院落前看書,顯然是擔心她回來后找不到人,親自在這裡等,已經等的著急。
見到夢蓁蓁歸來,煙芋芋也稍鬆了口氣。
「怎麼一天都沒回來?」
雖然煙芋芋也頗為慶幸,夢蓁蓁幸好出了鴻雁城,否則昨夜那位明二仙子來晚些,鴻雁城內所有年輕天驕都得交代在這裡。
夢蓁蓁不在內城,總有機會活命。
「遇見了些意外,好在被人救了沒死在外面。」夢蓁蓁亦是無奈嘆氣。
聽此,煙芋芋微微揚眉,這才注意到夢蓁蓁不止換了衣裙,連那些護身法器都不見了,看來她那邊兒遇見的事兒也不小。
不過人活著就好,旁的總歸不是大事兒。
「這些屍道邪祟真是越來越猖狂了。」煙芋芋不禁呲牙,眼眸中滿是憎惡。
同時她開始給夢蓁蓁把脈,確認沒什麼暗傷才舒展眉頭,心情稍霽。
只是夢蓁蓁衣裙之上,淡淡的茉莉花清香中夾雜著的淺淺龍涎香味,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救你的是個狗男人?」
雖然龍涎香並非沒有女子使用,但於大多富貴世家來說,還是男子用來熏香外裳比較好用,況且煙芋芋記得夢蓁蓁此次出城,本就是去見一個神經書生。
「怎麼沒帶他回來?」
煙芋芋的眼眸中是滿滿的疑慮,恨不得打爆那神經書生的狗頭。
她對男子是有偏見,但僅限自己擇偶,若閨蜜夢蓁蓁能夠找到適合託付終生的男子,她自然也會幫襯。
比如給夢蓁蓁與那位道公子牽線搭路,她就不反對。
問題是這個奇奇怪怪的書生算怎麼回事兒?
最讓煙芋芋觀感差的是,看自家小閨蜜這模樣,顯然是被對方撩的暈乎乎的,連這麼小的姑娘都敢下手,簡直是斯文敗類!
「我擔心帶他回來,你會不由分說的找麻煩。」
夢蓁蓁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著煙芋芋咬牙切齒的模樣,愈加覺得沒將那木頭書生帶過來,是個正確的決定。
「找他麻煩也是活該,這書生牙口多好呀,連明年才及笄的小姑娘都下得了手……」
「他不知道我的年齡。」夢蓁蓁心虛的偏了偏頭。
煙芋芋無語片刻,趕忙問了個仔細,知曉昨夜發生在鳳脈谷那處地城的各種驚心動魄,也是啞然無語。
「太素保佑,幸好你之前吞了那顆『枯木逢春』。」
煙芋芋替夢蓁蓁有些后怕,這才對那書生印象稍微改觀,覺得倒也是個人物。
「等等,這麼說來,你們有過肌膚之親?」
雖然夢蓁蓁隱去了她赤著身子從天而降的細節,但煙芋芋依舊推斷出了這個結論。
然後整個人眯起了眼睛,滿是警惕的打量著,夢蓁蓁從未穿過的琉璃色折袖裙。
「哪、哪有這麼誇張。」夢蓁蓁吞吐反駁。
「我是擔心你年齡太小,莫被他騙去了身子……」
「我哪兒有這麼蠢?何況那書生挺君子的,若我孱弱無力之時,他真想做些什麼,我也不可能完整歸來。」
煙芋芋點了點頭,她大致也是看出了這點,才沒炸毛。
她們彼岸紅塵的弟子向來最憐惜孤苦無依的孩子,也最痛恨折辱女子的邪徒,若是遇見必然要往死里教訓。
「若你真心喜歡,記得儘快帶回天門,讓夢姨給你掌眼。」
煙芋芋認真督促道,雖然替夢蓁蓁擔憂,卻也有自知之明。
莫說天生對男子不喜的她,幾乎不可能給夢蓁蓁太客觀的建議,單論閱人秉物的眼力,煙芋芋也更傾向相信長輩。
她們也許會被騙,但夢不語作為執掌了北疆三百年的天門魔尊,早已見慣了陰謀詭計,閱盡千帆人心,罕有人能騙過她。
——除非是中州那位冷漠無情的帝鴻聖皇。
聽著煙芋芋的告誡,夢蓁蓁知曉對方好意,點頭應承,也幸虧沒將那木頭書生帶來,先選擇與煙芋芋溝通。
否則以煙芋芋的性子,話聽到一半就與那木頭書生開打,事情可就亂套了。
「對了,煙姨呢?」夢蓁蓁好奇。
既然那位明二仙子到了,鴻雁城的問題就應該解決了,她怎麼還沒回來?
