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把柄
小玉一聽,連耳後根都燒起來,愈加低頭道:“我隻想留在宮裏陪著姐姐,並不想嫁人。”
呂雯梅欣喜,又有些內疚,握住她的手道:“好妹妹,難道你就真打算一輩子不嫁人?”
小玉誠懇道:“是的。我願意一直陪著姐姐,不離開姐姐。”她停一停,道:“過幾日就是清明節了,我想到佛堂為姐姐、皇上、太後,還有皇子和公主祈福求平安。”
呂雯梅有點意外:“沒想到你也變得會討好別人了。”
小玉感念道:“姐姐對我的恩情,我永不敢忘懷。要不是姐姐當初肯救我,還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光景。”
呂雯梅溫和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幹啥?隻要你能記著我的好,我就很滿足了。”
小玉拿手帕掩唇咳了幾聲,道:“我會一直記著姐姐的好。”
呂雯梅不覺憂心:“你怎又咳嗽了?”
小玉苦澀一笑,道:“以前就已落下的病根,即便長期服藥,也好不了啦。”
呂雯梅有些擔憂,思索片刻,道:“我倒想起一個人來,你也曾見過的,就是那個叫伯曆的老師父,他醫術很好。要不我派人請他進宮給你瞧瞧。”
小玉搖搖頭道:“不用了。我現在挺好的,姐姐別為我擔心。”
呂雯梅看她氣色還不算差,便道:“那你就聽姐姐的話,要按時服藥,注意保暖。尤其是晚上睡覺時,千萬別受風著涼,以免加重病情。”
小玉感激道:“多謝姐姐關懷。”
“你們又在一起啊。”卻是蕭懌來了。
小玉忙起身行禮:“皇上聖安。”
蕭懌近前說道:“朕不是早就允你不用行禮了麽?”
小玉一臉恭謹地道:“我和姐姐不一樣,怎能對皇上失了禮數?”
蕭懌笑讚一句:“小玉就是有大家閨秀的品性,很知書懂禮。”
呂雯梅生出點醋意:“皇上這般說,是覺得臣妾不夠知書懂禮?”
蕭懌微微一怔,忙賠笑道:“朕可沒這麽想,雯梅你也很知書懂禮。”
呂雯梅才又露出笑意,問道:“皇上忙完啦?”
“是。”他看了看放在幾上的貢品,問道:“朕叫人給你送來的這些東西還滿意?”
呂雯梅笑生兩靨:“皇上送給臣妾的當然都是上好的,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哪會不滿意。”
蕭懌欣喜道:“你滿意就好。”他喝了一口茶,麵上露了一抹得意的喜色:“這個梁國就是欺弱怕強。當初他們侵擾我大齊邊陲,大將軍領兵突圍,又有衛國從中相助,此後他們再不敢來犯,近兩年還派使臣向我朝納貢,這下可是教他們學了個乖。”
呂雯梅笑了笑,平靜道:“齊國有衛國做盟友,別國自然不敢輕易來犯。”
蕭懌頷首:“不錯。”他猶豫了一下,道:“有一事,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呂雯梅道:“皇上請講。”
蕭懌聲音有些沉鬱:“最近都城發生了瘟疫,死了很多人畜。今日在朝堂上,太常王昌仁建議朕在道場設壇請法師作法免災,朕覺得有些不現實,你認為呢?”
呂雯梅果斷地道:“臣妾認為皇上不應相信祥瑞、災異的現象,更不要設壇請法師作法免災。而應多拿出些錢財購置防治瘟疫的藥材,發放給有需求的百姓才對。”
小玉讚同道:“姐姐說的對。皇上請法師作法免災,倒不如多施恩惠於民更好些。”
蕭懌想了想,道:“好。朕就依你們所言。”
這日黃昏,天邊彩霞為丞相府罩上一層變幻不定的柔暖光輝。
高大敞亮的堂屋裏,孟元昭獨自坐在雕花紫檀幾案旁喝著悶酒,心情壓抑不暢。餘暉透過窗扉稀疏地灑在地上身上,暖昧實則寂寥。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管家謝公進來道:“相爺,何大人求見。”
孟元昭放下手中酒杯,有點煩躁地問:“哪個何大人?”
謝公答道:“就是光祿大夫何屢。”
孟元昭詫異:“天就快黑了,他來作甚?”他微一沉吟,淡淡說了句:“叫他進來。”
謝公答應著出去。
須臾,何屢進來,恭恭敬敬施了一禮:“下官何屢拜見丞相大人。”
孟元昭挺直背脊,不冷不熱地道:“嗬,哪陣風把老弟你給吹來了?”
何屢滿麵堆笑道:“下官在家閑著無聊,便想過來陪大人您聊天解悶兒。”
孟元昭想他平素也不常來,今日過來定有事,說道:“老夫恰好也沒事,你過來陪老夫喝杯酒。”
何屢喜眉笑眼地坐到下首席位上,討好似的把孟元昭的半杯殘酒倒掉再滿上:“大人請。”然後才為自己斟了一杯。
孟元昭微眯的雙目中透出疑惑的光:“你何以要對老夫這般殷勤?”
