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的新生
清寂的走廊上,倒映著她的影子,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頭頂上帶著的鴨舌帽被她拉低,整個人陷在椅子裏,平穩了呼吸睡著了。
她做了很多夢,混亂到她醒來後也記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夢。南度就站在她的麵前,居高臨下板著一張臉,看上去有些嚴肅,又有些輕鬆。她不太清楚他這幅表情是什麽意思,旁邊的門被人打開有個年輕男人走出來,笑意盈盈地看著她,“牧落?”
她下意識地望向南度,南度還是萬年不變的淡淡的表情,在她看著他的時候無動於衷,她隻好回過頭對著那個男人露齒一笑,點點頭。
男人繼續,“我叫陸海,以後,就是你的班主任了。”
他也許是第一次當班主任,又或者是第一次接觸她這樣身份複雜的學生,在她的麵前,她感覺到他的一絲緊張。也是,南度這一身的拒人於千裏之外,又有誰見了不緊張?
陸海帶著她去班級,她一路跟隨著,南度就在她的身側。陸海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她隱約還能聽見裏麵的喧鬧,她抬頭:高二(一)班。
陸海領著她進去,她剛抬腳,就被他按住了肩,陸海疑惑回頭,明白了南度給予他的眼色,開門獨自一人進去了。
她轉身,“有什麽事嗎?”
南度難得地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學校不是在緬甸金三角,你不要和以前一樣亂來。”
“好的。”
她答應得到挺快,南度很顯然不信,冷冷一笑,動作又快又準,她隻覺身上某處一空,瞪大了雙眼看著他手心裏的東西——一把極其鋒利的瑞士刀。刀鞘精致而小巧,被他這麽輕易地搜羅出來,她感覺麵上有些掛不住,“你給我,我……就上課削蘋果吃。”
遞給她的,是一個裝滿了書的背包。她一愣,扔了背包撲上去就搶,南度反手一招就將她抵在牆上,她不依不饒地往他身上探去,他卻抓住她的手。
“牧落!”他望進了她的雙眼,她的動作一頓,也就是這一頓,他趁機將她的雙手反製在身後,她聽見他說,“這裏不是你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這裏的人也不是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緬甸呆過兩年,連做一個國人的基本準則也忘記了嗎?”
她錯愕,忘了掙紮。他鬆開了她的手,彎腰替她撿起地上的背包,緩緩地說,“這是你的新生活,以前的,要麽扔了,要麽忘了。”
她攥過背包,良久,才撿起地上的書包。
在她走進教室時,陸海要她自我介紹,牧落努力地輕輕地綻出微笑,“大家好,我是牧落,牧馬人的牧,落落大方的落。”
語畢,她往外麵尋去,透過那扇玻璃窗,南度早已不見人影,陸海說了什麽她也開始聽不清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便開始了枯燥的學習。
同桌是個男生,從一開始就帶著耳機沉浸於自己的世界,牧落不愛同陌生人講話,兩個人也一直沉默了一個上午。
牧落在入緬甸之前,也是一個剛上高中的學生,如果沒有後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即將步入大學的人了。她默默算了算,自己離成年,還有203天。
南度今年26歲,自己好像還是太小了。
一天就這樣不慌不忙地過去了,牧落一個人坐在位置上,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不大令人親近。到了晚間放學時,南度給她配的司機小胡問起時,她直接搖頭,“我太不認識他們,沒怎麽說過話。”
很誠實,卻也很孤獨。
小胡啞然失笑,“首長要是聽見了,恐怕得生氣的。”
她嗤笑,南度那樣的人,就算是一顆炸彈丟在他麵前也敢一腳回踢給對方的人,會因為她這區區一個不認識人不愛說話而生氣?她覺得顯然不可能。
小胡看她不解,解釋道,“首長希望你能和一個正常人一樣融入群體,小牧同誌,要多多努力呀。”
她覺得十分好笑,問道,“你說說清楚,我怎麽就不正常了?”
小胡不說了,她等不來答案幹脆轉移了話題,“我是和南度一起住嗎?怎麽我這幾天都沒有見到他人?”
小胡頓了頓,“你的那間房子是首長當年自己屯錢買的,本來是想休假時住,你住了,首長就搬到部隊裏去了。”
她鬆了一口氣,卻又想到,那部隊房子哪裏有她現在住的這個好?