聽到此,煙芋芋又打了個冷顫,替女人感到悲哀。
「找男人去了,是聖域的那位竹空君。」
一個一個的,怎麼都離了男人就活不了?
氣抖冷!
竟然連她第四尊敬的女人都倒在了男人骯髒的胯下!
聽到煙芋芋這話,夢蓁蓁整個人都怔了怔,眉頭皺了又松。
這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仔細想想看,那位道公子與語公子都來了梧桐宴,聖域臨時召命竹空君回去,替這兩人護道一程,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她父親與哥哥的安危如何是好?
算了,反正哥哥去的宴會也沒什麼危險,他還有『千里一線』保命。
至於父親所在的雲城,就更是無事,這多年母親都將秘密保護的很好,哪裡有人能找到他。
之後兩人也沒在原地閑聊,徑直向著新的暫住之處趕路。
路上,煙芋芋為夢蓁蓁講述著鴻雁城內城昨夜發生的危機,他們也一直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著實驚心動魄。
尤其是明三仙子傷的極重,讓煙芋芋至今都隱隱心疼。
對此,夢蓁蓁頗為敬佩,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太清宮的明三姑娘,雖然性子溫柔爛漫了些,但這份心性氣度,絕非常人能比。
聽到那位淵大姑娘的故事,夢蓁蓁則沉默了更久。
看來那位淵大姑娘又有突破,實力更上了一層樓。
這般她家哥哥豈不是就更配不上了,現在的她恐怕連開口跟淵大姑娘提一句,為兩人牽線搭橋的勇氣都沒了。
「我可憐的哥哥。」
不多時,臨至新的暫住院落,煙芋芋便開始給夢蓁蓁收拾房間,讓她儘快再多休息休息,恢復體力。
夢蓁蓁猶豫了片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有一件事情不太好意思說,但最終還是得開口。
「芋芋,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夢蓁蓁鬱悶了片刻,覺得前幾日的自己真是麻煩,瞎傾慕什麼道公子,而今與對方有了宴約,著實頭疼。
「可不可以去跟明三姑娘說一聲,將我與道公子的私下宴約取消。」
既然已經應承了那個木頭書生,夢蓁蓁當然就得推掉這種容易引起誤會的宴約。
若是公開見面,認識個朋友當然無妨,問題是這次牽線搭橋的場兒,是帶有相親性質的宴約。
若是去了,便意味著對那木頭書生的背叛,夢蓁蓁當然做不出來。
更麻煩的是,這場宴約是之前定下的,還是與那位聖域道公子的宴約,如此輕易反悔,怕對方因此惱怒。
所以夢蓁蓁希望煙芋芋替她去一趟,轉述她的歉意。
「待來日公宴之時,我會親自鄭重的向道公子賠禮請罪,但這次宴約,希望請他諒解一二」
煙芋芋默了默,瞬間明白了夢蓁蓁的意思,看向這位小閨蜜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這就準備守身如玉了?」煙芋芋的聲音酸溜溜的。
不過對此,她倒不覺有錯,或者說理當如此。
若是自家小閨蜜真的有嫁給那書生的打算,瓜田李下避個嫌也是正常,此方宴約若讓那書生誤會,以後兩人相處難免會有麻煩。
於是煙芋芋點了點頭:「那我就替你走一趟,頂多挨頓罵,反正那位聖域道公子穩重儒雅,又不可能打我一頓。」
……
……
另一處,布足道同樣找到了陳語生新的落腳點,正坐在屋裡飲茶。
「君叔呢?」
聽到師兄的詢問,陳語生滿面狐疑的看著他,愈加好奇師兄失蹤的一天究竟幹什麼去了?
