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四季仙境
十方聽紅玉說的危言聳聽,盡管早猜到進個湧金門就要一千兩白銀的地方,恐怕是有些門道兒,但要說混進去就會粉身碎骨,卻也並非完全相信。
紅玉看出來十方麵帶懷疑,便又說道:“可能我這麽說,二位並不怎麽相信,那是因為你們並不知道這半山仙境到底是個什麽所在,那區區一千貫無非隻是進湧金門而已,而你們想要找的隱鳳泉,卻是在那四季仙境之中。”
“四季仙境?”十方微微一愣,這詞他倒是頭回聽說。
“不錯,這半山仙境,實則分為三塊兒,分別是西子湖畔的人間福地,半山的四季仙境以及頂峰的靈鷲洞天,而一千貫進湧金門,其實能去的也不過隻是山腳下的人間福地,卻並不能上了靈隱山。”
“什麽?一千兩還上不了山?”十方更是驚詫不已。
紅玉又急促咳嗽兩聲,才點了點頭。
“是的,雖說湧金門後的西子湖畔被稱作人間福地,但也隻不過是那些家有錢財的富家子弟遊樂的地方,和那半山的四季仙境可不能同語,那是半山仙境之主用來結交當朝權貴而花巨資建造,分為春夏秋冬四季,縱是最下麵的桃杏鬧春園至少也要四品以上官員方有資格進入。”
“四品以上官員才能上山?”十方倒是頭次聽說。
紅玉卻是搖了搖頭,“不僅如此,那三四品的知府巡撫也隻能止步於桃杏鬧春園,而更上一層的曲院風荷,是隻有二品以上的六部尚書侍郎們方才能踏足的地方。”
“二品?”十方微微愣了愣。
“而第三層的南山品菊則隻能是當朝宰輔,護國天師才有資格踏入的。”
“當朝宰輔,護國天師?”十方已經不是驚訝,而是都有些傻了。
“而這第四層的望峰探梅,自然隻能是皇親國戚方能進入。”
“皇親國戚也才隻能到第四層?”十方也意識到要上這半山仙境恐怕不是那麽簡單了。
“而你們要尋的隱鳳泉,是從山頂半峰的隱鳳庵源起,流經靈山煙雨洞,過望峰探梅,南山品菊,曲院風荷後就直接從山內水道匯入西子湖中,因而你們要想到隱鳳泉,最少也要是當朝二品以上大員,否則,根本就別想了。”
“至少是當朝二品大員?”十方足足吸了口冷氣。
“另外,二位可不要心生蒙混進去的想法,那四季仙境,每一層都有護衛把守保護,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畢竟能上山的,都是當朝的大官或者其親屬,他們的安全是第一要緊之事,故而就算你有錢,也沒資格上去,且一旦被發現,直接就會被當做刺客,打死勿論。”
十方聽完之後,沉默半晌,心裏也犯了難,本來如果隻是需要一千貫入門費的話,憑自己現在的手段,真要找幾個大富戶,半夜潛進去,借個一兩千兩,雖然費些功夫,但也不是不可能。
但一聽光有錢也沒用,還要是二品以上大官才有資格才能到隱鳳泉,就算自己能混進去,那碧桃妹妹該怎麽辦?那可是要在泉水裏洗澡的,要想帶著碧桃也人不知鬼不覺的混進這四季仙境,再洗去妖氣,最後還要無恙能出來,似乎的確不太可能。
因而十方琢磨了片刻,又問道:“如此說來,要想進入這四季仙境,隻能是那些大官了?”
紅玉點點頭,“還有他們的家眷也可以。”
十方聽紅玉說親屬家眷也可以,登時心中一動,心說既然家眷可以,那家眷自然也會帶著奴仆,如果能化作哪個大官的奴仆,說不定就有機會混進去。
因而他又問道:“那如果是他們仆從親隨呢?”
紅玉卻搖搖頭,“奴仆親隨倒是能跟著主子進湧金門,但湧金門後專門建了一處所在,名叫歇馬店,正如其名,那就是給貴客駐馬以及手下奴仆歇息等待的地方,親隨倒是可以在人間福地隨意走動,但卻不能跟著主人上山。”
“奴仆不能跟著上山?這怎麽可能,那些可都是達官貴人,平日裏使奴喚婢慣了,怎麽可能不帶隨從上山?”
