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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失落

  南度是在放暑假的前一天回了一趟家裏,可那個時候她還在學校裏拿成績單,碰巧和南度錯過了。


  小胡說起時,她正沉默地收好了成績單,書包放在腿上,她忽然覺得沉重不堪,可為什麽覺得沉重,她又無所從來。


  要是換了平常,她肯定是要吵鬧惋惜一番的,小胡見她今天沉默寡言的,就問了一句,誰知道這姑娘竟然說,“他現在呢?人在哪兒?”


  小胡被噎了一下,想了想,“這會兒該是在部隊裏吧?”


  “你帶我去吧。”


  這姑娘情緒看著不大對,鮮少有這樣心事沉沉地模樣,小胡惦記著上一次頤和園的事兒,也不敢輕舉妄動,正要開口拒絕,牧落趴在車窗上,給出了理由,“再過幾天就得開始準備高三的事兒了,我想知道他的想法,”頓了頓,又說,“我想親自聽聽。”


  小胡套了這麽久的話都沒能套出來現在終於能有個著落了,當即就爽快地答應了,“得嘞!”


  城區距離南度的地方有些遠,小胡開車開了兩個小時,繞了許多的路,當車停在大門口的時候,她被那幾個威武莊嚴的門衛給嚇著了,那些人大概是記得她,上次她來這裏撒過潑還占了南度的便宜。這年頭,能占南度便宜的人可不多,能記住她也是在理。


  她吞了吞口水,“不讓我進也行,我找南度,麻煩一下。”


  那位小哥也算是和顏悅色,對她說,“部隊裏現在正在緊急集合集中訓練,今天大概是見不著了,改天來吧。”


  “訓練一個晚上?!”她不相信,“加強訓練一個晚上,人還能活嗎?”


  “那也得練。”


  小哥說完後就不理她,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問那位小哥,“南度是不是給你們說過,要是我來找他,統統都得回絕。”


  小哥的表情特別訝異,“你咋知道?”


  牧落不說話了,直直盯著那位小哥,小哥也不知道內幕情況,就聽見牧落的語氣已經沒有來時的急躁,顯得異常平靜,“真的?”


  “真的。”


  那一句陳述語氣就像是一把刀子,帶著如同寒冬的森然冷冽直捅她的心窩。那是她牧落頭一次感到絕望。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甚至她十分慶幸自己喜歡的人是南度。所以春風有情,十萬裏歸途,她舍棄了一切跟著他來了北京。


  可是,她喜歡的人,處處躲她,處處防她,他告訴所有人,不要理她,不要讓她接近他。


  “也不是,”小哥想了想,“上校是說,要是你來了,無論什麽情況都要通報他,最好是能拒絕你,實在不行,再叫他出去。”


  她笑了笑,“那就算了,我走了,你也別告訴他我來過,這麽不想見我,也省得給他心頭兒添堵。”


  小哥還想說什麽,從外麵就進來了一輛車,小哥神色一肅,敬了個禮,等到再回頭的時候,牧落已經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牧落什麽也沒說,小胡覺得車裏的氣氛悶得慌,開了車窗讓風透進來了些,可是再涼的風也吹不去牧落的失意,沒過幾分鍾,牧落就像是在和誰賭氣一樣,猛地搖下了車窗,對通了風口,風就猛地灌了進來,吹亂了她的頭發。


  亂了好,亂了小胡就看不見她通紅的眼睛。


  小胡想要替南度解釋解釋,就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上校擔心你,也不是不想見你,是……”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牧落偏過頭躲過了他的目光,“他不待見我……他就這樣不待見我……”


  人失意了,情緒脆弱了,心理的那一根防線就變得薄弱了,她突然之間就有了很多的話想要給小胡說。


  “我救他的時候,正好趕上警察打擊販毒,老杜頭被盯上了,混戰中我被打中了大腿,就差那麽一點兒就打中了大動脈……他們放棄了我,我一個人在森林裏找不到路,後來就碰到了他,我就背著他,在那片森林裏,走了二十裏,我從來就不知道,原來我自己也能流那麽多的血。”


  那一年的大雨,衝散了堅硬的泥石,也衝散了她流在地上的斑斑血跡,她緩緩道來,“我以前在緬甸和毒梟鬥智鬥勇把消息傳給他們的時候,他就誇過我,至今我也能記得那句話,他說——‘這小姑娘,還挺機靈啊’”。


  “後來事情終結了勝利了,我說我想跟著他去北京,他起初不答應,是謝司令出麵替我說了話,在一眾的軍官麵前,他才答應照顧我直到成年,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開心,可是……”


