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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紅樓一夢超越升華

  說道辛酸處


  荒唐愈可悲


  由來同一夢


  休笑世人癡


  禪宗的“不二法門”(《六祖壇經》:“善惡雖殊,本性無二。”),對於曹雪芹來說,就是不作是非、善惡、真假、高低、內外等世俗判斷和理性判斷,隻作美醜判斷。沒有禪宗,就沒有《紅樓夢》,而《紅樓夢》正是一個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真無假、無因無果的藝術大自在。


  曹雪芹是我國清代著名的文學大師,佛學,道學大師,其作品充滿了佛學因果,道學無為思想,從賈寶玉光著頭,赤著腳,身披一件大紅猩猩披風,站在大雪裏告別其父,這種悲涼結局尤見其思想。


  1林黛玉的藝術形象悲劇色彩非常濃重

  淒涼的身世造成她自矜自重、警惕戒備、孤高自許的獨特個性。她出身在一個走向衰弱的封建官宦家庭,卻由於母親去世的早,沒能受到封建禮教、婦德等方麵的熏陶和訓練。她接受了封建文化的教育,卻因身體贏弱,功課上得不到嚴格的要求。至於封建禮教和世俗功利等社會知識對她的影響顯然非常有限了。這也是她保持著純真的個性的原因。但是這樣的個性使她在寄居的聲勢顯赫卻又充滿著仇恨、傾軋、爭奪、勢利的榮國府中“步步小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林黛玉不得不小心提防自己的行為是否和別人合拍以及特別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與做法了,這是黛玉“自尊、自愛”的表現。這讓我們深切地體會到寄人籬下的生活是那樣的的無奈和淒涼,更能讓讀者感到黛玉的可憐、可敬。


  林黛玉纖弱多病讓人憐愛。故事中對於她的病有多處描述。如其母亡故時黛玉舊症複發;如寶黛初次見麵,寶玉送黛玉“顰顰”二字;而林聽到寶玉將與寶釵成婚的消息時更是怨急攻心,在極度的悲哀中迷了心智,於是有了與寶玉相對傻笑的一段等等,讓人們對她的纖纖弱質有清晰的印象。在《紅樓夢》中,曹雪芹並未花費太多筆墨描寫林黛玉的外在美,卻給人留下了非常精致的美麗形象。小說寫林黛玉的出世,用“仙草化身”讓讀者體會她的超凡脫俗,想像她的得天地精華的清秀非凡之美。在人們的審美觀念中,自然即是美,草木俱有天然韻致,不用說,一株得到天地精華、甘露滋養的“仙草”是何等的美麗!在安排林黛玉出場時,曹雪芹沒有直接正麵來描繪她的秀美,而是運用側麵描寫的方法,借助於鳳姐誇讚和寶玉的感受來表現林黛玉的絕代美麗。鳳姐心直口快,一見黛玉就驚歎到:“天下竟有這樣標致的人兒!我今日才算看見了!”在賈寶玉的眼裏,林黛玉是“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可以說這既是寶玉的視覺眼光和心理活動傳達出來的,又是作者想要表現的美麗。“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從賈寶玉的美學意識來看,這是他的美人標準,也就是說這是曹雪芹心中的美學意識。


  作品在交代林黛玉初到賈府時,通過眾人的關心來表現她的病態,老太太等人見她體弱,便詢問她“常服何藥,如何不急為療治?”王熙鳳第一次見黛玉時張口就問“近來吃些什麽藥……”等等,我們不難想像,林黛玉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病態。而“嫋嫋婷婷的女兒”、“神仙似的妹妹”等讚語更是讓一個活生生的“絕美”黛玉形象躍然紙上。作者在作品中並沒有批判她的病態美,反而借助她的病態來暗示其不幸命運的內在原因。


  2林黛玉的才女形象

  林黛玉的外在美不是要描繪的重點,作者更注重對她的豐富而優美的、多愁善感的內心世界的描繪,更注重的是對她的藝術才華的展示。例如,第一次結詩社時她們以“詠白海棠”為題,以“門、盆、魂、痕、昏”為韻,限一柱香的時間賦出,作不出者則受處罰。別人苦思冥想,林黛玉卻靜觀秋色,獨撫梧桐,中間又和丫環戲笑,等到眾人紛紛交卷之時提筆一揮而就:“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表現出林黛玉敏捷的才思、豐富的才情,讓人歎為觀止!在眾多的才女之中,曹翁對於林黛玉的藝術天才是用墨最多的,就作品來看,有《秋窗風雨夕》、《唐多令》、《葬花吟》、《五美吟》、《桃花女兒行》、《題帕三絕》等,每一首都聲情並茂,令人拍案,林黛玉簡直就是一個集天下詩才於一身的天才!黛玉的詩,情景交融,融情於景,既有她對生活的感受,對理想的追求,同時又隱含了她生活中的境況。黛玉的《葬花吟》則可說是她自己身世的真實寫照,也可以說是“一詩成讖”。在這首詩中她對自己的處境及心境作了最恰當的描述:“一年三百六十同,風刀霜劍嚴相逼!”道出了她對世態炎涼有深切的感悟;“願奴脅下生雙翼,隨風飛到天盡頭”則寫盡了她對世界一切美好事物的追求與向往;“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同喪”是觸景生情的迷茫,更是麵對困境的無助的呐喊;而“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則又是黛玉對自己的悲慘處境一個“紅顏老去、花落人亡”的沉痛預言。我們在林黛玉詩中可以看到她的“孤標傲世,目下無塵”的高潔品格。


