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殭屍
我之所以不怕風水師登門，因為我懂得他們施法的套路。
好比給人家布置風水，懂規矩的風水師會收錢辦實事，但世界之大，什麼樣的人沒有啊，甚至有一些風水師心存歹念，覺得你給錢給的少，或者哪句話得罪了他，他不敢當面把你怎麼樣，反而背後壞你。
說白了，都是一群見不得光的小人罷了。
可還不等收拾三個罈子，秦老道的臉色一僵，沉聲道：「小心點，搞不好咱們幾個再折在這兒。」
他的話音剛落，氣溫突然急劇下降，剛剛還是悶熱的三伏氣候，幾乎在眨眼之間變的極其陰冷。
接著，一陣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在村子里飄出，一冷一熱的急驟變化令四周霧氣昭昭，我警惕道：「這麼晚了，怎麼有唱戲的？」
秦老道面色凝重：「今天什麼日子？
我說：「7月17號。
「糟了。」他倒抽了口涼氣，「今天是陰曆十五，每個月的十五都是亡魂統一下陰曹地府的日子，過去北山就是鬼門關，按照規矩，入山之前閻王爺會讓人唱一齣戲，三更天開始，四更天結束，你們小心點，千萬別讓鬼差當遊魂給帶走了。」
張大全臉都白了，他對我說：「正正，你一定會保護叔叔的對不對？再說了，沒準以後你還是我姑爺呢，老丈人有難，你可不能不管啊！」
以前覺得張大全挺好的，能吃苦能幹活，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一副小人面相。
深吸了口氣，勸他放心，其實我現在也挺難的，爺爺說的那條龍沒有出現之前，不得亂用玄術。
陣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在深夜裡回蕩，咿咿呀呀的京劇腔，聽的我全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秦老道說：「放心好了，貧道這裡有法寶，只是咱們三個人沒法分。」
「我我我。」張大全連拍著胸口索要。
我向秦老道點點頭，自己向後退了一步。
我覺得，這人的命早已註定，如果老天爺讓我夭折在此，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而秦老道神神秘秘在背包里居然掏出一盒絲襪！我被他熟練的動作搞蒙了，開什麼玩笑，他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隨身帶絲襪幹什麼？
他把絲襪交給張大全，認真道：「你把絲襪套頭上，讓鬼差認不出你，否則你就麻煩大了，知道嗎？」
我眼看著秦老道與張大全二人把絲襪套好了，五官被勒的面目全非，哪裡還有一點點世外高人的模樣。
秦老道還告訴我，他也沒有辦法，來之前準備了一雙，關鍵也沒有三條腿的女人。
我倒是沒往心裡去，以我爸當年借命的事情來看，自己早就在陰曹地府掛上號了，以不以真面目示人並不重要。
待準備妥當，我們倆緊跟在秦老道的後面進村。
三個罈子拿著不太方便，我索性就抱走了一個。
秦老道叮囑我們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也不準回頭，若是不小心看到唱戲的人，也絕對不允許與他們對視。
我們謹遵他的叮囑，由秦老道在前面領著前行，而山裡的路特別難走，濕透了的汗水接觸到寒冷的空氣，又涼的讓人起雞皮疙瘩，我們走著走著霧氣變淡，前方又相繼出現零零散散的燈火。
我一時出神腳下不小心絆了一跤。
把額頭磕了個大包，一邊揉著一邊感慨自己實在是點背，可定下神來卻發現秦老道和張大全不見了！
一眨眼的工夫，兩個人怎麼可能消失？
空蕩蕩的山林里，我不停吆喝他們的名字，始終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心裡正納悶的時候，竟然到了一處特別寬敞的空地。
這裡也不知是何時搭建的戲台，台上幽暗的燈火照耀著，生、旦、凈、末、丑相繼粉墨登場，他們在台上表演的非常賣力，咿咿呀呀的唱腔回蕩林間。
我很快聽齣戲台上正唱著《鍾馗嫁妹》的京劇，最惹人注目的是黑臉鍾馗，他身材魁梧，穿著一身官袍，由於衣衫襤褸的小鬼抬著轎子走來走去。
