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一條人命(4k)
都說夜色撩人,此刻在眾人眼裡,這抹緋紅的石榴紅大抵能撩動夜色。
這誰頂得住啊?
陳語生的眼瞳中滿是複雜之意,輕輕撥開了這名柔媚女子環在他腰間的手,離開了一步。
雖說他向來覺得自己定力不錯,但此時此刻,作為男子的本能卻也稍燃起來,若是不離開片刻,多半真會出事兒。
「姑娘說笑了。」
陳語生認真的看了鐘聲兒一眼,覺得對方比他所遇見過的很多姑娘都要棘手。
若是如小紫雨那般的姑娘,敢這樣調戲他,他勢必反手就會壁咚調戲回去,讓對方心有嬌羞,慌亂起來。
畢竟哪怕是逞強如小紫雨,骨子裡其實也是一個很保守的姑娘。
問題是,這位焚聖神谷嫡女,截然不同。
陳語生毫不懷疑,若是他敢壁咚回去,這位鍾姑娘便會順勢親上來,動些真格的。
若非此刻不是酒館大堂,有眾多閑雜人等,她說不得還會直接寬衣解帶,做些更過分的舉動。
這是一位真的媚到了骨子裡的姑娘。
雖然未曾相處,但只是寥寥短暫接觸,便讓陳語生得出了這個結論。
見到陳語生又疏離了一步,鐘聲兒癟了癟嘴,眼眸中的水意愈加哀怨,像是沁了酒的糰子,說不出是醉意還是甜意。
「難不成小陳公子嫌人家不幹凈?」
她悠悠偏著頭,像是在引著話頭。
陳語生不好接話,只得沉默著,等著對方繼續出招。
鐘聲兒挽了個手花,火紅的石榴裙衣袖,像是一片彩霞,閃過人眼前,晃的人心醉。
隨之,她將白皙如玉的左手腕,遞在了陳語生面前,堪稱膚若凝脂,冰肌玉骨。
如玉的手腕之間,是一點如血嫣紅的硃砂梅。
在陳語生凝神呆愣之際,鐘聲兒側身脖頸,將臉頰貼的陳語生極近,氣息如蘭般說道。
「我還是處子。」
女子的聲音很輕,細若蚊喃的像是嬌羞,用只有一個人聽得見的聲調,縈繞在少年耳畔。
王炸!
陳語生瞬間想起,從西域流傳出來的,風靡五域的一種喚作紙牌的遊戲,其中有一組招,用來形容此時此刻在合適不過。
這特么誰也頂不住啊。
陳語生思量片刻,覺得應該召喚羊小未幫他頂一頂,至少在後面幫他推一推。
反正他是腿軟了,真的動不動。
稍一回頭,陳語生卻又發現,羊小未竟是從剛才鐘聲兒躍過身子之際,便一動不動,好像一個雕像。
但與雕像不同的是,能看得出羊小未有些著急,很想轉過身打妖精,只是根本做不到,動彈不了分毫。
「定身法?」
陳語生藉機岔開了話題。
鐘聲兒看得出對方不接茬,但還是乖順的點了點頭,然後沒等陳語生吩咐,便解開了術法。
羊小未這才抖了抖身子,像是一隻發怒的小狗般回頭,眼眸中是錙銖必較的火氣。
「狐魅子!」她低聲的吼著,沒有讓大堂內的旁人聽見。
隨之,似覺得不妥,轉過身看向了大堂內諸多食客們。
「今天不營業了,都走都走,全部免單!」
言語間,竟是開始趕人。
面對這位俏仙子般的小侍女忽然凶吧起來,眾人也是心有不悅。
若是之前還會因為容姿不敢埋怨,此刻見到更為妖魅的仙子,立場早已轉了個過。
大抵皆是三觀跟著顏值走的代表。
「我們今日都是來吃飯的,焉有吃到一半趕人的?」
「是啊,都排了好久的隊了……」
「你們酒館以後還做不做生意了?」
一言一語間,竟是紛紛嘈雜起來,頗有抵觸之意。
羊小未不管這些有的沒的,正是心火燃動之時,展露了罕見的暴力模樣,將以趙題名為首的三人,挨個扔了出去。
見到這位修者小姑奶奶真的開始動手,眾人愣了愣,急忙跑的比兔子還快,誰也不敢久留,紛紛出了酒館。
但饒是如此,眾人的八卦之心不死,還是圍在了酒館外圍,不停仰頭眺望,想知道那位石榴裙姑娘,究竟要如何。
羊小未見人都走了個乾淨,利落的閉了門,甚至加上了一道橫杆,方才做到了真正清場。
酒館的大堂內,此刻只有三人。
陳語生,羊小未,鐘聲兒。
鐘聲兒回頭,見到依舊偎在陳語生身旁的羊小未,心火更盛。
「好好的焚聖神谷嫡女不當,你非來這裡湊什麼熱鬧?有意思嗎?」
羊小未也不知道,這股子無名火為何讓人這麼憤怒。
聽到這明知顧問的話,鐘聲兒並未回答,只是笑意盈盈的看了她一眼,隨之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陳語生正蒸燒麥的灶台前。
「公子考慮的如何?」
陳語生依舊不知如何回答,他已經婉拒了兩次,這位焚聖神谷的嫡女依舊鍥而不捨。
未免太有精神了?
