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矩陣
顧禾看著薇薇安躺在沙發上，看著她閉上眼睛，入睡。
幾分鐘后，幾小時后，她還在沙發上，既沒有消失不見，也沒出什麼問題。
第二天早上，薇薇安醒來，宣布自己並沒有回到流光城世界。
她就只是睡了一覺，連夢境都沒有，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無法訴說。
但她知道，自己也被困住了。
顧禾進來一個月，之前睡覺是有做夢的，但在找梁姐催眠、多了些記憶、找到胖大海、薇薇安進來這一系列的變化后，他還沒睡過覺。
而這個夜晚，他睡覺也沒有夢，只有朦朦朧朧的光亮，像是腦海那個漩渦。
有沒有夢，顯然是人格狀態的一種重要分別，與這個幻境世界的連繫程度有關。
如果有了夢境，就更難離去。
他們現在正與這個世界起著某種衝突，但這個世界又正在消化著他們。
「我們得抓緊想想辦法。」顧禾很是心急，「至少看你能不能傳個消息回去。」
儘管這邊一個月，流光城才一周，一周時間卻也能發生很多事情。
洛娜還在骨血區不斷拚命地獵殺著異種吧，每天都過得很危險。
只是由於幻活程序，薇薇安在流光城那邊的軀殼會醒來，會走動，會說話。
大伙兒都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看出運行她軀殼的其實是個鏡像人格。
薇薇安說很可能沒有，就算是妮妙和林賽這些最熟悉她的人也懸乎，因為她的鏡像人格比她還薇薇安，每天有不同性情表現，充滿著變化。
所以即使「薇薇安」文靜也好，古怪也好，看著也是正常的。
「要被心網幻境困住，那我首先得戴著頭盔進入心網，周圍會有隊友和線下守衛，那不需要看我的表現，我的被困情況都會有人知道。
「鏡像越像薇薇安，對自己和隊友都越有好處。
「而且就我所知，除了幻活程序做的幻境，心網幻境的維持時間都不長，除非我進入幻活幻境，不然線下軀殼能運轉一會就行了；我進入幻活幻境的話，就是去找被困者的事兒的，時間不會長，也會先找好線下守衛。」
薇薇安說著攤開雙手，「誰想到會被你直接拉到這裡，還會有這種幻境。」
這是幻活幻境嗎，這比幻活幻境還要高級。
作繭自縛？顧禾抓著腦袋，「我感覺幻活程序還有操作的空間，把你的真正人格與鏡像人格進行交換……」
「或許以後可以，但我現在不會，這個程序我都沒完全上手呢。急也沒用呀大禾，時間一長，妮妙應該還是能看出來的，鏡像畢竟只是鏡像。」
薇薇安的雙眸轉閃著迷彩，「你那麼急，要不我再給你一些巫毒吧。」
「等等，別亂來。」顧禾猶豫地叫住她，「我們先看看其它情況變化。」
他說不好用巫毒去攻擊這個幻境好不好，不知道能否真正地動搖它，卻無疑會加速這個世界對薇薇安的吸納。
「那今天有什麼安排？」薇薇安饒有興趣。
「去海邊看看吧！」胖大海這時叫著，「我想看看這裡的大海。」
……
小禾心理諮詢中心又暫停營業了。
一連十天過去，流光城那邊也該過去近兩三天了。
這周時間，顧禾都忙著與胖大海、薇薇安到處走動，也搞著各種動作，去試圖破解這個幻境的困鎖。
一開始，他就想接近伊普西隆公司，與那位CEO拉伯-瑞斯進行一場談話。
但折騰下來，顧禾發現真沒那麼容易，他直接打前台電話，甚至跟接線員說出：「我知道這是個幻境世界，《神經超速》才是真實的。」
「謝謝你對《神經超速》的熱愛。」那外國接線員只是笑著打發掉他了。
顧禾作為一個普通人，沒辦法與拉伯-瑞斯搭上線。
就算知道整個世界是假的又怎麼樣？
在街上大喊大叫嗎，只會被當作是醉漢、瘋子、奇葩人士，成為新聞趣談吧。
顧禾卻已經被逼到這一步，試試就試試，跟簡似的站在街上對來往路人宣教：「這裡是個幻境世界，假的，我們都是些信息數據！」
