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琴聲
陽則自出嫁後,有時住在大將軍府,有時則回自己府邸居住。當她得知蕭懌和呂雯梅鬧了矛盾,出於關心,便來東宮看望蕭懌,恰好遇到秋楓,問:“太子這幾天心情可好點沒?”
秋楓神色愁苦,搖搖頭道:“殿下這幾天總是鬱鬱寡歡,奴婢跟他說話也是愛理不理的。皇後娘娘來勸過他幾次,可他還是振作不起來,請公主快去看看他吧。”
陽則歎口氣,進殿去了。她見蕭懌坐在幾旁飲酒,怕他這麽喝下去會有損身體,快步上前欲奪下他手中酒杯:“弟弟,別喝了。”
蕭懌避開她的手,將酒一飲而盡:“姐姐,你別管我。”
陽則看到他神情頹喪,麵色蒼白,既心疼他,又暗暗替他發愁,見他又要往杯中斟酒,忙按住他的手道:“弟弟,姐姐求你別再喝了,姐姐知道你心裏苦,但也不能借酒澆愁呀。”
蕭懌猶豫片刻,緩緩放下酒杯,問道:“呂姑娘在大將軍府還好麽?”
陽則見他還是關心呂雯梅,無奈說道:“那天她回到府中住了一晚,第二天她說要去城外看望朋友,秦將軍怕她會有事,就派了幾個人護送她去,但她沒有同派去的人一起回來。那些人說她要在一個叫逍遙穀的地方呆幾天,暫時不回來了,讓我們別為她擔憂。”
蕭懌微微一怔,心安了些許:“她去那散散心也好。”
陽則奇道:“你知道逍遙穀?”她見蕭懌點頭,沉吟道:“那呂姑娘雖好,但她卻不了解,也不相信你,依姐姐看,還是算了……”
“不!不會的。”蕭懌情緒有些激動,眼神堅定:“她隻是誤會了我,我相信她會想明白,她會回來的。”
陽則後悔不該把話說直了,道:“是姐姐無意一說,你別往心裏去。”她忍不住問:“你就這麽在乎她?”
蕭懌毫不遲疑地道:“是的,我很在乎她。”
陽則本想勸蕭懌放棄呂雯梅,但見他仍舊喜歡她,倒不好再勸,隻得寬慰道:“你別太難過,等她過幾天想通了,自然會回來,到時你把事情原委跟她講清楚,也就沒事了。”她稍一停頓,道:“現在我和秦將軍之間的感情還比較融洽,但也不能保證以後不會發生一些磕磕碰碰的事。”她注視著蕭懌,“姐姐說句實話,愛給得太多,她會不懂珍惜;愛給得少了,又不能打動她的心,還是適中就好。你和她之間隻要能相互理解、體諒著些,誤會自然就會減少的。”
蕭懌想了想,覺姐姐這番話說得是有些道理,道:“姐姐,我知道了,謝謝你。”
陽則柔婉一笑:“你想開了,就不要再為這事難過了。”蕭懌答應了。陽則見他情緒好點了,就欲離開,卻見許宗源進來道:“孟禦衛求見殿下。”
蕭懌和陽則對望一眼,道:“快請他進來。”
孟清進來時本是一臉擔憂,見陽則也在,露出一縷笑意:“表姐來了。”
陽則起身道:“表弟來了,那你們兄弟倆好好聊聊,我先走了。”
孟清問道:“表姐,你不再坐一會兒?”
陽則朝殿外走去:“不用了,我還想去看看父皇和母後。”
孟清便道:“表姐慢走。”
蕭懌招呼道:“表弟,過來坐。”
孟清站著沒動,聲音裏含著些許歉意:“那天在大將軍府是我不對,是我沒想明白。其實表哥不愛我妹妹是有你的道理,我不該怪你的。”他垂首道:“還請表哥原諒我一時糊塗。”
蕭懌舒心一笑:“你能理解我就好,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快坐吧。”孟清稱謝坐了。蕭懌想問問孟茜近況,但見孟清眉稍眼角隱有憂愁之色,料想她心情也不好,縮口未問,暗暗替她擔憂。
孟清微微蹙眉道:“我想不透表哥為何會喜歡那個呂姑娘,她前段時間行刺表姐,前幾日又跟你鬧了別扭,一點都不溫柔,你為何還要想著她?”
蕭懌覺這事不好說,就算說了,隻怕孟清一時也難理解得透,思忖片刻,說道:“感情這事很難說,就像你看上的姑娘我不喜歡,我看上的姑娘你不喜歡一樣。青菜蘿卜,各有所愛罷。”
孟清沉思一會,道:“表哥此言有理。”他斟了杯酒喝了,“當初我挺喜歡那個叫明珠的姑娘,但我知道不可能會和她在一起,也就漸漸對她淡忘了。”他語氣加重,“表哥是太子,是未來的國君,應以天下為已任,更不該為兒女情長所牽拌。表哥就算很喜歡那個呂姑娘,也別太在乎她了,否則對表哥絕無益處。”
蕭懌覺他這番話挺有道理,可要自己淡忘呂雯梅實在不易,隻笑笑道:“原來表弟還懂這麽大道理,不簡單那!”
