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洛玄衍
無論如何,他最終還是得到了自己的結局,洛玄衍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仿佛看見那個花樹下,她在對著他微笑。所以說,重來一次,能夠再一次的看見她的微笑真的很好了。
他執刑的日子,從春天一直到了冬天,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終於來到了。空曠的執刑場落滿了雪,地上都是雪白的,空曠,聖潔,卻也寂寥。他跪在那裏,他看著遠方,眼裏沒有不甘,反而是如釋重負還有一些遺憾。
他是洛國的太子,人人都說他是一個好皇子,以後一定是一個好皇帝。隻是,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不出皇帝,因為他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洛皇的孩子。而那個所謂的父皇一直都知道,他隻是讓他成為擋箭牌,而他終有一天會成為一個墊腳石,然後讓真正的皇帝來彰顯聖明。
他不怪任何人,他以前隻是一個落魄的皇子,什麽都不是。現在他可以擁有權利,可以正大光明的看著她,甚至可以擁抱她,他覺得一切都已經足夠了。隻是,其實他從來沒有想過擁抱她。她是那麽的幹淨,而他滿手的鮮血,怎麽可以有擁抱她。他可以肮髒,但是不可以讓她被染黑。
他隻是一個宮女生的孩子,他的母親,和很多惡俗的劇情一樣。洛皇喝醉了之後,於是有了他。雖然是第一個皇子,但是也是因為第一個皇子,他過的並不好。
一開始洛皇對於他還是很注重的,但是隨著那些弟弟們的出生,洛皇就很少來見他了。後來,他的母親就那樣死了,畢竟他的母親隻是一個宮女,無權無勢,他卻是大皇子,所以她必須死。
他以為他會被送到哪個妃子手下養著,隻是沒有想到,他好像被遺忘了,仿佛他不是大皇子。沒有妃子要收養他,就連洛皇也沒有提過他。
他開始被苛待,吃不飽穿不暖,還不如一個奴才過的好。他隻能開始委屈求全,開始幹下人的活,這樣他才能少一些責罵,才能過的好一點。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找洛皇,隻是他出不去。那些奴才雖然不把他當皇子,但是也知道,他畢竟是皇子。所以從來不讓他出去,更加不會讓他靠近洛皇。
"這是你今天的飯。"一個宮女嫌棄的將手裏的飯菜扔到他的麵前,本來就不多的飯菜,因為暴力對待,直接灑了一半出來。
洛玄衍看著眼前的飯菜,沒有動。因為麵前的飯菜不用吃,他就知道根本不能吃。不要說掉在地上的那些飯菜了,盤子裏的那些已經壞掉了。聞起來就作嘔,更何況是吃下去。
"不吃?"那個宮女看著洛玄衍沒動,還算漂亮的眉毛一下子就抽了起來。"我看大皇子是傲氣了吧,還真的是當自己是皇子呢。也不看看皇上還記不記得你這麽一個兒子。"
"可我再怎麽說,也是大皇子。"他有自己的驕傲,即使他的父皇已經忘了他,但是他還是皇子,不是他們這些奴才可以侮辱的。
"我呸。"女子厭惡的吐了一口口水,然後說道,"冬琴那個賤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爬上皇帝的床,然後生下了這個廢物。可是她以為生下他就有用了嗎?還不是死了。"
"她就是一個宮女,即使生下皇上的孩子又怎麽樣,不還是宮女,最後被那些妃子害死。"宮女厭惡的看了洛玄衍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洛玄衍呆呆的看著麵前的飯菜,久久的回不過神來,原來連一個宮女都能看清楚這個宮裏的複雜,隻有他看不清楚嗎?