除了收穫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眼神，一些「神經病」的嘀咕，一些笑聲，沒人在意。
除了他幾乎被警察帶走，也沒有發生什麼，那個智能體沒有出現。
顧禾也有帶著薇薇安去找梁姐了，但梁姐看上去毫無問題，還是那個讓人感到十分親切的梁姐，她對薇薇安也很熱情。
薇薇安甚至直接對梁姐施展了巫毒，除了巫毒被幻境消化，沒什麼狀況。
走的時候，梁姐悄悄地讓他有時間最好去醫院拍個顱腦CT檢查一下。
伊普西隆公司總部位於國外，在直闖那裡之前，顧禾想在江海市再折騰試試。
所以直接聯繫行不通后，他只好開始聯繫蔓延集團的那個謝意德，薇薇安合作宣傳的事情可以談，但他表示了想要見到拉伯-瑞斯的想法。
謝意德這就無法答應下來了，最多只能幫他們發個郵件。
「薇薇安驚現江海市漫展」的新聞在當天就傳開了，儘管上不了熱點，不過在一些《神經超速》玩家論壇，COS圈子，還有老色批論壇，組圖都在傳開。
之後幾天過去，「史上最還原的薇薇安」也有了點出圈熱度。
很多網民紛紛打聽這是誰，還有什麼圖沒有，有沒有拍過什麼片子。
「大禾，我們還是乾脆鬧大吧。」薇薇安覺得可以乘勢而上。
顧禾也沒什麼好辦法了，心裡又急，就試著在網上她有熱度的地方給她註冊帳號，略作宣傳，最後給她開了直播，直播間的熱度迅速上升。
為了推動她的名氣，他又從那疊名片里翻找聯繫了幾個民間COS社團，找到一些薇薇安其它皮膚的服裝，讓她繼續COS自己。
薇薇安的皮膚服裝都很性感，性感就是最大的傳播武器。
又有謝意德的運營幫助，而網路的信息傳播速度是極快的，這一周下來，時間雖短，薇薇安卻著實小火了一把。
最讓人驚奇的是，她不只是長得像薇薇安，直播玩《神經超速》的時候，她使用薇薇安這個角色簡直如有神助，已經稱得上是職業水平。
她不只是長得漂亮裝樣子而已，還是個真真正正的遊戲玩家。
而且她口才好，說話風趣，又有嫵媚的福利，這些都是非常漲粉的。
「其實我來自流光城。」薇薇安在直播間這麼跟網民們說，「我就是薇薇安本人。」
對於她這番言論，直播間一片歡聲笑語，很多人刷著禮物，是本人沒錯啦；也有些人說她飄了，竟想把薇薇安這個角色據為己有。
隨著她展現出這些能力與商業價值，一些網紅孵化公司、甚至是一些電競俱樂部，都找上門來了，想要與她簽約。
「跟我男朋友聯繫啦。」薇薇安樂於把這些麻煩都交給顧禾處理。
顧禾已經成了很多人口中的顧狗。
像強子、排骨等朋友都十分驚訝，他們都玩《神經超速》的，真羨慕死了。
他什麼時候找到這麼個漂亮女朋友了？簡直成了現實版的林賽。
「只是朋友。」顧禾一概這麼說，「我女友是洛娜。」
薇薇安出名搞事是策略之一，而與此同時，他繼續做著漩渦研究。
但是，胖大海的超高速狗頭漩渦已經沒有效果了。
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麼會有一個漩渦研究文件夾。
他又開始收集各樣不同的漩渦，到處留意、用手機拍攝，重建著這個文件夾。
木紋，服裝圖案，牆邊的蝸牛，風暴圖片……
每天都有一次次的既視感，越多漩渦，他腦海里的光漩就越亮，這樣下去應該就能喚醒超凡能力、控制台以及腦海里其它的東西。
比如，那兩份羅頓-盧德的人格原料影像。
顧禾有個想法，既然這個幻境能把薇薇安拉進來，如果在這裡打開那兩份影像，會不會把那個只讀思想盒裡的羅頓也拉進來……
找到羅頓正是他進入密鑰迷宮的目的。
羅頓-盧德見多識廣，又是個獵人系高程序者，而獵人就是搞信息爆破的。
如果羅頓進來了，會不會有什麼辦法？
顧禾持著這些紛雜的念頭，收集著一個又一個的漩渦。
