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 錦瑟無端五十弦
妍雙自回了弱水之淵，佇立在櫻花樹下，掩然站成了櫻花的模樣，許久，許久。
天邊雲海蒼茫，景色蒙霧，妍雙睜開了闔上的眼眸來，櫻紅的薄唇微微抿動，墨塵，當初我二人在弱水之畔約定賭誓，乃是以我的心為賭注，你笑我不懂，可今時今日，你還會笑我不懂？若蒼生果真無情，那我妍雙這傾世年歲便當是送了浮雲。
隨即妍雙玉手展開，一股澄澈的神力自手心展現，如若你不在乎，為何連神源之力也敢渡之於我，漆黑的墨色濃重了幾分。
“黑龍。”
“妍神。”黑龍自遠處飛來。
“告訴你的主人，明日我自會在昆侖峰等他。”
那黑龍應聲之後，便已經消失。
“早些年過來，你院中的獨角獸可是張牙舞爪，如今怎的如此安分了。”進了司神殿，妍雙侃意深深。
龍景聽見聲音，放下手中經卷，“大抵是它轉性子了，我以為你晚上才會過來。”
“司命上神有話要吩咐，怎敢遲來。”妍雙自站與龍景對麵。
龍景瞥了妍雙一眼，“坐下吧。”理袖為妍雙斟了一杯茶。
“極北冰原冰族你可曾聽說過。”茶斟完之後，便看著妍雙，似是要看透妍雙的雙眸，他以前竟未發現，這位師妹的眼睛原來也是若海一般的。
“當初師傅講義之時別的不曾認真聽，講到這冰族時，因為喜歡雪，我倒是上了幾分心。”妍雙也未曾隱瞞，這師兄突然讓她前來不會隻為嘮家常吧！
“極北冰原一族乃是當初神族一隻分脈，隻因當初冰族祖先違背神族之則，與它族之人暗許私情，更是偷取神族神物寒冰神杖為定情信物，故而神族為懲罰這一脈之人，便把這一隻分脈趕出神族，寒冰神杖也因此遺落冰族，但此一脈，卻是因驅趕而逃過兩劫，存活至今。”
“冰族也是神族之脈？”妍雙不禁訝然，一隻遺落冰原的族人身份原來還是如此高貴？
“我想這也是墨塵為何要同你前去的原因。”龍景不由挑眉，此事，他亦是在司神殿古籍中才知。
“你今日讓我來隻為告訴此事？”若隻是說明這冰族的身份，他實沒有讓她前來的道理。
“不是。”龍景搖頭，眉宇滑過一抹冷沉。
“千年前，弱水遺落，你自感愧疚削掉神籍，剔除仙骨，更是將一身神源之力散落昆侖峰，而墨塵此後雖替你看守弱水之淵，卻也是時常呆在昆侖峰。我想，你的神源之力已經被墨塵聚集。”
妍雙眸底微驚，卻是不語，龍景再道，“如今想來你已發現體內的本源之力不屬於自己，我不是反對墨塵把他的神源輸給你，但是你可知，墨塵乃是神族，神源之力天生有之，曆來，每位神族之人都不可將自己的神源渡給她人，隻因若是受他神源之人一旦將他的神源化為本源，那麽便是控製著他的生命興衰。”
“我知你不會如此做，但你與我們不同，你若是沒有神源之力依然能存活，可墨塵，從出生便是靠神源之力而活，一旦沒有神源之力支撐，他體內的生機便會日益枯損。即使隻是毀滅肉身，但神族肉身非數萬年不可塑成，而我今日便是此意。”
“墨塵不過是渡給我一些神源，如何會。”妍雙有幾分不信，她亦是存活了上萬年之人，如何不知一些道理。
“如果僅僅是一些，你以為我今日會告訴你此事？”龍景冷冷一笑，以那人的執著，隻怕是。
“可能你並不知你入六道的這一千年墨塵為你散去了多少神源之力。”
“此話何意！”妍雙凝眉。
“你不知？”龍景挑眉。
“我入六道時，三世為狐，三世為花，三世為人，最後一世便是如今。而我體內如今有他的神源之力不過些許，若你不信，大可可以打開神識一窺我體內便知。但你方才所言，是何意！”妍雙眼角有些許沉重，她對世人撒謊記憶不全，難道當真還有她不知道的記憶？
“你不是三世為人，而是兩世。”龍景眸光一沉，她不似在說假。
“我前世難道不是人？”妍雙眉目一驚。
“前世你自然是人，但亦如今世一樣，你步入仙途，隻不過在你飛升上君高階時，未曾抗下九天雷劫，故而便就此隕落。”龍景見妍雙模樣，卻自是訝然，難道她不知？可沐恩之日墨塵怎會說了那麽一番言語。
“你是說我前世由凡入仙，隕落於晉升雷劫？為何我的記憶卻是我三十歲染疾而終。”
“看來此事你需得去問他了。”龍景凝眉似是不願多說，他竟是也被他騙了。
“你的命裏之書呢！”