  林黛玉的絕美形象,也許正是應了“沒有缺陷的美本身就是一種缺陷”這樣一句話,曹雪芹於是給林黛玉加上一段淒涼的身世和一副孱弱的病體,並將這絕美毀滅給人看。這也許就是悲劇的動人之處吧,被毀滅的愈美,給人的衝擊就愈深刻,就愈能引起人們深層次的共鳴。


  3林黛玉形象的現實意義

  細細品味林黛玉的品性,至今仍然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人們常常隻看到林黛玉喟歎自己身世不幸的那一麵,而忽略了她其實十分重視實現自我價值的另一麵,忽視了她潔身自好的可貴性。特別是她對“質本潔”的執著追求,希望兩脅生翼,隨花飛到天邊去追尋這種寶貴的潔的淨土,是一種極其美好的崇高的道德追求。這種自覺而強烈的潔身思想是有些現代女性所缺少的。


  在對待愛情這個問題上,林黛玉追求的是能和自己心靈上息息相通的真相知,她把感情看得無比重要。她不關心自己所鍾愛的人如何走上仕途或能否走上仕途。她隻懂得要尊重感情,尊重自己所愛的人他自己的選擇,這本身就是理性的選擇,是一種重要的選擇。但是,寶黛之戀注定是一個悲劇。因為它與封建主義產生了尖銳的矛盾,它違背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樣的的封建婚姻製度常規,更重要的是他們戀愛的叛逆思想內核與整個封建主義相衝突。林黛玉和賈寶玉不肯放棄自己的追求,他們代表著新興的力量與封建家庭對立;而封建家庭又要維護自身的根本利益,就決不可能允許這樣的戀愛存在並發展下去。盡管寶黛之戀以悲劇收場,但兩人為愛情所做的努力卻是那樣的真切感人。我想,就是現代人也會這樣認為,隻有這樣,愛情才能保鮮。就這一點來說,在當今這個婚姻不時麵臨動蕩、家庭破裂常見的時代,頗有借鑒的價值。


  黛玉自稱是“草木之人”,她的前身是絳珠小草,好像柔弱才是她的真性情,但是林黛玉並不缺堅強。她愛哭,卻並不軟弱。她有十分執著的一麵,也就是人的兩麵性。她的剛強表現在對純真愛情和“淨土”的不懈的追求。林黛玉是賈府所有少女中最傑出的代表,具有文人寧折不彎的氣質和剛強的性格。


  在林黛玉的身上,我們看到她的性格造成了自身的悲劇,她總是把寶玉看成是自己的一切,她的生活與命運就進入了怪圈。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又擔心而多疑,結果導致病上加病,在賈府中,一個病女子能有多大的前途呢?這樣,她越是在意寶玉,越是離自己本來想得到的越遠。我們把這個問題擴展開去,把它放大,放大到整個女性群體當中,那麽就可以看作出作者的意圖來了。曹雪芹對女性、尤其是少女過於依賴男性進行了批評。在封建社會裏,女子屈從於道德觀念,像林黛玉這樣的少女在婚姻上沒有別的可供選擇,她們隻有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然隻能把一生的一切都寄托於男人。所以說林黛玉的悲劇既是個別,也具有一定的必然性和代表性。而現代文明社會就不會是這樣了,男女平等,女性具有和男性一樣參與一切活動的權利,如果哪個女性再把自己看作僅僅是男人的一部分的話,把丈夫、男朋友看成是自己的一切的一切,缺乏獨立的生命意識與人格意識,徹底喪失了自我,那可就真是太可悲了。就這一點對當今女性而言也是具有教育意義的。


