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書房
她輕輕慢慢地晃著腳丫子,腳上那一雙運動鞋還有小小的血跡沒有擦拭幹淨,她就盯著那一小點的血跡,說,“賊?誰是賊?站在這裏的人,到底誰是賊?你今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棟房子的主人和你,關係怕也沒有親近到可以隨時不打招呼串門的地步吧?”
許笙的笑容微微一僵,她不耐地換了一口氣,“我對南度什麽心思你不會不知道,我以前問他,他對你有什麽意思,你猜他怎麽說?”
她賣弄著口吻故意吊著許笙的胃口,她是能看穿人心,也的確能看得出這是她的算計,可一個女人感情的雷區不是說碰就能碰的,一旦失去理智,眼睛裏所看到的虛假事實也全都變成了懷疑認可。這就是常說的——“聰明反被聰明誤”。
許笙幹笑一聲,神情及其不自然,想要問,卻又能察覺她話裏的刻意。可牧落其實就是用許笙管用的伎倆懟了回去,可她卻接不了自己的招。
“……他說什麽?”
她微微笑道,“也沒說,我就問他,‘你是不是喜歡許笙?’,南度說……”
“曾經。”
曾經喜歡得濃烈,卻被歲月逐漸抹去了那份熾熱,到頭來,也不過一句“曾經”。
她的確問過南度這些問題,可南度卻從未這樣回答過。李楠教給她的半是事實半是謊言的招數,的確是好用,三三兩兩幾句話,就能盡快解決一場硝煙。
她站起身,冷冷地看著許笙,“許小姐,這房子現在暫時是由我居住,過了時候,自然是要搬出去,您也不用為了求證什麽而自降身份做這樣的事情。不妨直說,我對南度,就是那個意思!”
也不顧許笙的臉色有多難看,她徑直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關上了房門她直接倒頭睡覺,她管不了那麽多了,許笙的心情於她,真的不重要,她學不來對自己不喜愛的人和物善心以待。也許是舟車勞頓讓她太過疲憊,她閉上眼睛沒有多久意識就開始迷離,模模糊糊之間她聽見了大門關上的聲音,許笙高跟鞋的聲音逐漸走遠,她順暢地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是日上三竿的時刻,她以為已經過了晌午,拿起床邊的鬧鍾後一看才知道,已經是下午兩點。她看過時間後,呆滯地躺著看了半天的天花板,而後頭一歪陷進枕頭裏,繼續睡去了。
再然後她是被餓醒的,肚子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突兀地響起,她摸摸扁平的肚子,頭暈眼花地爬起床準備去覓食。
大概是聽說了小胡的事情,李阿姨在冰箱上貼了一張小紙條——“生活還在繼續。”
要打開冰箱的手頓在了那裏,她撕下那張紙條,放在手心。李阿姨沒什麽文化,字跡歪歪扭扭,卻可能總結了她這輩子得出的經驗。
她打開冰箱,冰箱被塞得滿滿的,速凍餃子和湯圓塞了滿滿的一層,冰箱的涼氣不斷朝她撲來,這個時候她沒什麽心情自己做飯,拿了一包速凍餃子出來,去廚房燒水去了。
鍋裏的水開始慢慢地沸騰,她出神地盯著燒沸,一直翻來覆去地想著李阿姨那句話,生活還在繼續,感情不是唯一,她還有很長的未來。
熱氣撲在她的臉上,水蒸氣糊了她一臉,她拿手擦拭了一下後,倒下了餃子。
吃過了飯後肚子有些撐,她坐在沙發上一個人看著電視,電視上走馬觀花的情節她看了很難有上心的,眼神呆滯地望著屏幕,就這樣白白過了很久,她抬頭去看牆上的時鍾,其實也才過了十幾分鍾而已。她百無聊賴地給南度打了電話,對方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她又打了好幾個,最後索性放棄。
空蕩蕩的屋子裏陽光正是最舒適的時候,透過那層層的窗簾布料跳躍進了幾絲金色粒子將那一片地域覆蓋,她就著那道縫隙一把掀開了布簾,最是太陽猛烈的時候,強烈的光線刺激到她的眼睛,她躲開視線,身體沐浴在太陽光裏,反而覺得心裏痛快了許多。
那個時候還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隻是覺得心裏的彷徨仿佛終日不能散去,籠罩在心裏成了霧霾。後來她才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與割舍裏逐漸明白,是這一種分分合合的生活讓她感到無趣以及難過,這樣的一種難過,被叫做“孤獨”。
她盤腿坐在地板上,後來又覺得腳麻躺在了地上,不知不覺間,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這個暑假過得特別無聊,北京的暑熱天兒絲毫不遜於其他南方城市,馬路上一過中午幾乎沒了人影,老巷子胡同裏偶爾會有幾聲象棋清脆落盤的聲音傳來。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過了一周後,她做完了暑假作業,就開始著力進攻於明年的高考,心裏定下了目標,她也不願意讓任何一個看重自己的人失望。
