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月下美人
因為張九喬一句話,讓十方是如夢初醒,心中登時就認定了真凶必定就是那巡海乞王。
但更讓十方心恨難抑的卻是,自己本以為那丘山是個堂堂正正的英雄好漢,自己是真心實意打心眼兒裏敬佩丘山為人,因而至今都絲毫沒有懷疑過他和乞王,但如果真像張九喬所言,這些屍骨大多都是從艮山門挖出來的,那真凶除了乞王,恐怕就再無他人。
而能將自己帶碧桃來錢塘府的事情告訴乞王的,自然也隻有丘山而已。
想到這裏,十方已然心緒難平,便又向丹杏問道:“這些屍骨是否也都是和小鳳她們一般的死法?”
丹杏雖然望著十方是一臉擔憂之色,但聽十方詢問,便回道:“我隻能確定最後那三具屍骨的確是同一真凶所為,而之前的那些,盡管張仵作用了藥材保存,但還是日久生腐,已無法確定體表到底有無傷痕。”
十方一聽更是雙眉橫立,當即說道:“有三具已足夠了,張仵作,你好生看護屍骨,我這就去抓那真凶歸案。”
說完,十方就要轉身離去。
張九喬雖然還是一臉迷茫,但見十方去意已決,也隻能慌忙頭前開門,同時一臉恭敬地說道:“大人放心,屬下恭候大人馬到功成,抓獲真凶,替萬千冤魂昭雪。”
十方便急匆匆帶著丹杏出了樟榆堂,直奔正南,等走了一條巷子,丹杏見四周無人,這才一把拉住十方,問道:“你等等,我先問問你,是如何斷定乞王就是真凶的?”
十方此刻臉色依舊鐵青,便把自己的推斷一五一十地說給了丹杏,而後才說道:“杏兒,我想獨自去往候潮門內獅子巷,找那丘山丘鵬飛理論,好救回碧桃妹妹,而杏兒你立刻回轉半山,見秦牧和世子,言說經過,如他們樂意幫忙,你便帶他們同來獅子巷,如他們不樂意,也就罷了。”
說完,十方就想轉身奔南,去往獅子巷,但又被丹杏給拉住了,同時就見丹杏是麵色不悅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憤慨窩火,更心急碧桃,也認為你說的不無道理,但你能先冷靜一下嗎?你現在手中有真憑實據嗎?隻憑這番推斷,就上門問罪,要見了丘山甚至是乞王本人,人家矢口否認,你又當如何?”
其實十方也不是沒想到丹杏說的這些,他心裏也明白,正所謂捉奸要雙,抓賊要髒,要沒真憑實據就去興師問罪,恐怕就算是尋常百姓也不會承認,更何況是乞王和丘山。
隻是他心裏更清楚,現在去哪兒找證據?自己一時間又能找來什麽真憑實據證明乞王就是真凶?
現在明知道碧桃就在他們手裏,他根本就不敢想,碧桃如今正在遭受什麽樣的悲慘境遇,而這心思一起,他還哪有心思再去慢慢找證據?當然是先救碧桃出火海為是。
因而他想的就是不如今晚自己夜探獅子巷,隻要能找到碧桃,那就是鐵證,到時候不管自己是帶著碧桃就此逃出錢塘府,還是幫秦牧繼續對付巡海乞王,但至少平安救出碧桃,就再無後顧之憂,到時候無論是去是留,也都由自己掌控。
而且他更深知,乞王和丘山可都非等閑之輩,甚至更有那殺人真凶在場,此行風險太大,丹杏要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是必定要和自己一起去的,因而這才假意說讓丹杏回半山搬兵,自己隻是先去找丘山理論,好探查虛實。
至於秦牧會不會出手相幫,十方其實壓根就沒奢望過,他目的隻是讓丹杏回半山而已,心說:“隻要杏兒和秦牧一說,憑秦牧的精明,當然明白這事的風險有多大,自然就不可能讓杏兒以身犯險,再來找尋自己,隻要他能把杏兒留在半山,那自己也就放心了。”
但丹杏又豈能不知道十方此刻的心思,一看十方不吭聲了,便又沒好氣地說道:“你也不必瞞我,你是不是想把我騙回半山,好自己去涉險,我告訴你十方,你別想,你要真去大鬧獅子巷,我也必定和你一起。”
十方本就心急,又聽丹杏識破了自己的心思,更是忍不住說道:“杏兒,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可是最貪生怕死了,哪可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隻是想偷偷去看看碧桃妹妹是否就在獅子巷,畢竟獅子巷就在半山之下,真凶行凶之後,最有可能去的就是那裏,你放心,我絕不會硬來的。”
丹杏聽十方這般一說,臉色才略有好轉,但卻又說道:“我可不敢信你那張嘴,誰知道有哪句真的,哪句假的?在雨後村也不是沒領教過,不過你先別急,其實倒也並非完全不可能找到證據,而且,我覺得,就算碧桃真是被乞王劫走的,可能也不會藏在獅子巷。”
“不會在獅子巷?”十方卻是微微一愣。
丹杏點點頭,說道:“你定是沒去過獅子巷,那可是和清河坊齊名,錢塘府最熱鬧的地方,三教九流無所不包,但可不是乞王獨占的地頭兒,而是五王均有染指,要是他真如秦先生說的,抓走碧桃是為了參選萬花會,那自然是要嚴加保密,如果你是乞王,是會把碧桃藏在這魚龍混雜的獅子巷,還是藏到一個比獅子巷要安全一萬倍的地方呢?”