何屢微微正色道:“下官此來,是為大人的前途憂心那。”
孟元昭立時明白了他的來意,麵上卻裝不明:“哦?老夫都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啦,還有什麽可憂心的?”
何屢壓低聲音道:“下官覺得大人現在的處境越來越不妙了。您也知道的,每次上朝時,皇上不管有何事總是先問黃生,卻極少問大人您。想當初令郎不幸英年早逝,令愛嫁了人又不算幸福,下官心裏想想都不好受,何況是大人您啊!”
孟元昭拿起酒杯輕啜一口:“那依你的意思,老夫現下該咋辦?”
何屢一臉恭順地道:“下官是大人一手提拔起來的,大人的恩情下官沒齒難忘。眼下下官尚無良計治黃生,不過機會總是會有的。隻要大人有用的著下官處,下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孟元昭自有交好的大臣,當然多一個何屢,就多一個幫手,他痛快地笑了一聲,道:“人貴有自知之明,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來你是個明白有良心的人,算老夫沒白栽培你。”
何屢懇切道:“下官沒有一天敢忘記大人的大恩大德。如果哪日朝堂上沒了您,下官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下官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力,以圖報答萬一。”
孟元昭喜應:“好。老夫有用著你處,自會告你。”他舉起酒杯,“來,讓我們幹了這杯。”
何屢舉起酒杯,與孟元昭對飲。
這時,一個人腳步急促地走進來,在孟元昭耳邊低語幾句。
孟元昭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歡欣,小聲問:“你真的打探清楚了?”
那人肯定地道:“消息絕對可靠。”
孟元昭這才露出喜色:“好啊,機會終於來了。”
何屢覷著孟元昭的臉色,心下有些明白,試著問道:“大人可是在說黃生?”
孟元昭點頭而笑:“探子告訴老夫,適才有一輛馬車停在黃生府門前,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往他府中搬箱子,看起來沉甸甸的,不知是何物。不過看他府上管家催促那幾個人快點搬,說別叫人瞧見,又說什麽這是黃生鄭重吩咐下的。”
何屢驚訝道:“原來大人已派人監視黃生的一舉一動了。”
孟元昭微微冷笑:“如果老夫不派人監視他,我們能有抓到他把柄的機會麽?”
何屢讚道:“大人此舉真是高明。”他稍一思索,“嘿嘿”冷笑兩聲,道:“下官猜想那箱中定是財寶無疑,否則那幾人送東西還要偷偷兒的?這下黃生可是栽在我們手裏了。下官建議大人明日早朝就把此事上奏皇上,看黃生還有什麽好果子吃。”
孟元昭無比期盼地道:“隻要能把黃生排擠出朝廷,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何屢狠聲道:“大人所言極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大人可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把黃生逐出朝廷。”
孟元昭幹脆地道:“好。老夫明早就上奏皇上。”
次日,在義安殿內,蕭懌精神不大好,懨聲道:“有事啟奏,無事就退朝吧。”
孟元昭立即道:“臣有事要奏。”
“奏來。”
“昨日傍晚臣聽說有人趕著一輛馬車,把多隻大箱子偷偷搬到了禦史大夫的府上,不明何物。”
何屢緊跟著道:“臣也聽說了。那些箱中之物來曆不明,望皇上明察。”
蕭懌驚疑一瞬,轉即半帶諷刺地道:“你們的耳朵很靈敏啊,把別人送東西給誰家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孟元昭和何屢聽了,覺得大無顏麵,低下頭去。
蕭懌看向黃生,嚴肅問道:“黃愛卿,丞相和光祿大夫說昨日傍晚有人給你府上送去多隻箱子,可有此事?”
黃生欠身答道:“確有此事。”
蕭懌目中露出疑光:“那麽箱子裏裝的都是何物?”
黃生平靜答道:“都是治療瘟疫的藥材。最近都城裏鬧瘟疫,臣做為朝廷大臣,合該為皇上分憂,故拿出家中部分錢財托人到城外購置藥材,準備發放給得了瘟疫的百姓。臣本不想張揚此事,誰知卻被丞相和光祿大夫得知,實在慚愧。”
蕭懌疑心盡去,舒暢道:“原來是這樣。”他讚許地看了黃生一眼,朗聲道:“諸位愛卿日後可要多向禦史大夫學著點兒,要真正做一個能為朕分憂,替百姓著想的好官,那樣我大齊才能更加繁榮昌盛。”
群臣躬身齊聲道:“皇上萬年,大齊萬年!”
何屢心有不甘,說道:“皇上聖明。但禦史大夫僅憑一麵之辭,隻怕難以服眾,還望皇上查明此事,好使臣等信服。”
此言一出,一些大臣也紛紛奏請蕭懌查明事情真相。
蕭懌固然信任黃生,可有些大臣不能信服,便道:“好吧。朕就依諸位愛卿所言,查明此事。”他看向中尉郭讓:“郭愛卿,你現在就到禦史大夫府上查查,驗明箱中之物是否都是藥材。”
劉進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