  林黛玉形象本身具有的悲劇美可以看出作者的藝術情趣和審美理想。林黛玉是名門淑女悲劇命運的代言人,是中國民族文化傳統所熏陶出來的藝術典型。林黛玉不僅是《紅樓夢》中的第一女主人公,從某種意義上說,可以看作整個中國文學史上的第一個,她代表了中國文學中的一個類別,一種類型。就好像是莎翁筆下的朱麗葉,普希金筆下的達吉亞娜,她們身後各自都帶著本民族文化的影子,凝聚著該民族文化的精華。林黛玉形象實在是體現了極其崇高的美學境界。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塑造黛玉形象的美學準則就是讓人物的外在神態和內在素質高度一致。我們看到林黛玉的容貌與才情超越群芳,言行舉止出類拔萃。在封建觀念中,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教條,作者沒有按照封建倫理道德標準來規範她的言行,而是衝破界限,另辟奚徑,塑造了一個詩詞書法無所不精,五音雜曲無所不能的才女形象。她的才華並非是飽學之士的刻意經營,而是在扶梧桐、看秋色或是在與丫環、小姐們的談笑中感悟而得的,就顯出她的絕頂聰穎。她的才情如此,而內心堅貞剛強反映在性格上就是孤高自許、孤標傲世般的不同於流俗了。這既拜天性所賜,更是後天的教養所得,是其在深刻的文化熏陶之下的必然的結果。她出身於鍾鼎之家、書香之族,自是不同於一般的貴族小姐。可由於父母雙亡無依無靠,不得不寄居賈府。浮萍一般的身世和封建禮教對於她的愛情等方麵的壓製,形成了她的孤寂、易感傷逝和多愁善感的個性。她對理想有著美好的憧憬,對同是封建禮法的叛逆者賈寶玉有著深深的愛戀,她渴望能有獨立自主的愛情。但是,在那樣的時代,在那樣的家庭之中,這樣的美好理想注定是要遭到了壓製和摧殘,她的悲劇在於沒有正視現實,或是不能正視現實,最終落得“落花人亡兩不知”的悲慘結局。


  作者很重視以環境來襯托她人物的性格。在設計林的生活場景的時候,瀟湘館是個精致的典型環境。瀟湘館最有特色的要數翠竹。竹也,勁節虛心。象征了林黛玉的風神靈秀的氣度和堅貞不屈的內在素質,又隱喻了林黛玉的傷懷多淚。探春送給黛玉的雅號是“瀟湘妃子”。“湘妃竹”又名“淚竹”,傳說因舜的兩個妃子落淚成斑而得名。而小說中寫到林的前生是絳珠草,“此絳珠草始得天地精華,複得甘露滋養,脫了草木之胎,幻化成女體,終日遊於離恨天外,饑餐秘情果,渴飲灌愁水”。所以今世的黛玉就注定要以眼淚來還債了。曹雪芹用心苦也,他通過“絳珠草”與“湘妃竹”兩個神話傳說,以不同方式完成了對林黛玉形象、性格的塑造。這兩個神話都是借助癡情與眼淚來暗示無法團聚的結局。用竹來隱喻黛玉的內在氣質,這是出於作者對黛玉的偏愛,也是賦予了她堅貞不屈的內在品格。使她既具有“絳珠草”的纖弱特性又充滿著“竹”的文化品格。


  翠竹在小說中還有更深刻的寓意。也有人說作者無意表現反封建的主題,但實際是作品本身具有了很強的反封建意識。翠竹象征著黛玉的反封建精神和高尚的節操。她不苟同於流俗,敢於對抗流俗。盡管她的一生是個悲劇,但她的思想、她的叛逆性格和反封建的意誌是堅強的,她孤高自許,目無下塵,鄙視富貴功名,不願與惡俗的世態同流合汙。她的種種觀點與當時的封建正統教條是根本對立的。這種抵製封建教條相對立的傲態和反抗性正可與“標勁節於嚴風”的翠竹相比。


  林黛玉的悲劇是一個時代的悲劇。她屬於貴族階層,但有叛逆個性,是代表著進、步傾向的正麵人物。她追求自主的愛情,但所作所為嚴重背離了封建家族的政治利益,與封建宗法製度有著尖銳的矛盾衝突。她在試圖掙脫封建禮教藩籬的鬥爭中,不能抵擋封建正統勢力的打擊,感情上遭受挫折,最終愛情與生命都付與虛無。這種與封建觀念格格不入的獨特個性換做作品中的其他任何一人,恐怕都是不合適的。在這個基礎上,曹雪芹采用“愁”、“淚”、“病”、“瘦”的神態特征來為塑造林黛玉形象服務,使之具有崇高的悲劇意義和美學價值,使她的個性具有前衛性,具有號召力,具有啟蒙性質的社會意義。


  魯迅先生曾說過:“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因此,人們對正麵人物遭遇苦難和不幸都是深表同情的,而悲劇美給人的美感也是崇高的。正麵人物有高尚的情操和堅貞的品格,所以悲劇美就是人格美,曹雪芹在描繪林黛玉形象的清瘦麵影時,便是結合人格美的內在素質進行刻畫的。這種審美認識也是從中國傳統的文化形態中借鑒得來的,具有民族的繼承性和曆史的深度。


  千古艱難唯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俗而不俗,真而不真,假而不假,觀自在式的超越和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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