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怎麼勸一個不想活的姑娘（4k）
一路上，鹿九兒經常『針對』姜芯雪，幾乎與戲本子中的作死女配，沒有什麼區別。
好在唯一不同的是，鹿九兒並不惡毒。
她只是不憚於向姜芯雪炫耀，她與無穹的感情，與無穹的過往，還有旁的姜芯雪無法得知有關於無穹的故事。
偶爾甚至會絮叨重複，但樂此不疲。
凡塵與夢不語作為長輩，自然不會多管小輩們的事情，無穹處在其間，更是左右為難，勸來勸去鹿九兒也不會聽。
還會如同剛才，利用他的『勸解』，在酸姜芯雪一把。
姜芯雪對此，倒是頗為瞭然。
同為女子，她當然知道鹿九兒在忌憚什麼，畢竟若是她有無穹公子這樣的未婚夫，也會顧看的很緊。
何況姜芯雪自知，鹿九兒如此酸她是心有所感。
因為她並非身正不怕影子斜，而是真的問心有愧。
一路行程，姜芯雪心中尚有大仇，自然不會顧及兒女私情，但她的心中又何嘗不明白，自無穹公子從天而降的那一瞬，便像是在她心裡打開了一道希望的門。
行程間的那些肆意與照顧，袒護與開解，都如潤雨無聲般，沁入了她的心田，讓她此生難忘。
而今大仇已報，更是了無牽挂，加之無穹公子的正直品性與執著純良，都深深的吸引著她，讓她不願離開他。
若非自知身份不配，她的體質更是個問題，無論如何姜芯雪也會爭取一二。
甚至此刻，以她對無穹的青睞程度，哪怕無穹出言讓她做妾，甚至將她養在外面，她也難說服自己拒絕。
所以鹿九兒對此事，總是『敲打』她，姜芯雪倒也頗為理解，況且她也並不怨恨對方。
除卻總是『炫耀』，鹿九兒待她其實真的很好，不僅會真心照顧她的妹妹，還很認真的為她謀劃了許多出路。
並且鹿九兒已經在聯繫南嶺，若是無穹暫時找不到明大仙子，可以先帶她回南嶺的天山瑤池，去問問那位無天妖主有沒有什麼辦法，替她壓制體質問題。
無論是這些考量，還是很多生活細節，都是鹿九兒在照顧她。
短短一日時光，無穹曾經顧慮不到的許多問題，鹿九兒竟然都能為她考慮到，這同樣讓姜芯雪很感動。
只要鹿九兒不酸她，便幾乎是這些時日里，姜芯雪所遇見的第二個對她很好的人。
……
……
「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蘆嘍~」
正巧，有一位婦人小販，正推著小板車，沿街叫賣，小板車上是幾道蘆草串，其間插著各色的冰糖葫蘆。
不同的蘆草串上是不同的口味種類，看起來竟還頗為講究。
那婦人小販，正巧瞧見了無穹三人，知曉是大戶人家，便推著小板車湊了過來，稍加打量一二，雖驚艷於這位公子與他兩位美眷的顏值，但也沒忘開口做生意。
「這位公子，不給兩位夫人買串嘗嘗鮮嗎，咱家的冰糖葫蘆賣了十六年，整個古藺城沒誰說不好。」
雖然無穹面相極為年輕，但在老婦看來，這富家子弟早些成親，也是常事，何況他身旁的兩個小姑娘這麼美，哪家公子拖的了這久，估計是剛及笄，就娶回了家吧。
至於那兩位姑娘不是妻妾，而是妹妹或奴婢的情況，老婦自然也考慮了片刻，然後在心中否決。
姑且不論這兩位姑娘的打扮，都華貴非常，不似奴婢，那妖嬈棠裙的長腿姑娘，正挽著公子的手，稍後兩步的那位端靜姑娘，還謹慎疼愛的抱著孩子，又怎能不是眷侶。
這情況幾乎與很多富家公子，帶著嬌妻美妾出行無異。
誰料聽到賣冰糖葫蘆的老婦人的話，三人皆怔了怔。
姜芯雪微紅著臉，低下了頭，不敢去看鹿九兒，鹿九兒則是欣喜了片刻，又鬱悶了片刻。
她當然不介意，外人將她與無穹看做夫妻，問題是不要帶上身後那個姜家姑娘好嗎？
無穹一時間，也是啞口無言，連忙擺手解釋。
但看著冰糖葫蘆確實不錯，也為了避免老婦人亂說更多話，還是買了兩串，分別遞給了鹿九兒與姜芯雪。
他自己的忘了買，至於不遠處在前面走著的凡塵與夢不語，更是用不著他來獻殷勤。