「別考慮這些雜七雜八的啊!」
陳語生的沉默,讓羊小未誤以為,他真的有所心動,趕忙沖了過來,似是來不及止步,還要搖晃了兩下手臂,兇巴巴的繼續攔在陳語生身前。
「若隨便應了這女人的話,你就是個瓜娃子了。」羊小未猶豫著,然後憤憤說道。
「她向來輕薄,剛才與你說的這些話,絕對也對別的男子說過。」
雖然這種拆台的手段有些下作,但羊小未此刻也懶得遮掩。
好在終歸是有些不忍,同為女子不好太落對方臉面,羊小未用了個最委婉的說法,讓面上好看一些。
陳語生沉默片刻,將視線看向了鐘聲兒。
似乎是在求證,她說的可是真的?
鐘聲兒點了點頭,笑意嫣然,竟是根本沒有替自己遮掩的意思。
「除了您之外,我曾經對年輕一輩的名望男子,皆有言語。」
言語自然是謙辭,更深層次的意思,便是勾搭。
不過如此回答,似又有所不妥,容易引起些別的誤會,鐘聲兒補充道。
「但僅限於您這等高貴之人,而且除了您,在嘗試追求之時,我從未碰觸過任何一名男子。」
換而言之,鐘聲兒所追求的年輕男子,大抵只有天下四公子這一身份級數,且於旁人只是淺言試探,陳語生這裡方才真的動了手。
「為何?」
陳語生雖然心情頗為複雜,但還是有些好奇,為何鐘聲兒專門對他搞特殊?
「您看起來……或許是我唯一稍有機會的一位。」
不僅是因為陳語生年輕,而且恰好在北疆,還有一些別的原因。
雖然那些『原因』只是鐘聲兒的猜測,但她心中卻很確定,並不覺得自己的感覺有誤。
聽到這直言不遮掩的話語,陳語生也是撇了撇嘴角,不知該怎麼吐槽。
按理於閨閣女子而言,這種事情都會遮掩一二,這姑娘竟是毫不避諱的自己說了出來,連瞞都不帶瞞的嗎?
像是看穿陳語生的想法,鐘聲兒繼續道。
「我攀附權勢,五域年輕一輩皆知,沒什麼好遮掩的,而且我雖曾經嘗試追求過旁人,但從未逾矩,這點以您的身份必然能查出來。」
鐘聲兒笑了笑,眼眸中似乎有些愜意。
「當然,我也不覺得以您的身份,會全然不介意這些,所以我不指望當正妻,若有個側室便是天大的恩賜,妾室我也會對您感恩戴德,盡心侍奉。」
聽到這『卑微』的討好,陳語生也是無言,沉默很久方才說道。
「你這要求確實不高。」
「嗯,畢竟除了被您拒絕之外的最差打算,就是被無名無分的養在外面,當個外室。」鐘聲兒笑意盈盈的回答。
顯然,若是陳語生肯點頭,她甚至都不介意當個沒名分的外室。
聽到此言,就連攔在兩人之間的羊小未,眼皮都抽了抽。
哪有貴宗嫡女這麼作踐自己的?