可是她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兒,“這裏的房間這麽多,幹嘛要搬走……”
她的話停滯了,她忽然就明白過來,哪裏是搬出去了,小胡大概是是謅她的。
“好吧。”她盡量順著小胡的話說,望著窗外許久,直到小胡提醒她到家門口了她才反應過來,聶聶地問了一句,“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呢?”
小胡沉默了,而後一笑,“大概隔空了,就來看看你吧,首長最近,挺忙的。”
小胡是個實誠人,一撒謊就神色不自然,她道了謝開了車門就走進家裏了。
南度想讓她融入一個群體之中,她有這個意識後,第二天就開始搭著同桌閑聊。
她一心想要和同桌建立良好的革命友誼,挑著一支筆胡亂地扯了許多的話題,笑嘻嘻地撐著腦袋亂七八糟地
說了不少的話。奈何同桌不太解風情,盯著書本上的字看了許久,最後抬起頭,淡淡一句便堵住了她接下來所有的話——
“你不用學習的嗎?”
很好,失敗!
她僵在位置上,同桌這麽不給人麵子,她正在想著該怎麽應接下一句,剛要開口時,卻很敏銳地捕捉到了教室門外的一抹離去的熟悉的背影。
是南度!
這個想法一旦鑽進了腦袋裏,她一定是坐不住的,當即她就遺忘了正在建立友誼的同桌,扔了筆就跑出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的拐角處,她尋著方向跑過去,卻站在了空蕩蕩的走廊之上。她差點就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一轉身回頭就看見了南度站在她對麵的樓道間,與他並肩的有一個穿著正裝的中年男人,兩個人握了握手不知道達成了什麽協議轉身便進了一間辦公室。
她就站在對樓觀望,南度沒有發現她,她想等著南度出來,卻聽見了上課鈴的響聲。
回到座位上後她也沒心思上課,想著剛剛見到的南度的背影,慢慢悠悠步伐穩健,個子又高又大,像個大男孩兒一樣。可她隻覺著,他其實穿白色棒球服也挺好看。
很年輕,很帥氣。
同桌就在這時敲了敲她的桌子,她疑惑抬頭,同桌表情很奇怪,“老師叫你回答問題。”
她聽後看向講台,同學老師都哄笑著看著自己,她“謔”地一下站起來,用力過猛一下絆倒了身後的椅子,椅子摔倒在地。坐在她身後的男生大概平日裏是個吊兒郎當的人,伸長了腿,椅子這麽一摔,他還來不及收回,不偏不倚,狠狠壓住了他的腿。
男生當即一聲痛呼,全班大笑。
老師也給看笑了,輕咳一聲,“看來新同學不太願意回答我提的問題,坐下吧,受驚了。”
全班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她坐下,頭一次覺得丟人。
接下來的課上,她基本上沒怎麽聽好課,那個被她砸了腳的男生一直哼哼,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麽,到最後直接拿筆戳戳她的後背,“同學,你就不準備道個歉麽?新來的就是沒禮貌。”
聲音不大不小,小到老師聽不見,大到她前一排後一排的同學都能聽見。她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坐在前麵的那個女生回過頭,“你甭理他,他丫的就是欠收拾,砸的好,我代表人民群眾感謝你!”
在說這話的時候,女生是滿臉挑釁地看著男生的。她呆滯地握住筆,還沒來得及開口,後麵的男生就急了,“盛樂陵你丫就是愛和老子對著幹是吧?!要是有本事,下課有種咱倆單挑!”
“呸!”女生譏諷道,“還是個男生呢,就這麽點破事兒和女生單挑,德行!”
男生特別不服氣,“嘿!小爺今兒還真就杠上了,讓你見識見識咱北京老爺們兒的厲害!”
盛樂陵輕嗤,“就你那小身板,嘖嘖嘖……”
眼見著這兩人就這麽隔空掐起來了,她就這麽尷尬地坐在兩個人中間。直到兩個人說話聲越來越大,她的同
桌終於忍無可忍了,“代明洋!”
男生被吼,滿臉受傷,“班長,那女的欺負我!”
同桌冷冷地,“你要是再多說一句,今晚我的遊戲機你也甭玩兒了!”
此言一出,男生當真不說話了。
被這麽一鬧,牧落的處境十分尷尬,同桌睨了她一眼,她吸口氣,默默地趴回自己的位置。
她恐怕,得讓南度失望了。
她這麽一趴,就趴到了下課,正是遊神間,外出的同桌走了回來,朝著她說了一句,“牧落,讓你去校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