直到買了冰糖葫蘆，送走了那位婦人小販，無穹才鬆了口氣。
但一旁鹿九兒的視線，莫名的具有壓迫感，讓無穹沒由來心虛。
……
……
又走了一小會兒，凡塵與夢不語尋到了一家不錯的客棧，眾人便準備在這裡歇腳幾天。
凡塵吩咐掌柜的上了些古藺城的特色菜，尤其是那道『芙蓉酸菜魚』，眾人倒也沒有忌口，便沒添菜。
鹿九兒依舊拿著那串冰糖葫蘆，最頂端的黑棗像是一顆曜石，燁燁生輝，至今沒被鹿九兒吃在嘴裡。
姜芯雪也沒有吃，覺得在路上行走吃食，於閨閣女子不太雅觀。
偏偏這一幕，落在凡塵與夢不語眼中，倒是有些明槍暗火的意味，讓兩人不禁直笑。
少年人的感情最是真摯，簡單而讓人羨慕。
哪怕很多年後，任世事變遷，滄海桑田，當年的那一抹悸動，依舊會是埋在心弦中的一抹憶音，只稍一響，年華便似水回溯。
當然，前提是能忽略掉，空氣中瀰漫的火藥味。
鹿九兒擔心被無穹厭煩，哪怕心裡委屈，也沒有埋怨他，只是不悅的看著姜芯雪。
但她同樣覺得，這個可憐的小姑娘不令人討厭，她也不想欺負，於是開始沉思，有什麼辦法一勞永逸。
「吶，你有沒有興趣，添一個姐姐？」
正在吃飯之際，鹿九兒忽然出聲，聲音中的酸溜溜卻稍有下去，看似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只是話一出口，見到無穹古怪的眼神，她忽然發現話里有些歧義，便連忙擺手。
「不是那個姐姐！是、是義姐。」
隨之，鹿九兒的眼眸中頗有神彩，就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眉眼像是驟開的蘭花。
「若你沒什麼忌諱，且願意的話，可以認我做義姐，以後有什麼事兒我來罩著你，你這小妹，我也會當做親妹妹看待。」
聽到此言，莫說姜芯雪，就連無穹都摸不著頭腦。
「你這是想的哪一出？」
他倒是不覺得鹿九兒會害姜芯雪，只是想不通，她此舉有什麼意義？
所以這一問，倒是真的略有好奇。
鹿九兒端坐在椅子上，悠悠后傾著身子，手中把玩的竹筷，同樣歡快的搖動著。
「不是哪一出，是一個合理的交易，若是這位姜家姑娘成了我的妹妹，也就不能覬覦姐夫了。」
雖然是金蘭姐妹，但修者向來重視道心，對重視羈絆的人而言，與親族無異。
這種情況下，若是姜芯雪敢對姐夫出手，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當然，鹿九兒也勢必要對待親妹一眼照顧她，不會給人留下話柄。
「畢竟世間哪裡有姐姐嫁了一個男人，妹妹再嫁那個男人的道理……」
鹿九兒的聲音清脆，但才將將說完，卻又覺得哪裡不對。
於是她愣了愣，一瞬間還真沒想到哪裡不對。
反倒是無穹沉默了下來，就連一旁的姜芯雪也瞬間想起一個故事，眼眸中頗有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正在吃著凡塵夾來的菜的夢不語，似笑非笑的看了鹿九兒一眼，方才讓鹿九兒想起一個人。
道涯仙君無夜，無穹公子他爹。
那人可不就是這樣嘛，先是娶了姐姐，後來與姐姐和離之後，又娶了妹妹。
一瞬間，鹿九兒感覺自己說錯了話，悲憤不已，便連飯也沒吃完，就告辭回了房間，鬱悶的將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只是眼眸中的情緒，沒什麼惱意，反而極為平靜。
她像是在等待什麼。
……
……
於是無穹與姜芯雪也沒吃好，兩人先後告辭回房。
唯有凡塵與夢不語在繼續吃飯，因為古藺城的芙蓉酸菜魚真的不錯，用的是沒有細刺的黃骨魚，在剔除骨刺之後，片成的鮮美魚片。
加之特色風味的酸辣湯頭，將魚肉的鮮與嫩烹調的淋漓盡致，只是一聞，空中浸滿花椒味與蔥姜味的魚香，便令人食指大動。
