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深宮寵妃(12)
溫熱的血液濺到他的臉上。
沒有預期的疼痛感。
女子的尖叫聲驀地爆炸開來,撕心裂肺,劃破皇城的天空。
柯伊怔怔地睜開眼睛,扭過僵硬的脖子,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跌坐在地上。
晗月公主她……
她正在被,被兩隻豹子撕咬!
「啊啊啊!陛下!救我啊!」
李南蓉拚命地打滾掙扎,但她怎麼可能躲得開兩隻豹子的撕咬!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這兩隻黑豹撲得是她,而不是那個賤人!
利齒穿過袖子,深深地刺進手臂,李南蓉痛得慘叫,她一邊往後挪,一邊胡亂抓著豹子的面部,黑豹被激怒,伸出利爪,踩住她的胸口,用力撕下一塊血肉!
啊啊啊啊啊!
另一隻豹子咬住了她的喉管,垂死之際,李南蓉的目光穿過兩隻黑豹的縫隙,看到了楚修,喉嚨咕嘟得冒出血泡,她含糊不清道:「救我……我是公……」
豹子猛地咬合,最後一個字,她咽進血里,楚修黑沉的眸子毫無波瀾,帶著居高臨下的譏諷。
原來,你早就知道……
李南蓉的慘叫聲漸漸微弱,鮮血彙集成小溪,緩緩流淌,猛獸撕咬血肉,咬開骨頭的聲音傳進柯伊的耳朵,他愣愣地摸了摸臉頰,指尖染上血紅。
就在幾丈之外,晗月公主,她被撕碎了……
他忍不住垂下頭,乾嘔起來。
黑色綉金的衣擺停在面前,遮住了陽光,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略顯蒼白的手遞到了他的面前。
「起來。」
楚修淡淡道。
柯伊抬眸,與他的驚慌失措不同,楚修就好像沒聽到,沒看到幾丈之外一塌糊塗的屍體,眼角眉梢懶懶地揚著,墨色的瞳孔映照住自己慘白的臉色。
他伸出手,顫抖著指尖,猶豫著,把手遞到了楚修的掌心。
想借著支撐點爬起來,但他的腿軟的過分,手腕傳來無法抗拒的力量,直接把他拉起來,撞進楚修的懷裡。
「知道它們為什麼不撲你么?」
柯伊驚魂未定,搖搖頭。
「因為你渾身上下,里裡外外……」楚修按了按青年泛紅的眼尾,湊近小巧的耳尖,低語,「都是朕的氣息。」
夜晚那麼多次的擁抱和情事,青年早就被他的味道浸染了,從裡到外。
柯伊怔住了,然後便被拖著屁股抱了起來,他下意識抱住楚修的脖子,無可避免地看到了李南蓉的一隻斷手,和一隻斷了一半的玫瑰簪子。
它原本插李南蓉的發間,此時卻浸在汨汨的血色小溪。
他驚恐地閉上眼睛,楚修身上的冷香纏繞,驅散了濃重的血腥氣。
楚修滿意地感受青年的無助和依靠,往園子外面走去。
看管的侍衛們跪地,神色也無變化,似乎習慣了裡面的
「為什麼,它們會突然……」柯伊喘著氣,聲音顫抖,腦海是揮之不去的紅白畫面。
本來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發狂咬人。
「她早就籌劃好了,在你的袖子上留下引獸的藥粉。」楚修悠悠道,「不過這種不入流的東西,對它們沒什麼用。」
「所以,是,您下的命令?」
楚修不置可否。
「可她是,陳國的嫡出公主……」柯伊腦子亂成一團,組織不出語言。
公主嫁來沒幾日,便傳出死訊,這難免會有損於國威,和陳國的和睦。
「公主?」楚修嗤笑,「公主算什麼,皇帝朕都殺了。」
懶散的聲音透著寒意,似乎凍結了日光。
李南蓉想給柯伊下毒不是一次兩次了,都被幽林衛擋了回去。
打探他的行程他也知道,甚至她們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知道。
他容許晗月公主蹦躂到現在,只是純粹想看看,一個人自以為得到希望后又驟然失去,是多麼的驚恐絕望。
那樣的神色,他在很多人的臉上看到過了。
自食惡果,他喜歡這樣的結局。
他也想看看,金枝玉葉的公主被撕碎了,和旁人有什麼不一樣。
結果沒什麼兩樣。
李南蓉若是敢把藥粉下到他身上,還高看她幾分,只可惜,她選擇了柯伊。
他把柯伊抱回了未央宮,放到軟座上。
一路上柯伊問完問題后,什麼話都沒講,任由他抱著,白凈的臉頰殘留著鮮血,眸子放空,明顯被嚇懵了。
他碰了一下柯伊的肩膀,柯伊驚魂未定的顫了顫,抱起腿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宮女捧來水盆,楚修絞乾帕子,強行抬起青年的下巴,一點點擦去臉頰的污血。
他很可怕嗎?