鼓點急緩有序，配合著唱腔之聲，竟然在詭異中流露出幾分精彩，其中飾演鍾花的女子身穿紅袍嫁衣，戴著蓋頭不曾示人，與兄長相遇，哭聲凄凄。
我只是看了一眼，便被台上的演出深深吸引住了眼球。可當我沉浸在戲里人物的愛恨別離之時，身後傳來像被卡住喉嚨的沙啞聲：「你……擋..到.我了。」
我頓時抽離出投入的情緒，這..荒郊野外哪裡有人啊？
心裡特別的害怕，全身猶如過電般酥酥發麻，我僵住身子不敢亂動，記得秦老道說過，不管發生任何事情也不準回頭，這時候，台上密集的鼓點也隨之戛然而止，唱戲的那幾個人似乎都在盯著我。
我不敢看唱戲者的眼睛，低著頭，起身就打算離開。
還不等我走出幾步，一個渾厚蒼老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正……正。」
是爺爺，他陪伴了我十八年，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
我身體不受控制，緩緩扭過頭。
一眼望去，根本沒有瞧見爺爺，反而看到荒野空地外上坐著一大群的人，他們皆穿著白色長褂，面無表情盯著戲台。
忽然間，有陣邪風吹了我的眼睛，特別的辣，雙眼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眼淚，等我擦乾以後，視線一陣朦朧，再看那些原本看戲的人竟然詭異般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個的死人牌位，其中我剛才坐過的位置同樣有一尊牌位，上面赫然寫著「陳正之靈位」。
冷汗浸透了全身，我咬緊牙關，雙手已經準備好掐訣，倘若真遇到生死危機，恐怕也顧不得爺爺臨終前的囑託。
「傻屌玩意兒，摔掉魂兒都不知道，陳俊生怎麼有你這麼缺心眼的孫子，快快，往這兒跑！」
秦老道與張大全倆人頭戴絲襪蹲在樹根下面向我擺手。
也顧不得他在說啥，不敢怠慢，急匆匆往前跑，只覺得耳後生風，跑著跑著，我忽然看到自己躺在地下，秦老道用一塊兒紅布丟過來，罩住我的頭，當時就感覺眼前一黑，再醒過來，正是躺在地下。
秦老道把我拽起身：「走路不知道看著點，被陰霧籠罩，一不留神魂兒就沒了，要不是道爺我在這兒，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揉了揉額頭上的大包，怪不得剛才他們倆都不見了，聽他講，剛才我的魂兒被陰霧給帶走，差一點就隨著陰魂一起去陰曹地府了。
謝過了秦老道，這一次，他要我們三個互相拽著點皮帶。
圍繞著大霧走來走去，其實，我也知道一定是遇上鬼打牆，但秦老道說了，必須不能停。
敲敲打打的聲響繚繞四周，我們從三更天走到四更天，直到霧氣徹底散了。
秦老道長呼了口氣，感慨我們有驚無險出來了。
而路邊低矮的土地廟讓我愣在當場，它怎麼……與我剛才瞧見的戲台一模一樣。
秦老道從旁說：「別看了，土地廟是最後一站，這裡有人專門布置的戲台，藉此供過往陰魂觀戲，老話講，這麼做能給自己子孫後代積福，化解債主，而香爐底下有戲單，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剛才經歷的事情的確有些匪夷所思，為了求證，我挪開巴掌大小的香爐，低下壓著一個折成三角形的紅紙，打開以後，我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的確看到一行小字寫著「鍾馗嫁妹」。
「快點快點，趁著時間還早，這個點往回走，能趕上一塊錢的早點。」秦老道背著走，步伐飛快的走在前頭。
我對張大全說：「張叔，你身上的爛賭鬼已經化解，千萬別再賭了，再賭下去，肯定會出人命的。」
張大全對著天發誓，說以後再賭下去就不得好死。
我感慨道：「發誓就不必了，賭錢的時候想想王姨，她確實挺不容易的。」
救了張大全，四穢局被我帶走了一個，那個風水師一定會來找我。
但我心裡依舊無法確定，他究竟是不是害張娜的那個人。
我和張大全一同離開，出西坡的前夕，隱隱約約聽到身後有人喊我的名字，還以為是張大全在後面叫我，我出於本能轉過身，卻震驚的發現，有兩位身穿紅袍的鬼差，他們腰挎長刀，手持鐵鏈，正神威凜凜的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