南度是真的沒了人影,不知道去了哪個邊境線,也不知到了哪座國家城市,又或者是去了哪個地方駐留工作卻又不肯告訴她。她其實覺得真的所謂,擔憂她處處粘著他也好,怕影響她考試也好,她並非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如果是他願意給自己,哪怕是一句話一聲勸告,她都可以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生活。可惜他不相信她。
她每天麵對著各種各樣的題目昏頭漲腦,有的時候一天下來一句話也不說,覺得累了就去屋子外走走轉轉,把花草重新打理起來,一天一天的,竟然也就這樣過了。
萬物不可能終日平衡,生活也不可能每日安靜和平,老天爺總會在人最猝不及防的時刻朝你扔出一顆炸彈,讓你平衡支撐的生活被攪起一陣風雲。
而屬於她的這一顆炸彈,來自於向來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段暉同學。
在牧落一個人安靜地翹著二郎腿斜歪在大門口的走廊上時,段暉提著一大包的零食補品,一個驚天動地的亮開嗓子吼叫,嚇得牧落連人帶書地摔下了走廊,毫無防備。
她捧著腰,一本書就朝著段暉甩了過去,段輝措手不及,兩隻手上又提著東西,結結實實地挨了牧落這一下子。
東西零散地落了一地,段暉搓著被打到的額頭,罵道,“有沒有良心了?你段哥哥我帶了這麽多好吃的來探望你的傷勢,合著就這待遇?!”
“我受傷那都快一個月前的事兒了,有勞您費心了嘿!”
段暉自知理虧,撿起地上的東西,翻了翻那本書,“金融學?喲,咱牧落落這是要和你段哥哥打同行啊?”
牧落走過去接下他手中的零食,“進屋再說。”
段暉跟在後麵就調侃道,“真行,現在就這麽有女主人的氣勢,恐怕輪不上人許女神嘍!”
她得意洋洋地請了段暉進屋,段暉轉頭就問,“我去南哥的書房,你別跟來啊。”
“不行!”牧落攔住段暉,“南度的書房不讓人進。”她以前想進也沒進過,李阿姨說以前南度有告誡過,書房不用打掃,說不定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在裏麵。麵對南度的事情她總是犯傻,竟然也信了李姨的話,從來就沒敢進過,偶爾偷偷進去,也隻是翻看了幾本名著,欣賞了一下南度的毛筆字。
把這事兒去頭去尾地告訴了段暉後,段暉瞧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瞧一個傻子,誇張地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南哥的書房不是什麽重要基地,就一純粹看書寫字兒的地方,我們三個人也沒少進去過,沒見南哥生氣不讓進的,你是不是被誰騙了。”
她尷尬地笑道,“真的假的?”
段暉覺得有意思了,“南哥這個人,脾氣挺好,不容易討厭人,也不容易喜歡人,外邊人看著挺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卻隻有鮮少的幾個兄弟知道他人後其實挺鬧騰……我這樣說你就明白了,南哥不讓別人打掃書房,大有斥外的心理在裏邊,你不妨拿這事兒試試,看看南哥到底是拿你當外人還是自己人,別謝哥哥我,哥哥看你情商挺著急,權當替你支個招。”
原來一個書房背後還能有這樣的道理,在南度的心裏原來人人都是層次分明,誰優誰先都在他的心裏有著落。這樣一想,她對段暉突然就肅然起敬,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段暉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要我說,南哥鐵定要讓你進的,你知道不知道,這許女神當年別說書房,就是連這房子也沒讓別人踏進來,就讓你給堂而皇之地住了進來,我們兄弟幾個知道後可是沒少吃驚。”
她不動聲色地聽著段暉的話,細細地打量這間書房。
之前小胡有告訴她,這房子是南度自己屯錢買下來的,各個細節都是他自己處理的。她實在很難想象,一個日理萬機沒空陪她的人,是怎麽一點一點把這個房子的裝修給完成的。
書房的用的大都是很有質感的楠木書架,書桌有一盞台燈,簡潔大氣的透明色台燈結合現代和當代的風格,襯托了整個房間的風格。她當初第一次偷溜著進來的時候,有被這幾年的精心設計給驚豔到,但更多的,是南度驚人的藏書量和堪稱楷模的字畫。她想,如果南度有一天失業了,單靠著這些作品有書法大家的路,也能足夠地養活自己。
她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翻閱那些名著,摸摸看看,愛不釋手。段暉不知道在挑選什麽書籍,沒來得及顧上她,她走到書桌邊,觀摩著那個設計感十足的台燈,這時卻注意到了台燈下整齊地放了一本黑色硬質外殼的筆記本,她好奇地翻來來看,卻在第一頁,定住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