紅玉卻回道:“既然名為四季仙境,當然伺候這些達官貴人的就不能是那些下賤的奴婢,而是那些從萬千女子之中,精挑細選,從小培養出來的四季仙子來侍奉了。”
“四季仙子?”
紅玉並沒有直接回答十方,而是反問道:“二位看我紅玉的姿色如何?”
十方聽紅玉突然問的蹊蹺,微微一愣,但卻回道:“姐姐言談不俗,姿容美俏,那自然是百裏挑一的美貌佳人,西子湖娘能名滿天下,果真名不虛傳。”
十方倒不是有意恭維紅玉,說的倒也是實話,如果紅玉沒有病的話,的確風姿卓越,雖比不得碧桃,但也的確是難得的佳人。
紅玉蒼白的臉上微微露出些許紅潤,“恩客倒是抬愛了,隻不過我卻並非是西子湖娘,而是淮楚洗娘,之前是在人間福地的玉帶晴虹兩岸為營,也並非是紅玉自誇,當時我也稱得上玉帶花魁,縱是柳浪聞鶯中的那些北班群花,蘇揚瘦馬,還是平湖秋月上的眾多船娘,大都難掩我芳名,而紅玉之名一時也是風光無兩。”
十方倒是點點頭,“就從姐姐的姿容和談吐來看,此話倒也並非虛言。”
紅玉繼續說道:“而我之所以能豔壓群芳,除了因為姿容,還因為我出身不同,我父本是淮楚安撫使手下一名千總,領正六品俸祿,隻因海寇猖獗,我父屢剿不利,損兵折將,又被上司誣陷,以貽誤戰機之名問成了死罪,我這才成了罪官之女,淪為了娼妓。”
“哦?原來姐姐還是官宦之後。”
十方雖然不知道紅玉為何突然說起來她的家世了,但一聽紅玉竟是官宦之後,倒也有些驚訝。
紅玉微微點了點頭,又說道:“而我自小不光精讀翰墨,操琴唱賦,也曾跟父親習得些刀劍,挽得了二石之弓,不說百步穿楊,也勉強算得上是百發百中。”
這下十方可真是沒想到,眼前這個美貌洗娘,竟然還是個文武雙全的奇女子,也不由得起了刮目相看之心。
畢竟,這世上美貌女子萬千,美貌且精通文墨,琴棋書畫的倒也不算少,但美貌且精通文墨琴賦又能使刀劍,開硬弓的,可就鳳毛麟角了。
“怪不得姐姐能在這群芳爭豔的錢塘府能獨占鼇頭,原來竟是位文武全才的奇女子,倒是讓我失敬了。”
紅玉卻搖了搖頭,“我之所以跟二位恩主說這些,可並非是為了自吹自擂,而是想告訴二位,縱然我在玉帶晴虹小有名氣,但卻也是個連鬧春園都進不去的下等娼妓,如此,那四季仙境中的四季仙子如何,恐怕就無需我多言了吧?”
“什麽?連姐姐這等的人才,卻都不如那四季仙子?”十方這下倒真的是吃驚非常。
“一點沒錯,雖說我也從沒上去過四季仙境,見過那些四季仙子,但有一點,凡是在人間福地接客的,不管你是什麽燕秦晉洛,蘇揚淮塘的花魁,卻都是半山仙境裏最低等下賤的,根本無法和那四季仙子相提並論,而服侍那些達官貴人的,就是這些個四季仙子,故而四季仙境之中,從無有奴仆上山。”
“如此說來,如果不是二品以上高官,是絕無可能到了那隱鳳泉了?”
十方此刻也不由得心中叫苦,本以為到了錢塘府,就能找到濯垢泉,洗去妖氣,哪知道如今可能連山都上不去了。
“我方才所言沒有一絲虛假,完全是好心相勸二位恩主,切莫做那白白送命之舉,如果二位隻是為了能在親朋好友麵前不失臉麵,那方才我說的那些,也足能讓二位搪塞一二了,如果二位想在錢塘府多遊玩些時日,倒也悉聽尊便,隻不過,最好在五月初五之前就務必離開錢塘,回鄉去吧。”
“五月初五?”十方又是一愣,“為何要在五月初五以前務必離去?”