「可惜來的不是季節，否則若碰見桂魚洄遊，咱們又能享受到另一種風味。」
這是店家小二在上菜之時，與幾人說的。
因為看幾人的衣著扮相，應該是大富之家，便與他們提了一嘴，這芙蓉酸菜魚，用黃骨魚雖好，但總是不如桂魚。
只是桂魚在古藺城稀少，又不是洄遊的季節，他們店內今日還真沒有，估計得過些日子了。
聽著凡塵的話語，夢不語又揚了揚眉，覺得這人真是心大。
「你怎麼就知道這魚？怎不多關心關心小輩？」
凡塵故作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有什麼可關心的？」
夢不語略頓片刻，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無穹與那姜家姑娘看不出來是正常，但若是她與凡塵還看不出來，那這多年也就白活了。
鹿九兒是故意在找姜芯雪的『麻煩』。
吃醋當然是一方面，但卻不是最大的原因。
「妖族的姑娘大都心善，有時候比人族更像人族。」
……
……
不多時，鹿九兒房間外傳來叩門聲，是姜芯雪。
姜芯雪依舊背著妹妹，不敢讓妹妹離開視線片刻，但手中此刻端著木托盤，上面是一盅新熬的湯，還有一碗小炒肉。
是她剛付了食材錢，借用店裡的后廚房做的。
不僅是賠罪，更是有些難受，因為自己的原因，讓這位鹿姑娘連飯都沒吃好。
雖然姜芯雪也明白，到了他們那等境界，不吃飯根本無礙，但還是有些難受，自己竟是氣的對方夠嗆。
說實在的，鹿九兒還真沒苛待她，就連她今日錯被認成夫人的華貴衣裙，都是昨夜換的，還是鹿九兒送的。
「您這等身份，何必與我置氣呢，我與無穹公子又不可能。」
進了房間之後，姜芯雪悠然笑了笑，將木托盤放在桌上，想勸鹿九兒吃兩口。
鹿九兒只是悠悠的看著她，依舊不肯動筷子，但卻將姜福福要了過去，把肉呼呼的小小姑娘摟在了懷裡。
看著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可愛模樣，她的心情才好了許多。
「可你喜歡他，對不對？」
對於鹿九兒這句質問，姜芯雪無法反駁。
若說不喜歡，簡直是拿人當傻子，也是對鹿九兒的欺瞞與不尊重。
「的確喜歡，但我們是不可能的，您知道的，我活不了多少年。」
姜芯雪誠懇的回答道。
顯然她喜歡無穹最大的攔路虎，不是身份與階級，而是體質問題。
哪怕姜芯雪並不了解，但一路行程，無穹已經與她講述了很多，讓她有了清晰的認知。
玄冥鬼體是幾乎不可能治好的，至少浮生五域無盡歲月間，就沒人成功過，至多是勉強延遲，讓她們保持理智更久一些。
這種天棄之體在這一方面的神奇，亦如天賜之體。
哪怕是至強境修者，也不可能生生造出一個天生聖人命的修者，亦或者讓一個凡人忽然擁有九轉金蓮體。
所以他們也不可能讓她剝離玄冥鬼體，這是一種天生的印記。
哪怕那位帝鴻聖皇與不語魔尊當面，無窮公子卻沒有拜託那兩人出手，反而寄希望於作為醫修的母親明大仙子，便是基於此理。
凡塵與夢不語的手段，的確能夠極大程度的延緩，她墮化的時間，但終究治標不治本。
且無穹已經用了許多手段，替她暫時壓制住體內的煞意，目前根本無需治標。
而那兩位能做到的事情，明大仙子同樣可以做到。
明大仙子作為浮生五域最強大的醫修，若世間有誰可能會解決這個問題，也僅有她，可依據無穹的判斷，機會還是微乎其微。
聽著姜芯雪的話，懷抱著姜福福的鹿九兒反倒沉默了下來，輕輕揉著小女嬰肉呼呼的稚嫩臉頰。
她眼眸中的敵意稍有消退，轉而多了一抹同情，看在姜芯雪的眼裡，鬆了口氣。
隨之，鹿九兒挑開了湯盅的蓋子，發現是頗為清淡美味的西湖牛肉羹，倒也有些餓了。
她吃了兩口，眼眸深處是姜芯雪無法察覺的憐惜與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