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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深宮寵妃(13)

  夜幕降臨,一架不起眼的馬車駛出了皇宮。

  柯伊掀開帘子往外看了看,被夜風吹得一哆嗦,趕緊抱緊了手裡的暖手爐。

  「不過十月底,你便用上了暖手的爐子。」楚修長臂一覽,把青年擁了過來,笑道,「朕記得你以前沒這麼怕冷。」

  柯伊垂下眸子,纖長的睫毛微顫,輕聲道:「許是前段時間生了病,還沒好全吧。」

  底下鋪了白狐毯子,又厚又軟,馬車看上去黑魆魆的,但由萬金難求的黑玄木打造,刀箭難入。

  「那便慢慢養著。」楚修摟著青年細細的腰肢,「實在不行,冬衣都給你備上。」

  柯伊笑了一聲,「那也太誇張了。」

  晗月公主的死訊傳回了陳國,陳國的君主已然被打怕了,不敢過問公主的死因,甚至表示嫡出的公主不止一個,楚修要的話,還能送來一個。

  外面逐漸喧鬧起來,馬車停下,傳來暗衛恭敬的聲音。

  「大人,城北的城隍廟到了。」

  柯伊扶著車廂下了馬車,馬車停在一處無人的小巷,抬頭看了看黑沉的天空,恍惚間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出了宮。

  「手怎麼這麼涼。」

  楚修拽過柯伊沒拿暖爐的手,蹙了蹙眉,就算畏寒,也過於冰冷了,甚至比他的手還要冷。

  青年輕柔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考,「沒什麼,好久沒出宮了,有點緊張罷了。」

  他嗤笑,緊張什麼,不就是怕他們被認出來么。

  柯伊不動聲色的緩了一口氣,總算圓了過去,然後手裡被塞了一個東西,借著月光定睛一看,赫然是一隻面具,上面繪著貓耳朵和鬍鬚,栩栩如生。

  「戴上。」

  楚修聲音涼薄,全然不似方才的溫柔笑意。

  「多謝陛下。」

  他輕輕的說,把面具覆住半張臉,繫上帶子,一轉頭,楚修也帶好了面具,只不過他的是青面獠牙的惡鬼。

  楚修穿著常服,墨發高束,彷彿不是生殺予奪的帝王,而是竹林捧書的翩翩公子,但這惡鬼面具一戴上,肅殺之氣便再也遮擋不住。

  柯伊被楚修拉著,拐過拐角,眼前豁然開朗。

  一整條街都掛著彩燈,人來人往,大多是夫婦出遊,拖兒帶女,小商販推著推車賣力吆喝,熱鬧非凡。

  原本以為他們戴了面具會顯得突兀,但不少年輕男女也戴了面具,穿著布衣的小孩子舉著糖葫蘆,嬉笑著從面前跑過。

  四年未來過,城北的城隍廟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了。

  「走吧。」

  手腕被抓住,柯伊踉蹌一下跟上楚修的步伐。

  街邊有飴糖和各種小吃點心,甜蜜蜜的氣息緩解了入宮以來緊繃的神經,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楚修瞥見這一抹笑容,全然不似宮中偽裝的假笑,心底突然升起了放柯伊出宮的念頭。

  但剛剛冒頭,就被他狠狠掐滅。

  不可能,柯伊只能困在他的身邊。

  他掃過柯伊看過的攤子,淡淡道:「你身子弱,吃了會肚子疼。」

  柯伊收回目光。

  兩人並肩,柯伊走馬觀花,掠過猜燈謎買燈籠的人群,楚修突然停住了腳步,他不明所以,順著楚修的目光看去,結果看到的一個山羊鬍子的老頭,旁邊放著一隻竹竿,竹竿上掛著白布,借著彩燈,上面寫的一個相字。

  這是算命先生?

  老頭睜開半眯的眼睛,看到今晚第一筆生意來了,立刻熱情招呼起來。

  「兩位想算什麼,看字面相手相,仕途財運……」

  「姻緣。」

  楚修吐出兩個字。

  柯伊一怔,抬頭看著楚修,因為戴了面具,看不清他的神色。

  「哈哈哈姻緣,老夫最會算的便是姻緣。」老頭擼了擼山羊鬍子,「不知兩位公子心悅的是哪家小姐,可否把生成八字給老夫,若是有畫像……。」

  話還沒說完,那位身量頗高的公子道:「是我和他的姻緣。」

  他一噎,算了這麼多年的卦,他第一次看到兩個男人正大光明來算姻緣。

  眼珠嘀溜一轉,跑江湖這麼多年,這一點反應能力還是有的,立刻回道:「也是一樣的道理。」

  「陛……大人。」柯伊小聲道,「您這是做什麼。」

  楚修說完自己和柯伊的生辰八字,伸手解開青年的面具,然後解了自己的,淡淡道:「閑來無事,好奇罷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算他和柯伊姻緣,明明他從不信鬼神。