十方聽丹杏這般一說,先微微一愣,但瞬間就回道:“杏兒,你說的是那艮山門內的鬧鬼蝶園?”
見丹杏點了點頭:“對啊,要是那蝶園真是真凶的藏匿之處,憑他數年來都沒被人識破,那自然把碧桃關在那裏最為妥當,所以,我們今晚應該去的並不是獅子巷,而是揚羽蝶園,說不定運氣好,不光能救出碧桃,甚至還能人贓俱獲,連真凶都一起抓住,哪怕就算我們猜錯了,想必也能找出些什麽蛛絲馬跡的。”
十方聽丹杏說的的確有理,也點點頭說道:“那好,今晚我們就先去揚羽蝶園抓鬼,既然靠裝神弄鬼掩人耳目,那自然不會有重兵把守,如此,我們冒的風險比起獅子巷要小的多,正好我也帶杏兒你去見見韓大哥和紅玉姐姐,尤其韓大哥在艮山門內住了多日,可以先向他打探些細情。”
丹杏見自己說服了十方不去冒險,心中也大為寬心,又聽他說的是我們,並非執意不讓自己同去,更是暗暗心喜,便說道:“那咱們現在就走,到了艮山門估摸天也就黑下來了。”
二人這才轉頭向北,直奔艮山門而去。
等十方和丹杏離去之後,就見從巷子裏是緩緩走出一人,此人全身上下披著大鬥篷,隻露出了半張綠臉,遠遠望著十方和丹杏的背影。
等看不到十方他們之後,才見此人轉身直奔樟榆堂而來,但到了門前,此人並沒有走正門,而是繞到店後,左右一看,見周圍無人,是飛身越過圍牆,毫無聲息地飄落院中。
而此刻,張九喬就坐在院子正當中一棵大香樟樹的樹蔭下麵,手裏還握著一隻純金打造的花剪,正專心致誌修剪著麵前的一株盆栽卷葉曇花,後背正對來人。
就見那人腳步無聲,慢慢到了張九喬身後,而張九喬似乎是毫無察覺。
但來人走到距離張九喬還有三尺遠的地方,卻停下了腳步,張九喬一直都未回頭,依舊專心修剪著手裏的曇花卷葉,隻是口中淡淡說了一句:“他們是不是並沒有往南,而是奔著北麵艮山門去的?”
聽張九喬問話,再看來人,雙膝跪倒,低聲回道:“回娘的話,他們沒去獅子巷,的確是去往了艮山門。”
張九喬依舊沒回身,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又說道:“那些叫花子的屍體也已經放到地方了?”
來人回道:“已尊娘的吩咐,放好了,隻是……”
“你是不是想問,隻是這等栽贓嫁禍的太過明顯,他們豈能上當?”
“兒不敢妄猜娘的心意。”
張九喬卻微微一笑道:“你和他打過交道,豈能不明白,這小子和丹杏那小丫頭都喜歡自作聰明,所以越是明顯,越漏洞百出,就越能讓他們心生疑惑,你回去告訴你大哥一聲,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去聚寶盆找他了。”
“是,娘,另外,那老三他……”
“罷了,你讓他回來吧,再告訴他,你們三個都是娘的兒子,這天下所有當娘的,可能會有所偏心,但卻不會親手把自己兒子給送上斷頭台的。”
“多謝娘開恩,魏槐替三弟給娘磕頭了。”說著,魏槐就衝著張九喬恭恭敬敬磕了頭。
張九喬這才放下手中金剪,轉身問道:“那個阿醜如何了?”
“大哥按照娘的吩咐,已經如實跟她講明緣由,果然如娘所說,如今她已然心甘情願。”
張九喬一聽,臉上這才露出淡淡的得意笑容,一邊用手輕輕撫摸曇花的卷葉,一邊又說道:“月下美人,花之魁首,縱然有這桃杏齊芳,但見了我這株月下美人,恐怕也隻能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