  “來了北京,見他的次數少了,我去找他,你也看見了,不是回絕就是短短不過幾分鍾的時間。段暉讓我學會忍耐等待,有的時候我也想過,我還這麽年輕,我還有許多的前途光明,將來可能會遇見更好的人,為什麽要把希望放到一個生死難測的人身上,可是後來又轉念一想,覺得等的這個人是南度,又覺得很值得。”


  聽到這裏,小胡終於明了了她隱晦而酸澀的心事,吃驚是必然,可吃驚之餘又讓他多了一絲惋惜,以至於他忘記了要替南度解釋種種。


  風吹得頭發四處飛揚,發尾末梢掃得她的臉上又癢又疼,她幹脆關上了窗,把這些事兒說出來並沒有換得她的好心情,反而在無形之中又想明白了許多的事情,想起了許多,也想了許多。


  就像是之前許笙說過的,她的存在,隻會不斷地拖他的後腿,他的前程他的晉升,全都會因此而受牽連。


  她怕,怕南度是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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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樂陵說老天爺是公平的,沒有給她一張完美的臉蛋,卻給了她代明洋。


  代明洋摟著盛樂陵笑嘻嘻地說,誰說的,我家盛樂陵那是魔鬼身材天使臉蛋,誰敢說不完美。


  李信就默默地轉著手裏頭的筆頭,她啃著饅頭梗在了心頭。


  走了一屆又迎來一屆,高二晉升高三,沒日沒夜地補課,一摞一摞地練習書本堆在她的額頭前,她嚼著口裏的饅頭,冷冷地看著自己前後的兩個人隔空傳情,完完全全無視了她。


  代明洋總是追問她那一天走的原因,她不說,代明洋問著問著就被盛樂陵帶偏了,後來也就索性不問了。


  補課一個月,在那個還沒有普及空調的年代裏,夏日裏就頂著頭上的四架風扇。午睡的時候被熱醒,早起晚歸的高壓生活讓每個人都疲憊不堪,每個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她就把頭縮在臂彎裏望著外麵,心裏麵矛盾交加,和南度相處的那些情景一遍又一遍地閃現在她的腦海裏,寂靜的空氣裏,那些片段被無限地放大清晰,她的心情起起伏伏,老師上課講的她全都聽不進去,渾渾噩噩地,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真正放暑假的那一天,小胡也跟著她一起放假,不是小胡不願意來,而是她自己不願意出門,就待在南度的房子裏,把那些自己曾經卸下的那些屬於南度房間的東西,全都洗好了,然後重新換上。自己不懂事兒胡亂改造別人的房子,一點兒也沒有做客之道。


  她來北京的時候什麽東西也沒有帶,後來的生活中的這些也全都是南度替她添置的,從一開始的孑然一身,到現在的所擁有的這些,都該感謝南度。


  她也不奢求南度能帶著自己回雲南了,她想家了,就隻好自己回去看看了。


  汽車顛簸著一路從北京到雲南,走了三四天,和她同座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到了夜間總是有意無意地朝她靠過來,一雙手也狀似無意地亂摸著。她歪著腦袋避開那個男人想著自己這是在車上,萬一被人反咬一口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於是她這幾個晚上她不敢睡熟了,在到站下車的那一天,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把那個男人狠狠地揍了一頓,打得那個人六親不認她最後才長舒一口氣,鬱結在心頭幾個月的悶悶不樂終於散開了些。


  從昆明轉車到瑞麗,在爛石泥路上沉沉浮浮了許久,一下車她就頭昏腦漲,可是沒吃東西,什麽東西也吐不出來。


  要是南度在就好了。


  她歎了口氣,南度如果在,她一定會喜笑顏開地拉著他走路快得要飛起來,她也許會告訴他,瑞麗是個多麽美麗原生態的地方,那裏除了漢族的人,還有傣族、景頗族,他們的民族衣服都很好看,隻是沒有到特殊的節日,大家都極少穿著。


  瑞麗沒有變,這個小城市,時隔兩年,時間沒能改變它,經濟沒能改變它,但是很好,人文還在。


  她順著記憶的路線去尋找自己曾經的住址,當她看到又有另有一座新起的房子替代它的過去式時,她才恍然記起,原來自己已經沒有家了。


  自己什麽都沒有了。父親死於一場大火,那夜過後下了一場大雨,她被救醒過來後那棟房子已經被政府的人處理,她連父親的屍骨都找不到。


  突然,她聽見一道熟悉的,尖銳的,酸澀的聲音直鑽她的耳朵和她兒時的記憶重逢——


  “喲,這不是牧老三的女兒嘛?這是大城市裏回來的人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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