  老頭仔細端詳了兩人的面容,又閉上眼睛搖頭晃腦了半天,然後一拍大腿:「兩位天作之合,命定的好姻緣,又情投意合,將來一定能白頭偕老,子孫咳咳咳——」

  他猛烈的咳嗽起來,企圖矇混過關。

  糟糕,說順嘴了。

  「這個卦錢么,兩位看著給。」他搓了搓手。

  叮——

  有硬物拋到卦攤上,他拿起來對著彩燈一看,頓時樂了,居然是一枚沉甸甸的金葉子。

  他把金葉子往嘴裡咬了咬,看到那兩位已經離開,又合在掌心念念有詞。

  「祖師爺在上,弟子不是有意說謊的。」

  那位帶著青鬼獠牙面具的公子,面相貴極,說不準就是大慶的皇帝,他要是說的不對,人頭落地啊,前面幾句倒是沒說錯,只是白頭偕老……

  「啊喲罪過,罪過。」

  他不斷呢喃著,那位戴著白貓面具的,分明是短命之相!

  離開算命的攤子,回想起卦詞,柯伊默默無言。

  「他說的准嗎?」

  柯伊停住腳步,輕聲道:「江湖騙子,自然是……胡謅的。」

  白頭偕老,怎麼可能呢。

  楚修冷笑了一聲,「我也覺得。」

  情投意合,他和柯伊怎麼可能情投意合。

  又走了一會,柯伊捂了捂手裡的暖爐,暖爐已經不夠熱了,夜晚的寒風侵入,讓他忍不住打了哆嗦。

  「回去吧。」楚修望著嘴唇發白的青年,「我讓十二趕車過來。」

  柯伊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城隍廟,小聲道:「我想去城隍廟,給父親求個健康。」

  楚修鬆手,沉沉道:「自己去吧。」

  他不信鬼神,自己不進這些地方。

  柯伊點頭,走進了正門。

  城隍廟歷經風吹雨打,略顯陳舊,但很整潔乾淨,殿前的香爐已有不少香火,在夜幕中一閃一閃。

  大殿中,城隍爺正襟危坐,不斷有布衣百姓上前跪拜。

  柯伊也跪了下來,雙手合十,虔誠地跪拜下去。

  願父親的舊疾早日康復,願兄長能早日實現胸中抱負。

  願陛下……

  他卡了殼,最後只好說了最俗氣的話。

  願陛下萬壽無疆。

  他站起,看見旁邊可以用一文錢換一個福袋,裡面寫上祝福的紙條,但他摸了摸袖子,沒找到一文錢,只好拔下頭上的玉簪,換了三個福袋。

  然後用提供的筆,在紙條上寫好祝詞。

  「為父親兄長求康健求前程,這幾年見的多了去了。」給福袋的是個儒雅的書生模樣,笑道,「但為陛下祈願的,公子是第一位。」

  「是嗎?」

  「那一位身在無人之巔,自然有神佛庇佑,不需要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祈願什麼。」書生看著青年把紙條塞進福袋,「你不為自己求些什麼嗎?」

  柯伊一個一個系好袋子,掛上廟裡那株參天的古樹,輕聲道:「我別無所求。」

  不,他只求大半個月後,楚修膩了,能讓他出宮。

  「公子,你這願太大了,實在不合適掛上面。」

  柯伊只好把那個福袋塞進袖子。

  他走出城隍廟,左看看右看看,不禁愣住了。

  陛下呢。

  人來人往,沒有一個戴著青面獠牙面具的。

  腦後的系帶有些鬆了,他取下來,正想戴上,

  似乎是有人偷了錢袋子,被逮住了。

  柯伊走近,只見一個人被七手八腳的按在地上,一旁站著一位老伯,深深作揖道:「多謝義士出手相助。」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舉手之勞罷了。」

  青年抱拳,身姿挺拔如松,劍眉星目,馬尾高高束起,穿著不是讀書人的寬袍,而是窄袖緊衣,意氣風發,赫然是軍中之人。

  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后,柯伊一怔,喃喃出聲。

  「顧小侯爺?」

  顧懷山似有所感,轉過看了過來,也是一愣,隨即立刻撥開人群,按住青年的肩膀,喜悅道:

  「阿伊?你怎麼在這裡!這幾年你都你去哪裡了,我怎麼找不到你。」

  柯伊蹙起眉,嘶了一聲。

  「喲,四年不見,你還嬌氣起來了。」顧懷山減輕了力道,笑道,「剛從晉北回來,沒向陛下述過職,想來燈節轉轉,哎哎哎,阿伊,你還沒說這四年去哪裡了。」

  柯伊往後退了一步,「我……我,說來話長。」

  「說來話長,那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說。」顧懷山抓住青年的手腕,眉梢上揚,「城東開了一家酒樓,那裡的桃花醉你一定喜歡。」

  柯伊被帶著踉蹌了幾步,望著顧懷山飛揚的馬尾,急道:「不,我……」

  「不什麼不,你跟我客氣什麼。」

  「可是……」

  柯伊剛吐出兩個字,另一隻手腕被牢牢抓住,愕然回頭,猛地對上惡鬼面具下,那雙浸著寒霜的眸子。

  他輕聲道:「要去哪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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