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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天與秋光,出江湖

  “泉冰聲更咽,陰火焰偏青”


  曾黎叔看著形同龜殼的矩橫盾麵色如常,平淡道“沈括,該如何折磨你一事本讓我頭疼,既然你自己做出了選擇,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白衣道袍如千斤而墜,一腳便讓矩橫入土七分。曾黎叔單腳而立,一動不動,青絲帶依舊飄逸出塵。


  他雙臂伸展而開,祭蓮花指,真言自口而出“燎、厝、塗、炬……火起!”


  矩橫之中傳出沈括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龜殼一陣顫動,似是有人想竭力破殼而出,隻是機關的中樞已被曾黎叔死死抵住,任憑沈括有通天手段,也無法再見天日。


  徐徐黑煙自矩橫而出,許久後慘叫聲漸漸消失,九龍殿外鴉雀無聲,那等撕心裂肺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曾黎叔往身後瞥了一眼,九龍山弟子紛紛四散而逃,人心渙散一片,如此山門已然敗落。


  白衣道袍卸下了一身三昧真火,跪在了九龍大殿前,重重叩頭三下,發髻青絲帶在起落間“啪啪作響”,重叩之後男子再無遺憾……


  老嫗來到了曾黎叔身邊,似當年小家夥受氣後那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言道“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


  “婆婆,你可會怪我毀了九龍山百年根基?”


  老嫗搖了搖頭,自打她拿起那把木掃帚時,山門之事便再也與自己無關。如今已是風燭殘年,更要比從前淡然上許多,恩恩怨怨都是注定,山門劫難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出現的,苦樹由人而栽,苦果也該由人來嚐才是。


  “黎叔,莫要讓自己陷在上一代的恩怨之中,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過爾爾,該為了自己去活才是……”


  一番作態終有別,葉綰綰與桑稚將眾人送下了九龍山,刁蠻的小丫頭還沉寂在先前的驚恐之中,陳玉知言道“葉綰綰,謝謝你!”


  小丫頭碎道“災星災星,趕緊走吧!”


  桑稚有老嫗相助,想要回山門主持大局倒是不難,目送兩女上山,少年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大喊道“以後若有需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此時已無九龍山之人在場,曾黎叔卸下了體內最後一股真氣,在口瀝淤血後淒然而笑。


  李溪揚本想攙扶對方,白衣道袍擺了擺手,臉色慘白如霜,言道“無礙。”


  陳玉知突然有了明悟,先前之所以對他的真意感到似曾相識,那是因為自己強行提境兩次,對那份決絕再熟悉不過……


  少年問道“曾……前輩,你先前是不是強行提境了?”


  曾黎叔並未擦拭血跡,笑道“你還算有些見識,我已將洞玄感悟與通幽修為揮霍一空,如今已是廢人一個!”


  李溪揚舌橋不下,眼眶泛紅,他將顫抖的雙手搭在了白衣肩上,言道“師叔……是我連累了你。”


  曾黎叔輕輕拍了拍小道士的臂膀,一副輕鬆模樣,言道“本是漂泊青燈客,廢了就廢了,紅塵一碗茶,喝完各自爬。溪揚,你不用自責,從今天起江湖之事再與我無關,你應該為我高興才是。”


  李溪揚若是不自責,那他便不是李溪揚了。倘若不是自己疏於防範,輕易上了九龍山,師叔也不用在受傷的狀態下救自己,繼而落得如此慘狀。


  “師叔,你跟我回茅山吧!”


  曾黎叔與青山碧水一般寂寥,他歎道“七歲與十七歲之間,有整整十年,從十七歲到今朝,卻是一生。溪揚,這些年我被怨恨衝昏了頭腦,有愧於茅山,有愧於天地,卻唯獨無愧於心,直至今日才有所感悟,休戀逝水,苦海回身。你的道才剛剛開始,一定要引以為戒,收餘恨,免驕嗔……師叔以後不能保護你了,好自為之,莫要讓我失望!”


  白衣道袍一人漸漸遠去,他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青絲帶與白袍無不透著一股瀟灑淡然之意。


  李溪揚垂頭落寞無比,陳玉知拍了拍他的肩,柔聲道“小雜毛,就像曾黎叔所言,你應該為他高興才是,入江湖容易,漸一番風,一番雨,一番涼,出江湖卻不易,天與秋光,轉轉情傷。你若有朝一日繼任茅山掌教,他定會為你高興。”


  三人於林間露宿一夜,晚間少年脫下了道袍,悄悄地蓋到了女子身上,生怕寒意凍壞了伊人。


  李溪揚坐在一顆參天大樹下,對著明月抒發悲涼。


  少年渾身一抖,言道“小雜毛,你說那些個儒生怎會有如此文采?能寫出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等名句,嘖嘖嘖……真是讓人佩服。”


  “陳玉知,你說得可是實話?我覺得你向來都隻佩服自己,竟還會佩服別人?”


  少年見他情緒好轉,笑道“先前是在說笑,但你這麽看我就大錯特錯了。古語有雲,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我當然也有佩服之人,比如那個一掉眼淚就能讓我戒酒三日的丫頭!比如一生氣就踹我屁股的少女!比如一刀直破兩百裏的老頭!比如用我鞘中黑劍自刎的巾幗!比如以眼還眼的漢陽鏢師!我佩服的人太多了,卻唯獨不佩服自己,一路走來屍山血海,若不是有旁人相助,我早就死上十次八次了,哪還能遇見你這小雜毛……”


  李溪揚頗為詫異,沒想到看似玩世不恭,實則桀驁不馴的少年心中,竟會佩服這麽多人。


  “我沒你這般見多識廣……心中隻佩服三人,師傅和師叔不可動搖,但若不論修為與境界,第三個人便是你,陳玉知!”


  少年滿麵春風,李溪揚從不說假話,他說佩服自己,那必然是發自內心的佩服。


  “小雜毛,你的眼光不錯啊,我倒是想聽聽其中緣由!”


  李溪揚瞥了一臉笑意的陳玉知,說道“青衫黑劍,玄甲龍騎!玉門平戰事,北莽絞獸騎!一朝身死魂消,一人隱於江湖。在我眼中,你與師叔無異,他選擇做一個普通人,而你選擇做一個江湖客,蓑衣遮雨,鬥笠遮麵。且不說你禍害女子的本領,單單以上所述,我望塵不及,故而佩服!”


  小雜毛每讚一句,陳玉知的脊梁便挺起一分,仿佛在這林間,他已是名副其實的“俠之大者”一般。


  “小雜毛,你怎會突然知道這麽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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