"怎麽了?"一個侍衛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看著麵前的宮女,討好的問道。
"人家好心給大皇子送飯,結果他竟然不吃。"宮女看到侍衛,竟然有些委屈的說道。
"那就不要再送了。"侍衛聽到宮女的話皺著眉頭厭惡的看了一眼洛玄衍,然後討好的看著宮女。
"不過教訓一下還是可以的。"那個侍衛看著洛玄衍,然後猙獰的笑了笑,兩個人走了出去。
洛玄衍知道自己不會這麽安穩的過著的,然後果然,他被隨後的一群侍衛毆打,直到被打昏了過去。
他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他躺在地上。他以為自己這一次會死,可是他沒有死,隻是昏了過去。他費力的爬起來,即使腿已經斷了,他依舊向著自己的房間裏走去。
腿斷了,所以很疼,所以他流著眼淚,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走著,最後一頭倒在床上。
自那以後他開始安靜了下來,因為他知道沒有人記得他了。如果有丫鬟給他飯吃,他就吃,如果沒有,他就自己想辦法。不論是幫丫鬟幹活,還是去偷,他知道他隻想活下去。無論,他不知道究竟活下去有什麽意義,他還是想活下去。
直到那一天,他因為再次被侍衛毆打,他隻能捂著頭,避免被直接打死。但是這樣,他還是被打的快要昏了過去。
其實他和北涼的相識,隻是因為她曾經想要握著他的手,她想幫他。可是那個時候,他沒有回應。
後來,他的生活好了一些了,他開始努力的突破困境。等到他出來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後來他又遇見了她,他那個時候也依舊是太子,可是卻沒有權力。
所以他隻能看著她離開,然後成為那個人手裏的刀,最後死在和另外的一個人死在一起。沒有人知道,他那個時候其實就在她的旁邊。隻是,他沒有權力讓她活了下來。
他以為他會惶惶不可終日,沒有想到他遇見了一個男子,他所做的事情,讓他心動。重新來一次,如果可以重新來一次,當然可以,哪怕要付出代價,他也願意。
"你真的想好了嗎?"東籬看著他,他不知道為什麽洛玄衍會願意做這件事情,他也想重新活一次?可是,他們是啟動者,付出的代價,根本不值得重新來一次。
"當然。"他眼光灼熱的看著那個裝置,隻要啟動,一切都會回歸原來,他們第一次的相遇的時候。如果可以回去,他一定要握著她的手。
"你為什麽?"東籬看著眼前的男子,他不確定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又是為什麽?"洛玄衍笑著回答,笑的明媚,"我隻是想重新來一次,哪怕再嚴重的代價,我也願意。"
他和他成功了,北涼複活了,他們也再一次的活了過來。他們都知道,這一次要好好保護好她。
他還是錯過了一開始的相遇,他開始掌握著權力,卻依舊沒有保護好她。他也發現了重新來下個的代價,當故事開始改變的時候。他開始快速的老去,他的頭發每天都白了一些。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卻依舊開心,因為她還活著,而且不再是前世那樣了。
"你為什麽要救我?"北涼站在牢外問著洛玄衍,她麵色有點複雜。她已經不記得當年救過的小男孩,她隻是奇怪,為什麽他會救她,而且那樣的奮不顧身。
"因為,我欠你的啊。"洛玄衍笑了起來,然後溫柔的說道。他好像還是那個勝券在握的太子,哪怕他在天牢。
"你不欠我的。"北涼想了想,然後又搖了搖頭說。
"我上輩子欠你的,所以這輩子還你了。"洛玄衍毫不在意的說道,反正他快要死了。即使不被處斬,他也活不了多久了。為了維持年輕的樣子,他吃了毒藥,他不想她看見他老去的樣子。
"那也夠了。"北涼微微一驚,然後麵色複雜的說道,"多謝你救了我。"北涼向他行了一禮,然後就要離開。
"你要去哪裏?"洛玄衍好像看出來了她的不對勁,於是立刻下意識的問道。
"我隻是想一個人安靜一下。"北涼不知道怎麽麵對他們,又或者麵對洛玄卿。在她中毒的時候,他究竟想的是什麽。他應該也是知道她一開始就是中毒的,可是他什麽都沒有做。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歡洛玄卿的了,還是和他在一起,隻是為了報答他,如同洛玄衍一樣。
洛玄衍處刑的時候,北涼曾經回來過這裏,她站在很遠的地方。隻能看見白色的身影倒下,然後血紅暈染。
洛玄衍的眼前慢慢的變黑,身上慢慢的變得沒有什麽感覺了。鮮血染紅了白雪,他突然想起來,或許和很多年前一樣,他倒在雪中一樣。他努力的抬頭,因為他覺得,或許她還會出現在他的麵前。
費力的睜開眼睛,一雙小小的布鞋,上麵繡著海棠花,還有一顆小小的珠子,看起來很是可愛。
"你怎麽了?你還好嗎?"記憶裏的溫柔得聲音,帶點害怕,帶點驚訝,更多是憐惜。
他和很多年前一樣,費力的抬頭看著麵前的女孩。小小的女孩,紮著發髻,頭上還別著兩朵花兒,看起來很是精致可愛。她看見他還有意識,她燦爛的笑了起來,然後伸出了手。那支手,白白的,小小的,一定很溫暖。
他笑了,伸出了手,當年沒有勇氣牽她的手,這一次,他想牽一次。
意料之中的溫暖,他閉上了眼睛,最後還能再見她一次,真的足夠了。
(不想設VIP了,謝謝你們的一路支持,大概還有十章的樣子,請你們看完他們的故事,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