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示好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明珠。她被陽則瞧得有點不好意思,正要開口相詢,陽則問:“你就是阿朱姑娘?”
明珠道:“正是。”她打量著陽則問:“不知小姐是誰?找小女子有何賜教?”
陽則心念一動,微笑道:“‘賜教’二字可不敢當。我來找你,是覺得你琴彈得不錯。不知姑娘從何處來?如何學得一手好琴?”
明珠稍稍猶豫,往門裏一讓,道:“請進來說話。”
陽則讓葉然在門口等候,然後走進去,明珠請她坐下。
明珠不願說實話,思忖片刻,道:“不瞞小姐說,小女子是從甘州來,曾跟一位樂師學過琴藝,隻身一人來此賣藝為生。說實在的,小女子琴藝一般,慚愧得緊,不敢得小姐誇讚。”
陽則同情道:“真是個命苦的人兒。”她略一思慮,問:“你家中可還有別人?”
明珠淒苦地搖搖頭:“沒了,都不在了。”
陽則麵露憐憫之色,道:“你一個弱女子以賣藝為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倒有個辦法可幫你,隻不知你是否願意?”
明珠猜想她定是個富家小姐,很可能是想叫自己去她家當個謳者,就問:“小姐是不是想叫小女子到貴府做謳者?”
陽則麵上微微一驚,道:“你真是個聰明的姑娘,但你隻說對了一半,我是想叫你隨我進宮去見太子。”
明珠本為蕭懌不願再見她的麵而心灰意冷,就恢複了女子裝束,住進了和順客棧裏,整日與琴作伴,打發寂寞無聊的日子。她自入住客棧後,就再未出過門,不與外人照麵,隻允許店伴每天送些飲食進來。她自顧貌美,防範之心很大,除店伴外,誰都不肯見,因此還無人冒瀆她,暫時安然無事。明珠想著自己殺了賊盜鄭餘,犯了死罪。如果有一天有人來抓自己,也甘願受死。反正自己已見過蕭繹一麵,心中再無牽掛。而眼前這個女子說可以帶自己入宮見蕭懌,如何不喜?她興奮不安地問:“真的麽?你真的可以帶我去見太子殿下?”
陽則見她如此高興,心下一喜,問:“這麽說,你是願意的了?”
明珠連忙點點頭,問道:“敢問小姐是誰?”
陽則覺得應該告訴她了,說道:“我是長公主。”
明珠已猜到她定是皇室中人,否則她不可能會帶自己進宮,卻沒料到她竟是蕭懌的親姐姐,忙起身恭謹行禮:“民女參見長公主。”
陽則讓了她起身,道:“你現在就可以隨我進宮去。”陽則帶著明珠離了客棧,讓她同自己一起乘馬車。
明珠哪敢,推辭道:“民女哪配與公主同車而行?能隨在公主車後,就已是莫大的榮幸了。”
陽則眉目溫和:“我讓你與我一起乘車,你答應就是了,還說什麽配不配的。”她不由明珠再說,拉了她登上馬車,返回皇宮。
明珠帶著憧憬和驚喜入宮,心底又燃起了希望。
到了東宮,她們下了馬車。陽則把她帶到正殿外,道:“你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她走進殿裏,見蕭懌獨自一人下棋,不禁笑道:“弟弟,你怎麽自己和自己下棋呀?”
蕭懌抬起頭,疑惑地道:“姐姐,你咋去而複返了?”
陽則不答,近前幾步,問:“表弟呢?”
“走了。我和他下了幾局棋,然後他就走了。”
陽則饒有興趣地問:“那你和他誰贏了?”
蕭懌隨口答道:“他贏了。”
陽則奇道:“他贏了?”語氣裏大有不信之意。
蕭懌把弄著一粒白色的棋子:“是我讓了他五子,他才贏的。”他含了一縷寬和的笑,“他武功不及我,如果他在棋藝上再輸給我,心裏肯定不好受。我是他表哥,就叫他贏一次吧。”
陽則抿唇一笑,道:“你倒是大度。”
蕭懌莞爾一笑,問:“不知姐姐為何又來了?”
陽則笑容滿麵:“姐姐給你帶來一個姑娘,你見了她一定喜歡。”她朝外麵喚了一聲:“進來吧。”明珠應聲而入,向蕭懌行了一禮。
蕭懌一見明珠,大感意外,驚奇道:“明珠姑娘!”
陽則一愕:“你們認識?”見他們四目交投,明珠眼中似還含的有情,笑道:“你們認識再好不過。姐姐見你這幾日心情不好,就讓這位姑娘給你彈彈琴,解解悶吧。”
蕭懌問道:“姐姐,你怎會把她帶來?”
陽則笑吟吟道:“姐姐是從一家客棧找到她的,見她琴彈得不錯,就把她帶來了。”
蕭懌不喜道:“姐姐,請你把她送回去。”
陽則一怔,轉即道:“你說什麽呀?留著吧。”話未完,人已出了殿。
蕭懌追出殿,急叫了幾聲:“姐姐,姐姐!”