只是與此同時，他晚上睡覺時，有點朦朧的感覺，彷彿夢境隨時就會來臨。
一轉眼，又是幾天過去，薇薇安在這裡已經半個月了。
……
已是傍晚時分，天空中夕陽正在徐徐地落下，這是攝影的黃金時段。
江海市的這片海灘上遊人成群，在七月份的炎夏，這裡一整天都會很熱鬧，在海邊的商鋪與酒店，也是進進出出很多人。
此時，薇薇安正在海灘上，與《神經超速》的宣傳團隊拍著一組海邊夏日照。
她一套朋克風的彩色比基尼，展現著雪白的肌膚與性感的身段。
胖大海在沙灘撒歡地跑，而顧禾站在一邊望著，心裡有點躁。
她進來半個月，流光城那邊過半周了，不知道大伙兒發現到情況沒有……
過了一陣，薇薇安拍完一組照片，要換個海灘位置繼續拍，但她往這邊走過來了。
「大禾，板著一張臉幹嘛？」她問道。
「你就不急嗎。」顧禾不由反問，「真的不回去也沒所謂嗎？」
她好像假戲真做，這些天越玩越開心。
「唔……」薇薇安望著周圍沙灘上的遊人們，情侶在約會，小孩在玩沙子，很多人拿手機拍著夕陽，到處有笑聲呼聲。
她抬起右手掌，按著被風吹亂的彩發，「這個世界，我一進來就知道是幻境，你知道為什麼嗎？」
顧禾默然地聽她說，那邊的胖大海沖向大海，又被海水沖了回來。
「當你嘗過真實的滋味，假的就是假的，嘗起來會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薇薇安笑了笑，「這就像你搞的時候，不帶套套和帶著套套，根本是兩回事。」
「但是啊……」她望著遠方的海面，「這半個月，我開了眼界，我在這裡越久，越感覺這裡細節完備，越感覺到……它的真實，它的吸引力。」
「你現在想要留下？」顧禾有點茫然。
「我只是覺得，」薇薇安笑著搖頭，一開始說留下也沒問題只是口嗨，而現在，「在這樣的世界生活，真的挺不錯，也有我玩得高興的原因吧。」
「薇薇安，這不像你啊……」顧禾說道，「你難道是假的？」
「怎麼才像我？混跡巫毒街頭的交際花嗎，越搞事越開心的樂子人嗎？」
她更是笑了，「大禾，那是在流光城，街狗有街狗的活法，沒人生來就喜歡當街狗，哦林賽除外。骨血運動呢，紅雨團呢，你呢，追求的是不是這樣的世界？」
顧禾沉默，心裡有些波瀾被她的話掀動。
「你來的頭一天，我提醒過你這裡不假。」他半晌后說，「我現在想提醒你，這裡是幻境，它可以設定各種虛幻，我覺得自己不是來自這裡……」
「如果就是呢？」薇薇安凝眸地看著他，少有的認真，「如果你就是幻境族，這些人都有不同的人格，這個世界有穩定的運行法則，是『真實世界』，你怎麼辦？
「還有，是不是只要洛娜也在這裡，你就可以不走，你就不想走？」
顧禾望著海面的波浪，眼前閃過父母、朋友等很多人的面孔……
以及這裡的生活，流光城那邊的種種兇險與破爛。
一時之間，他說不出什麼話來。
「大禾，你該想想答案了。」薇薇安上去挨著他，輕聲地說：「因為如果我是智能體，我又想把你留下，我一定會讓你面對抉擇。」
「嚇到你了嗎。」她笑著拍拍他肩膀，轉身回去拍照了，「我真是薇薇安本人啦。」
另一邊，胖大海還在歡樂地沖著海浪，似乎想回到大海當回海豚。
顧禾想著心事，隨意地走動，漸漸，腳步卻又停下，看到前面的沙子上有一個被小孩劃出來的漩渦圖案。
他這麼看著，腦海中的光漩越來越亮，但有些雜念也在翻騰……
「小禾，你好。」
忽然，在他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顧禾霍地回頭看去，只見是個普通遊客大叔模樣的中年男人，T恤沙灘褲，圓臉的笑容很親切，但是，他心頭沉下，是智能體嗎……
「我是幻境族的成員。」大叔說道，「一個世界管理員，負責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