應該是的吧,可是他不做惡鬼,便無法在恍若煉獄的皇城活下來,年少時期他有柯伊,之後便沒有親近的人了。
帕子溫熱,緩解了不適,柯伊垂著眸子沉默了一會,輕聲道:「可晗月公主侍寢多日,萬一懷了……」
「柯伊!」
楚修怒喝,帕子甩在青年身側,「你偏要說煞風景的話么!」
柯伊以為這帕子要甩到臉上,又是一顫。
「你給朕聽好了。」男人一字一頓,「朕沒有碰她,她根本不可能懷孩子。」
柯伊小嘴微張,心底先湧上喜悅,然後又沉寂下來,最終低下頭,淡淡的哦了一聲。
楚修臉色一沉,在青年身邊坐下,把人攬進懷裡,冷笑了一聲:「你不就是離開這裡么?好好陪朕一個月,朕就放你出宮。」
柯伊呼吸頓住了,吶吶地重複了一遍。
「一個月?」
「對,不過這一個月,你得乖一點,你的這具身體,只屬於朕。」楚修用指尖描繪著青年的唇瓣,「不管刺朕那一劍是為了你那個捏造出來的主子,還是想刺著玩……」
他頓了頓,指尖用了點力,戾聲道:「就算裝,你也要裝出深愛朕的樣子,明白嗎?」
裝成喜歡楚修的樣子?
柯伊怔了怔,望著滿眼嘲諷之意的帝王,衣袖下的手指收攏成拳,突然很想苦笑。
他費勁心思掩藏自己的愛意,楚修卻讓他裝出深愛他的樣子。
那實在沒必要裝啊……
一個月正好,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這也算是最後的溫存。
「陛下當真,放我出宮?」他艱難地說。
楚修把青年的髮絲繞到耳後,淡淡道:「當真。」
是騙你的。
他怎麼可能放柯伊離開。
時間一到,柯伊願意留下自然是最好的,若是非得走,他不介意把人關起來,鎖上鏈子,日日夜夜只能看到他一個人。
他說:「既然答應了,朕要檢驗你的誠意。」
「什麼……誠意?」
楚修挑唇一笑,「親朕一下。」
他還沒有主動吻過自己,每一次親吻都在事後,混著唇瓣的鮮血,青年被他折騰得昏沉,從來沒有回應過他。
柯伊手足無措,猶豫了一會,攀著楚修的肩膀,蜻蜓點水的,在那淡色的薄唇上親了一下,垂著眸子便想離開。
下一秒,後腦勺被按住,楚修深深地吻了下來,撬開牙齒,糾纏舌尖,口腔里的空氣被盡數掠奪。
他無力地後仰,發出輕輕的嗚咽聲,又被楚修強勢抱住,攻城略地。
一吻結束,柯伊氣喘吁吁,眼尾泛紅,躺在楚修的懷裡渾身綿軟,第一次沒有掩飾眼中的情意,望著楚修眸光繾綣,輕輕喊了一聲殿下。
不是陛下,是殿下。
他的,殿下。
楚修垂下眸子,青年的眼角泛著淚光,唇瓣嫣紅水潤。
四目相對,眼中的情愫滾燙,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影子,楚修怔了怔,忍不住撫上青年的臉頰。
這一聲殿下,好像回到了四年前。
那時的他,沒有江山萬里,沒有朝他跪拜的文武百官,卻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
一聲阿伊險些脫口而出,楚修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斂去所有情感。
「很好,裝得不錯,繼續保持。」
柯伊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酸澀,笑了笑道:「陛下滿意就好。」
楚修冷笑。
之後幾天,柯伊果然乖順了很多,再也不說讓他生氣的話,情事上也主動了,會喊讓他緩一點,輕一些,早上還會幫他整理朝服,說,等他回來一起用午膳。
情意切切,他差點以為柯伊是真的喜歡他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過是用一個虛假的承諾,換來虛幻的感情。
午後,他在書房批奏摺,柯伊送來了一疊糕點,靠在他的懷裡,捻了一塊放在他的嘴邊,「陛下,我讓花娘教我做的,好吃么?」
他啟唇吃下,觸及玉色的指尖,笑了一聲,「太甜了。」
柯伊也咬了一口,皺眉道:「不甜呀。」
他握住指尖,笑道:「手甜。」
「最近裝的不錯。」他捏了捏柯伊的臉頰,「明晚有個燈節,朕帶你出宮。」
柯伊笑容一僵,又重新調整好,「多謝陛下。」
「就嘴上說說么?」
柯伊湊近,然後被他壓在桌前,欺負了一番。
「一個月後還走嗎?」他抱著汗濕的後背,輕聲道。
青年沒有說話,只是沖著他笑了笑。
楚修看著這一雙霧蒙蒙的眸子,發現自己居然讀不懂裡面的東西。
幾個月後,回想起這一個午後,他才明白,青年的眸光中,帶著熾熱的愛意和無法挽留的決絕,明亮而真摯。
只不過現在的他,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