陽則充耳不聞,登車而去。
蕭懌見姐姐走了,自知無法送明珠回去,隻得向她道:“明珠姑娘……”
明珠婉聲道:“殿下,民女叫阿朱。”
蕭懌不曉得她為何要改名字,生澀地改口:“阿朱姑娘,我知道你對我有情,但我們在一起不合適,你還是忘了我吧。”
明珠眼波盈盈,怔怔地望著他:“可我心裏已經有了你,又怎會忘了你?”
蕭懌有些動容,但知如留下她終是不好,向許宗源道:“你去給這位姑娘拿一百兩白銀,還有從薛國進貢來的一盒珠寶,然後送她出宮。”
許宗源暗暗砸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眼睛道:“殿下要給她一百兩白銀,還要把皇上剛剛賞的珠寶給她?”
明珠慌得跪在地上道:“太子殿下,求你別趕我走,我哪也不想去,你就留下我吧。”
蕭懌微微一驚,欲扶她起來:“你別這樣,有話起來說。”
明珠不肯起,雙眼含淚:“我沒有地方可去,他們如看到我,會殺了我的。”
蕭懌不明就裏,正想詢問,忽記起她殺了鄭餘,犯了殺夫之罪,難怪會改名字。假如官府查到是她,怕是難逃一死,除非自己出麵給她辯護,才能保她性命。想到這,頓生憐惜之情,柔聲道:“快起來,我答應留下你就是。”
明珠大喜,稱謝起身,說道:“不管殿下讓我住哪裏,我都願意,隻要可以留在宮裏就好。”
明珠不是蕭懌的侍女,自然不能讓她跟秋楓、斐煙住一起。蕭懌想了想,問道:“宗源,瑤芳閣現在是否還空著?”
許宗源答道:“是還空著,隻有兩名宮女留守。”
蕭懌向明珠道:“那你就先住在瑤芳閣,離這兒也不遠的。”然後對許宗源道:“你帶她過去,讓那兩名宮女給她把空房收拾一下。”
許宗源答應一聲,對明珠道:“姑娘請。”帶著明珠出了殿。他偷眼瞧她,想太子真是好福氣,竟得了這麽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如果我能討她做個老婆,那我當這一輩子宦官也不算虧。他心裏這麽想,手上是不敢碰她的。
明珠暗暗尋思:太子肯把我留下來,那我就可常常見到他。若我向他示好,或許就能使他愛上我,到時那個呂雯梅就不足為慮了。
蕭懌則想:姐姐雖是好心把她帶進宮來,可雯梅要是回來了,叫她知道這事,會不會怪我?我若讓明珠姑娘離宮,萬一被官府拿住豈不是我害了她性命?況且她是因我才殺了鄭餘的,總不能叫她冒險出宮。他左思右想也不能兩全,隻能等呂雯梅回來後,向她解釋清楚便了,想來她應該不會反對。
當天夜裏,蕭懌正在殿裏習字,忽覺燭光晃動了一下,殿裏略暗,蕭懌抬起頭,見殿門開處,明珠一身素雅裝扮走了進來,微感驚訝,問:“明珠姑娘,你是有事?”
明珠上前道:“我隻是過來看看殿下。”她湊近書案,低頭看了看蕭懌寫的字,讚道:“殿下寫的字真好。”
蕭懌略略一笑,道:“我隻是隨便練幾個字打發時間,字寫得好看,倒也不見得。”他看了明珠一眼,問道:“你覺得瑤芳閣還好?”
明珠愉悅而笑:“當然是好。殿下給我安排那麽一個好住處,我很感謝殿下。”
蕭懌露出幾許柔和的笑色:“你覺得好就行,不用感謝我。”見她還站著,說道:“你想呆一會的話,就坐吧。”
明珠稱謝,正要坐下,忽瞥見硯台裏的墨不多了,道:“我來給殿下磨墨。”
蕭懌想要拒絕,但見她似乎很樂意,就沒說出口,低頭繼續寫字。
明珠見蕭懌不反對,滿心歡悅地磨了墨,欲坐在他身邊,終覺欠妥,遲疑了一下,坐在了另一張席子上,靜靜地看著他寫字。而蕭懌再未向她看過一眼,感到有點失望,想離開卻又不舍。
過了良久,蕭懌才停下筆,一抬頭,見明珠略低著頭,閉了眼睛坐著,想她定是困了,說道:“夜深了,你回吧。”
明珠迷蒙地睜開眼睛,笑著搖搖頭:“我不累。”
蕭懌覺得天這麽晚了,她要是再不走,被人看見就不好了。他故意聲帶倦意:“但我有些累了。”
明珠明白蕭懌這麽說,是要自己快點離開,隻得起身道:“那我明天再來看殿下。”她快步離殿,生怕蕭懌會不同意。
蕭懌想著她來看自己,還幫自己磨墨,很可能是想叫自己喜歡上她,這可不是件好事,不免有些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