雖說這位聖域小聖子身份確實不凡,但以鐘聲兒的層次,便是做妾都算很委屈,當外室簡直是一種羞辱。
羊小未能想到的事情,陳語生自然也能想到。
他雖然自知自己容顏無雙,飽讀詩書,富有內涵,家世更加不凡,但也不覺得魅力到了這種程度。
「你想要什麼?」陳語生的語氣有些嚴肅。
他靜靜的看著鐘聲兒,試圖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麼。
鐘聲兒悠悠偏著頭,沒想到這小陳公子這麼直接:「要不咱們先談談感情?」
「看來你所圖不小?」陳語生愈加確定這種可能。
鐘聲兒攤了攤手,彎如新月的眼眸悠悠睜開,像是深秋的古井一般寧靜清澈。
「確實不小,對我而言至關重要,但與您可能就是抬抬手的事兒。」
聞此,就連羊小未都聽懂了。
這人倒貼過來,本質上就是一場交易。
——問題是什麼交易,值得她壓下自己當做籌碼?
「不妨先說說看。」陳語生心中毫無點頭的想法。
哪怕這位焚聖神谷嫡女極為誘人,但這種莫名其妙的交易,他本能的敬謝不敏。
會這般詢問,還是出於好奇。
「一條人命。」
……
……
大堂內,忽然安靜的有些詭異。
除了鐘聲兒悠悠的坐下,正淡淡笑著,陳語生和羊小未對視了一眼,卻都沒什麼頭緒。
一條人命?
鐘聲兒想殺誰?
究竟誰和她有深仇大恨,值得她付出自己作為代價,去殺死對方?
陳語生想不通這一點。
應該不是與他關係好的人,否則鐘聲兒來這裡求他,簡直是犯蠢,但與他不甚了解的人,浮生五域也罕有敢得罪鐘聲兒的吧?
「你想讓人幫你殺誰?」羊小未咕咚了一下喉嚨,猶豫問道。
鐘聲兒撇了撇嘴,無趣的看了她一眼。
「你們成天想什麼呢?我想要一條人命,為何非要殺人,不能是救人呢?」
聽到這小小的抱怨,見著鐘聲兒若有若無的笑意,兩人才知道是被鐘聲兒小小的戲耍了一下。
她不是要殺人,而是要救人。
問題是,救誰值得她付出自己做代價?
又回到了最初的疑惑。
「救誰?」
「救我。」
陳語生呆愣一問,鐘聲兒認真一答。
羊小未在一旁同樣有些發愣,這個回答連她都未曾想到過。
隨之,她上下打量了鐘聲兒幾眼,也不覺得這位焚聖神谷的嫡女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樣。
「你有病?」
「你才有病。」鐘聲兒白了羊小未一眼。
「那你幹嘛求他救你。」
「確實是求公子救我,但不是救現在的我。」鐘聲兒頓了頓,繼續說道。
「而是未來若有人要殺我,我希望陳公子動用人脈保我一命。」
——這一劫,陳語生不能替她擋住,但他的父母皆是至強境修者,應當可以做到。
聽到這話,就連羊小未都覺得荒唐。
「難不成還是至強境的修者要殺你?」
若非如此,又何須勞煩陳語生的長輩擋劫,但若不是,作為鍾谷主和魚夫人的獨女,哪怕一方巨擘大修,按理也不敢出手殺她吧?
最重要的是,又不是她家大姑娘那種『天命』,至強境修者誰會閑的來殺她一個小姑娘?
這幾乎是一個毫不成立的假設。
羊小未想了半天,想不到結論,陳語生同樣想不到,於是開口問道。
「我方便問一下,是誰將來要殺你嗎?」
不知為何,聽見這個問題時,鐘聲兒罕見的沒有笑,眼眸深處頗有些寒冷,隨之她搖了搖頭。
「除非您先答應我,否則我不會告訴您,但我可以保證,不是您那一邊兒的人,您也絕對不會喜歡那人。」
言語間頗有神秘,讓陳語生愈加好奇。
但他自然不可能點頭。
不僅僅因為這件事兒感覺有坑,最重要的是感情不是交易,姻緣這種事兒也不是買賣。
見到陳語生細微的表情變化,鐘聲兒也大致猜到了他的決定,心情不太美妙。
猶豫片刻后,鐘聲兒再度壓低了身子,眼眸中頗有哀怨。
「您就真的不考慮考慮,只是抬抬手的事兒,就能多一個我這樣的姑娘伺候著。」她幽幽舔了舔嘴唇,端的是萬種風情。
「我相信您應該再也找不著,比我更聽話乖順的了,既不爭名分,也不搶權利,像是偎在身邊兒的小狗,將您視作一切……」
陳語生頭疼的擺了擺手。
「聽起來真不錯,但恕我拒絕。」
應聲,又有一名墨裙女子,恰好臨至高城的這處酒館。
她正站在門外。
是幽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