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暫居漁村
雙腿落水的瞬間,激的渾身一個激靈。昏沉的意識登時被冷水驅走大半,冰冷刺骨的水,從四麵八方侵湧而來,灌進鼻子和耳朵,我不通水性,隻能極力的胡亂拍打,身體不住被水浪吞沒,無處不在的冰冷洶湧地灌進咽喉。鼻腔裏滿滿的盡是河水,肺部近似失了所有空氣,惹得胸臆間一陣劇烈嗆咳,幾近窒息,呼吸才短暫的恢複幾分,複又被轟隆奔流的河水沒過頭頂。
水浪狂湧進鼻,傾襲入喉,感覺死亡從未如此臨近。腦袋被冰冷河水激的發脹,我竭拍打著水麵,貪婪的大口呼吸,四肢卻愈加沉重。幾番呼吸未果,卻惹得喉嚨嗆水不止,我喉頭悶窒,內心幾乎絕望,昏沉沉間,後腦好似撞到了什麽硬物,視線登時被染成一片血紅,嗡嗡耳鳴聲方自響起,意識也不知飄散到了何方。
雙肩滲入絲絲縷縷的酸瑟,牽扯的後腦一陣劇痛。倉惶之中,我勉力睜眼,陽光從窗格撒落一角,光線中浮塵躍動不休。
我眯著眼睛茫然環顧,發現牆壁是用類似紅土一般的材質堆砌而成,角落擺放著魚簍和一張粗糙的漁網。身下的床似乎也是土築的,有些類似農村的土炕,底下還墊著幾層厚厚的蒿草。
房間陳設簡陋,卻收拾得幹幹淨淨,我身上蓋著條破舊薄被,隱約露出雪白的裏衣。
意識仍舊渾渾噩噩,從茫然中清醒了幾分,陡然想起隨身攜帶的物事,我一驚,剛想起身,後腦陣陣劇痛複又襲來,痛的連身體都在打顫。
恍惚中似有個伶仃的身影竄入屋中,停在沾滿油垢的木案前,滿滿斟了一碗清水,遞在我眼前。
察覺到兩道好奇的目光,我撐著床沿緩緩起身,接過瓷碗貪婪的灌了幾大口,清甜綿軟的水流緩緩流入胃中,渾身上下登時無比舒暢,似乎所有毛孔都張了開來,受傷後精疲力竭的感覺頓時一掃而光。
“姐姐,你真漂亮,我們村最有名的阿蠻怕是也不如你。”
我從瓷碗裏抬起頭,瞧見一個半大正太正坐在床邊,綴滿補丁的衣服洗得發白,麵色倒是紅潤健康,說不出的純真可愛。
“那個……”一開口,話音纏在喉嚨,我的嗓子幹澀得仿如沙漠,含糊的連自己都聽不清。
手中空空的瓷碗被順手奪過,那小男孩複又接了滿滿一大碗水,小心地遞給我。
我歎口氣,接過碗又自飲下,遞還了空碗後,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我的包裹,還有一把隨身攜帶的寶劍,你可有見到?”
他故作老成的挑挑眉,卻又不顯造作,蹲下身的瞬間自床下拉出一把兵刃模樣的物事出來。
我接過寶劍,扯下湖綢一角,確認再三,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你的包裹都濕透了,不拿到院子裏曬曬,一整日都未必見得能幹透,姐姐放心,院子裏有大黃,他可比我還厲害,絕不可能丟的。”
“大黃?大黃是條狗?”
稚嫩的童聲奶裏奶氣,聽在耳中格外討人歡喜,“大黃才不是狗,大黃是隻大蜥蜴。”
我聽得好笑,故意逗他,“蜥蜴會看家?我可是上過私塾的人,你不許騙我。”
小正太撇著嘴,並不以為然,“天下間怪事何其多,不止有蜥蜴看家,還有騾子速度賽過寶駿,一到晚上就鬼叫的山,對了!你昏睡的時候,這把劍還發光呢!”
“好吧,你贏了。”我轉手把劍放在床邊,無意間瞥見自己的裏衣,忍不住問:“是你救的我?”
他靈動的眼珠子一轉,神色格外認真,“是大哥哥救的你,他還囑托要我別說出來,可我覺得也沒什麽,除非他見不得人,可是他長得那麽好看,不可能喜歡藏頭露尾吧?”
大哥哥?