“命裏所說便是我剛才所說，不過，且不管你二人之間有何心思，如今蒼生危重，還請謹記你千年之言。”
妍雙微微一笑，“千年前，乃是我自己之責，自始自終，我也從未惱過他人，司命上神但請放心，我若然任性固執，可弱水乃是為蒼生而有，斷不會危害世人。”
“如此便好。”龍景眼角微鬆，卻是思及到妍雙體內的妖煞之氣，不免擔憂，她何時染上的妖煞之氣。
妍雙出了司神殿，一路心思複雜，原以為假裝失憶，卻不曾想到她當真是失了一部分記憶？嘴角冷笑之餘，一道流光，便落去了西蜀山。
守山的鳳凰見又是妍雙，“見過妍神。”上次不知這人原是弱水妍神，自前便同他西蜀山小殿下交好。
妍雙倒沒注意這守山鳳凰態度的突然轉變，“不知你們西蜀山的小殿下可還在閉關。”妍雙理了理雲紋衣袖，看著眼前的鳳凰。
“前些時日冥界動亂，西蜀山萬陵異常，小殿下已經出關，此時想來應該在桃林，妍神請。”
“怎麽，這次不攔我了？”妍雙侃笑。
“上次是小仙眼拙，請妍神勿要計較，妍神請。”這守山鳳凰倒也大方落落。
妍雙不語，自往了西蜀山而去，來至桃林，便見萬株倩影之中，一抹紅衣，仰坐西海之濱，遙望西海歎連連。
“美人一歎西海靜啊！”妍雙語氣調侃，穿過株株倩影，走上前了去。
金元聞此熟悉之音，暮然回首，便見妍雙踏步而來，雙眸含笑若西蜀桃林紛飛，紅唇微露若桃林紅果，一口銀齒，滿麵風華。
“冥界禍亂，弱水妍神如何有空來看我。”似是怨嗔，眼角卻是含笑。
“聽你這埋怨的語氣，可是怨我去西海看了龍華沒來看你。”妍雙回笑。
“小仙可不敢埋怨。”
“已經是上君了，何用小仙自稱。”
“妍神麵前，自然不敢大放言辭。”
“金元仙君何時這般內斂了！”
妍雙不言，伸手一扔，手裏壇酒扔於妍雙。
妍雙伸手接過，走向金元，仰天一飲，“好酒。”
“西蜀桃花，西海幽泉，釀出來的自然是好酒。”妍雙起身來，紅裙隨海風而飛。二人站立許久。
“我明日要去極北冰原，如今冥界禍亂，人界已危，那大帝雖然此時無蹤，但不知何時會出現，妖魔兩界亦然已知風聲。我再回來時，希望再看花好月圓。”
“你一人去？”聽聞妍雙提及極北冰原，金元便已猜到幾分。
“焱塵上神也去。”
“額？”金元挑眉，“這上神此番倒是好心。”金元雙眸清揚，瞳色深了幾分。
“他確實是好心。”極北冰原，從未了解，她一人倒也無事，隻不過這數萬路程，有他相陪，自然也行。
“這是。”妍雙看著金元遞來的東西。
“這乃是噬靈珠，當初你送於我之物，它雖不在五珠之內，但你此番前去，此物對你定然有用，收下吧！”
妍雙伸手接過，“就當是我同你借的，回來再還給你。”
金元突然問道，“你覺得我可能嫁與天族太子。”
“他。”妍雙不知言語。
“怎麽，你莫不是喜歡這太子？”金元好笑看著妍雙。
“你如此之問，可是你二人將要大婚。”
“我二人本已婚訂，此時冥界亂，人界危，鳳凰族雖然為天族所用，但天帝天後自然心急，昨日才來的消息。”金元眼角淡漠，不見半分欣喜之意。
“你該知他不心悅你，如若你願意嫁，我自然為你們歡喜。”妍雙掩去眸底的複雜。
“當初我以為你對這太子殿下有幾分心思，後才現你有心思者不是他，而我，所念之人乃是九天之上的司命上神，我自知與他斷無可能，此時，嫁與不嫁給太子，我都是心無所謂，隻是這太子殿下，倒不知他可甘願娶我。”
妍雙回過頭來，凝然看著金元，“我不許你如此，不過是天帝之子而已，若你不喜歡，這天下之人你當可不嫁，誰也不能逼迫於你。”妍雙眸光驟寒。
金元立馬笑道，“好了，我同你開玩笑的，我不會嫁他，不過，這太子殿下定也不願娶我，婚事乃是訂在年節，離今日還遠著，你便先去極北冰原。”
“玉玨他自是好男子，但你不喜歡他，這世間但凡何事都可勉強，但此事，我定然不許，我更不許你把你自己日後的悠悠歲月放在這段不幸福的婚事之中，待我回來，我會想辦法解除你二人之間的婚事。”
金元看著沉怒的妍雙，笑道，“你不用擔心此事，我是誰，玉玨是誰，我二人若是不願的事，旁人自然不能使喚我們，你放心去極北冰原，蒼生與我，都等著你回來。”
“好。”這一聲應答竟是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