難道是女人?
怎麼看著整個人都春風滿面的?
念及此,陳語生的心就好痛,暗嘆自家傻妹子錯過了機會,大師兄這麼好的男人,她下輩子都找不著了。
「君叔大概是去演戲哄女人了。」陳語生有氣無力的回答。
聽到這話,布足道也是稱奇,但沒有深究,反而猶豫了片刻,認真看向師弟。
「你可願意幫為兄一個忙?」
這近乎套的,比師兄弟親近多了,陳語生也是驚訝,難得慎重問了句什麼事兒。
隨之,布足道下定了決心,沒有猶豫,選擇了攤牌。
包括他失蹤的這一日與那位姑娘的事兒,還有私下拜託明三姑娘替他與天門小聖女搭橋的事兒。
聽著師兄一件件坦白,陳語生的臉色愈加難看。
他妹妹果然涼了。
「所以師兄的意思是,想讓我替你去赴宴約,與那位天門小聖女告歉?」
「是,改日再有公宴,我會親自與她負荊請罪,為這次爽約做出賠償,但還請她這次暫且諒解。」
布足道的語氣認真又無奈,但既然已經應承了那位初見姑娘,斷沒有再與旁的女子相親的道理。
雖然可以將這次宴約改了性質,但結合他之前『傾慕』那位天門小聖女的言語,事後與那位初見姑娘,著實有些難解釋。
既然如此,不如避嫌。
哪怕那位天門小聖女會怪罪,大不了之後挨頓揍不還手。
但這次,只能由師弟暫代前行,先解釋一二,他已經有了眷侶,斷不能與旁的女子單獨聚私宴。
聽到師兄布足道的坦白,陳語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就懷疑師兄這次突然失蹤,是去找女人了,果然如此!
更誇張的是,在這個女人之前,師兄竟然還意圖勾搭那位心狠手辣,狡詐乖張的天門小聖女。
這擺明了是狼子野心,想將他自己放逐出聖域,擺脫未來的聖皇之位!
他一定要告訴父親,不能讓大師兄的陰謀得逞。
「不過之前大師兄瞞著我,怎麼現在不瞞了?」
陳語生有些好奇,大師兄布足道定然料到了,他遇見這種事兒勢必會給他添亂,一定會想盡法子,給他攛掇黃了,讓他乖乖去雲城與自家妹子相親。
現在怎麼就敢直接攤牌了?
「我已承諾了那個姑娘。」
布足道說的鄭重,眼瞳中的意思簡單而明確。
陳語生瞬間瞭然,知道這事兒是改不了了。
若是之前那位天門小聖女,他想盡辦法破壞了宴約也不是大問題,但這姑娘對大師兄意義不一樣,與所有人都不同。
哪怕是陳語生也不可能出手壞這種姻緣,無奈苦笑,只得暗中為妹妹再遺憾一次。
但他同樣為大師兄高興,認真起身拱手持禮。
「那便提前恭喜師兄,宴約之事交於我吧,頂多先替你挨頓揍。」
……
……
翌日清晨,陳語生從這裡出發,煙芋芋從那裡出發。
兩人皆尋到了明風鈴的新住處,巧遇后雙雙凝望了一眼,這不是自家親切可愛的盟友嗎?
隨意閑談了兩句,問清了對方來意。
還是同樣的清晨,還是同樣的梧桐樹下,那個足以影響整個世界的盟約破產了。
奇怪的盟友減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