紅玉回道:“因為五月初五端午夜,是錢塘一年一度的萬花大會,如果是往年,倒也是不亞於元宵賞燈和中秋賞月的錦繡盛會,但今年卻很可能會變成一場刀光劍影,凶險萬千的修羅大會,二位既然並非錢塘人,又何必要留在這裏以身犯險呢?”
“萬花大會,刀光劍影的修羅大會?這是什麽意思?”十方不解問道。
但紅玉卻搖搖頭,“我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二位,如果二位信得過我,最好早早離開錢塘,回歸故裏,切莫到時悔之晚矣。紅玉病體難堪,就不親自恭送二位了。”
十方雖然心中疑問百生,但見紅玉此刻的確極為疲累,又明言送客,也隻能起身告辭。
十方站起身,剛想從懷裏取銀子,卻被紅玉一攔,“二位恩主此番一未飲酒,二未聽曲,就無需破費,如果真能念在紅玉可憐,而願意幫一個小忙,紅玉感激不盡。”
十方聽紅玉說不要錢,倒也有些意外,又聽紅玉說想讓自己幫她一個小忙,便問道:
“敢問姐姐想讓我幫什麽忙,如果是力所能及,自然不辭辛勞,但就怕萬一超出我能力之外,萬一沒幫上忙,反倒是耽誤了姐姐。”
紅玉淡淡搖了搖頭,“並不是什麽大事,隻想能勞煩二位,回鄉之時,替我帶一封絕筆書信,送至徽州牢城,交於我那苦命的韓郎韓顏臣,紅玉非但分文不收,反而以重金相報。”
“徽州牢城?韓顏臣?”十方一聽倒是愣了,心說:“原來不是青樓小姐愛上薄情秀才的俗套戲碼,而愛上的是個被發配的囚徒啊。”
不過十方也聽得清楚,紅玉說的是絕筆信,因而也不禁一猶豫。
“看樣子她的確病的不輕,如果不醫治,很可能就會不久於人世,但我和她非親非故,又不知道她的為人底細,如果魯莽讓碧桃妹妹給她醫治,萬一走漏風聲,可大有風險,但眼看著她病入膏肓,自己本能救她一命,卻要昧心不顧,這良心上,也有點兒過不去。”
再加上自己根本就不是從徽州府來的,而且不洗掉妖氣,就不可能離開錢塘,又如何能幫她送信呢。
因而十方這一猶豫,立刻就被紅玉看了出來,便又說道:“我也不白勞煩二位恩主,那箱子裏有我多年存下的積蓄,少說也有七八百兩銀子,如二位能幫我帶信,我悉數都贈予二位恩主。”
說著,紅玉吃力地抬起手,指了指床尾後放著的一個上著鎖頭的矮櫃。
十方一聽,忍不住就說道:“姐姐這又何苦,帶封書信按說倒也不是什麽麻煩之事,又怎能要姐姐如此多的銀兩,隻不過我兄弟的確有難言之隱,一時間可能還不會返鄉,要不依我看,姐姐既然並非是無錢請郎中醫治,倒不如用這些錢早請名醫,盡早治好身子,倒時就能親自去往徽州,與你那韓郎相見,又何苦要作這絕筆書信呢?”
紅玉一聽,本來強撐著的精神頓時也消弭無蹤,神情整個委頓下來,眼中也盈出淚花。
“我這病,就算那洛陽城的皇家禦醫,恐怕也無能為力,而我就是知道今生已再無見韓郎之日,這才不惜冒昧,懇求二位帶我書信,既然如此,就不勞煩二位了。”
“皇家禦醫都無法醫治?”十方倒是更生了好奇之心,“姐姐到底得的是什麽病,竟連禦醫都治不了?”
紅玉聽十方不願代勞送信,已不想再多言,剛想去拉手邊紅繩。
那紅繩吊在屋頂之上,係著個大金鈴鐺,是用來召喚劉媽送客所用,但就在紅玉剛拉住紅繩,還沒拉的時候,就聽外麵突然有個女子尖聲喊道:
“劉紅玉,你個臭婊子賤貨,快給老娘滾出來,沒想到吧,你個騷貨也有今天,老娘今天非要把你那一身騷皮子給扒下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