心口沒來由的驟然抽緊,剛在心底漾起的茫然情緒也隨之蕩然無存。夜間遭襲,莫風同雲疾在我落水時仍自苦戰不止,如今是福是禍尚未可知,古時不比現代,一旦失去聯係,再想匯合,絕非輕易之事。
臨行之前,按照靜璿的說法,若水神宮意在武林,一手製造無數殺孽,手段之狠,謀略之妙,可算得極端邪惡的門派,會有神秘黑衣人突然偷行施襲,想來定是不願真相公之於眾,若真是若水神宮在暗中全盤操縱武林,自然絕不能允許這樣的疏漏發生。
現在可好。
驚變驟發,任誰隻怕都猝不及防,如今我下落不明,莫風勢必掛心於此,因此難免會耽誤行程,致使毒聖計劃暫時擱置。
我探手輕撫被繃帶纏裹的額頭,一怔神間,小正太又沒了蹤影。
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牛糞與受潮的甘草氣息,門口傳來些許油腥味,濃鬱嗆鼻。
我扯開被子翻身下床,一腳跨過門檻,剛好看到被晾曬在竹竿上的外衣,入手略有潮意,卻沒什麽太大影響,等到七手八腳利落地套在身上,隔間黑洞洞的柴房裏,正太已經端著一大盆炒肉似的吃食,小心翼翼的放在院中的石案上。
被他拽地落坐在石凳,一番來回,又端出一小籠新炊饅頭,動作麻利嫻熟,未見絲毫生澀,顯然早已不是頭一次親下庖廚。
我夾了一塊肉來嚐,入口麻中帶甜,酥嫩異常,隻是微微咀嚼兩下,肉汁便自膠凝如酪的裏表層層溢出,滿口鮮香。
“不錯!”我嘖嘖讚歎,伸手又拿過個燙手的饅頭配肉吃,“這一手你是跟誰學的?”
他吸溜喝下口白粥,麵現得色,“我所有的本事,都是大哥哥教的,哦對了!他帶你過來時曾囑托過我,讓你不要打聽他來曆,安心養傷便是,等他忙完手頭的事情,自然會來找你。”
我一口下咽的太急險些噎住,急惶惶的吹了幾下粥吞下,“你叫什麽名字?”
“村裏大夥都管我叫竹子,大哥哥給我起的名字叫琪文。”
“那你姓什麽呢?”
他抬頭淡淡瞧我一眼,鼓搗著腮幫子含糊不清:“我跟妹妹從小就是孤兒,姓什麽自己都不清楚,倘若不是大哥哥教我這麽多本事,不被野狗咬死,隻怕也要餓死了。”
看他說的如此輕描淡寫,我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
隻是琪文張口閉口三番五次提起的大哥哥,愈發讓我感到好奇。
我並不著急問出始末,打算循序漸進,“琪文,你的妹妹在哪裏,我怎的沒見到她。”
“這月種了玉米,每日都得下地忙活,我們一人一日換著來,再忙幾日也就算完了……”他斜眼望天,一手掐著手指頭貌似在算時辰,“比起耕田務農,她倒是更是喜歡捕魚捉蝦,可是家裏頭已經有好多蝦子吃不完臭了,今天她出門沒帶漁網,自然是能早些回來的。”
眼尖的注意到院中石碾上的包裹,剛打算起身去拿來檢查一番,眼角突然悄兒沒聲的爬過一條蜥蜴,體型肥碩巨大,瞧模樣倒是有些類似五爪金龍,尾背鱗片猙獰,令人渾身悚立,說不出的滲人。
我僵著身子放下筷子,趁著大蜥蜴遠離石碾的當兒取過包裹,又迅速折回石案前。
包裹還算幹燥,內裏折疊擺放的幾件衣服水漬猶存,卻已無甚大礙,好在兩本秘笈本用油紙纏裹,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琪文好奇的盯著我手中的兩本秘笈,梗著脖子湊過來看, “這是什麽好東西?咦?裏邊還有不穿衣服的小人,難道是大哥哥所說的房中秘術?”
我險些一口噴出來,伸手一記暴栗敲在他腦袋上,沒好氣道:“你才多大?最多也就十歲的樣子吧?腦袋裏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是武功秘籍!”
一聽這話,琪文突然別扭的別過頭去,鼓著腮幫子生悶氣。
“姐姐好凶悍,難怪大人們總說最毒婦人心,有種女人麵若桃花,心似蛇蠍,說的一定就是你了。”
我垮下臉,陰沉沉道:“你說誰心似蛇蠍呀?”
恍若被一盆冷水從頭淋下,琪文打了個激靈,立時堆起討好的笑,變得乖巧起來,“啊?剛才是誰在說姐姐壞話,我沒聽到!這幾日耳屎太多了,等會我一定要去掏掏幹淨。”
我無奈的支著額角,隨手翻看武當入門劍法,當日遇到莫風時,曾憑著補天訣打下不小的根基,研讀起來倒也不覺費力,右手捏起劍訣,比劃了幾式馭劍之術。太虛劍法本是劍道中的上乘絕學,若非要以上清無極功輔佐招式,以我的學習能力,要盡快融會貫通,倒也不是什麽問題。
隻是招式限於本門心法,這範圍不得不說又狹隘了許多。若想練好這兩門劍法,首要之務便是要將內功心法融會貫通,隻是這兩門秘籍俱屬武林嫡傳武學,一時兩刻想必難以參研透徹,好在此間卻是處絕佳的練功地點,如能善加運用,短日內練至大成之境,亦非難事。
將手中卷冊反複研讀幾遍,越看越是忍不住想練,內功修煉法門頗為贅述。比如第一式太極初生,講究真氣必須透行經脈,氣聚天府、太淵、少商三處奇穴,方顯劍招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