孟清見表哥誇獎自己,心下喜歡,嘴上卻謙虛道:“我不過是說說自己的想法而已,表哥如何看待此事,就全在於你自己了。”
蕭懌含笑看著他道:“你說得是對的,我同意你的想法。”他靜默少許,道:“難得你過來一次,陪我下局棋如何?”
孟清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喜道:“好啊,我正想跟表哥下棋呢。”
蕭懌見他興致挺高,自也高興,叫許宗源撒下酒具,擺上棋盤,然後隨手拈了一粒白子下在棋盤上:“我們已經許久沒在一起下棋了,也不知你的棋藝有長進了沒?”
孟清緊跟著下了一粒黑子,信心滿滿地道:“我武功雖不及你,但在棋藝上定要贏你。”
蕭懌笑了一聲,道:“表弟很有勝算嘛!那我們不分個高下,就不收局。”
就這樣,二人你下一子,我下一子,激烈而又暢快。
那邊廂,蕭翁業和孟錦雲、陽則在章德殿談論蕭懌。蕭翁業臉色沉鬱:“懌兒小時候是調皮貪玩,如今已長大成人,本該懂點事了,可偏偏喜歡上了呂雯梅那個不懂事的野丫頭,實在叫人不省心。”
孟錦雲臉色黯淡無光,勸道:“皇上就別生懌兒的氣了,要怪就怪臣妾教子無方好了。”
蕭翁業瞥她一眼:“他現在已經這樣,朕再怪你又有何用?”
孟錦雲沒了話說,心裏愁苦不已。
陽則寬慰道:“父皇、母後,你們別傷懷。兒臣已去看過他,現在情緒好些了。”
孟錦雲麵上微露笑意:“你去勸勸他,倒能好點。”她眼有憂色,“隻是我還不能心安……”
陽則道:“請母後寬心。弟弟現在心情是還不算好,但想過幾天就沒事了。”
蕭翁業聲音含怒:“那丫頭要是回來道歉,朕也不能叫她當太子妃!”
這話正合孟錦雲心意,臉上不動聲色,隻唇邊隱含了一絲刻薄的笑。
陽則則想:父皇和母後這般說,若叫弟弟知道了定不肯依,這便如何是好?她這樣想著,卻不敢在父母麵前說,隻能想辦法勸慰蕭懌了。
陽則在拜別父母後,乘馬車離宮回大將軍府。出宮沒行多遠,一陣悠揚的琴聲傳入耳中,曲調柔和溫婉,隱有纏綿相思之情,甜美的歌聲中透著淡淡憂傷:“嬌花初綻風華茂,孑立僻處少人憐。繞便天涯無覓處,便是紅顏遲暮時。”①料得彈唱此曲的人應是個傷情女子。她掀開窗幔,向琴聲發出的方向望去,發現這琴聲是從前邊一家臨街客棧二樓打開的窗戶中傳出的。陽則想看看這個彈琴的人是誰,待到近前,叫聲“停車!”馬車緩緩停下。
葉然撩起車簾,將她扶下馬車,奇怪地問道:“我們還沒到駙馬府上,公主為何要下車?”
陽則向客棧門楣上瞧了一眼,見上麵寫著“和順客棧”四個黑漆大字,說道:“我要進去見一個人。”葉然不知她要見誰,疑惑地隨她進了客棧。
店伴見來了一位美麗端莊、華裳麗飾的富貴女子,她身後跟著一個淡紫服色,梳著雙髻的丫鬟,想陽則定是位大戶人家的小姐,忙笑臉相迎,說道:“小姐是要住店嗎?小店有上好的客房。”
陽則道:“我不是來住店,而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店伴頓感失望,還是問道:“不知小姐要找誰?”
陽則朝樓梯上麵看看:“你是否知道這樓上彈琴的那人是誰?”
店伴重露笑容:“你問她麽?她可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名叫阿朱,前幾天就住在我們小店了。”他的目光粘在陽則臉上,笑讚道:“嘖嘖,小姐若與她相比,可並稱絕代佳人呢。”
葉然不大相信,撇嘴道:“她能有我們公……我家小姐這般貌美?”
店伴一臉肯定之色:“那當然了。她就跟個仙女下凡一樣美,你說她能不漂亮?”
陽則想那女子定是個美貌佳人了,說道:“你把她說得這樣美,那我倒想見識見識,你可否帶我去呢?”
店伴爽快地道:“當然可以。能為小姐效勞,是小的福氣。”他因陽則貌美,就總笑嘻嘻地盯著她看。
葉然見他對公主無禮,正要出言嗬叱,陽則淡淡一笑,道:“有勞小哥了。”
店伴帶著她們上到二樓,走到左首一門前輕輕敲了敲,裏麵的琴聲戛然而止,一個女子聲音道:“誰?”店伴道:“姑娘,有位小姐想見你。”稍停片刻,門被人打開了。陽則見開門的是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姑娘,雖是荊釵布裙,但肌膚雪白,容顏甚美,才相信店伴說得沒錯,眼前這女子果然能與自己相媲美。
①此處為原創。悅悅不才,隻為小說情節需要編了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