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圍城之困
棘城入春以後,一般是接連著十幾天見不著雨的影子。
所以次日,大軍出城的時候,整個天氣也是一派萬裏無雲、微風和煦的樣子,讓人不由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從而讓人打心底就生出了一種名為勝的信心。
如今是石趙圍城的第五日。
前日趙軍在遲遲不見燕軍出來迎敵的情況下,便開始攻城。好在慕容霸早先就率軍在城樓駐守,所以趙軍在攻了一天後,也沒能動彈棘城外圍的防禦半分。
慕容恪一早便率軍出發,到日上三竿時,才與慕容霸等人會和。
更早的時候,趙軍便開始在城樓下叫陣,但是慕容霸不見慕容恪來也沒敢輕易出戰,於是便讓哨兵在城樓上高高掛起了免戰牌。
慕容恪一趕到目的地,也不多做休息,下馬後就隨著慕容霸上了城樓。
石虎此番帶來的人共有十萬之多。因戰事未正式開始,所以石虎也沒有一股腦地就讓全軍出動。
如今這城下黑壓壓排滿的一片,少說也有三萬的數量。
“五弟,這城中包括你我帶來的士兵,共有多少人?”慕容恪看著底下的陣勢,麵色有些嚴肅。
慕容霸心底略微估了一下,便道,“約莫一萬人。”
“足夠了。”聞言,慕容恪臉上凝著的表情微微的鬆了幾分。
雖然如今與趙相比,燕的實力與其卻是有著懸殊。不過,石趙匆忙北上,且一次就帶了十萬餘人。光是從鄴城到棘城邊界就已花去了一個月的時間,如今尚未調整好了狀態,便急於讓這些人出來應戰。且棘城距離鄴城也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怕是這後方糧草供應現已成了他們亟待解決的難題了吧?
何況趙去年便因國內大旱而導致糧食絕收,如今這糧草不足,又遠赴棘城,料想他們在此地也撐不了多久。
這麽想著,慕容恪忽然便有了主意。
“四哥,眼下這情況敵我懸殊太大。如果硬拚是絕對贏不了的。不知四哥你是否想好了對策?”慕容霸原先也想了幾個用智取的法子,可是橫豎想著都覺得欠妥,所以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他想他這四哥隨著父王南征北戰的也有幾年了,便想著他一定會有應對之法的。
聞言,慕容恪便偏頭對著慕容霸耳語道,“今夜,你我這樣……”
聽完慕容恪的計劃後,慕容霸連稱絕妙。
“四哥……”慕容霸又看了眼下方,“那這下麵的人……”
慕容恪勾唇,笑道,“你不是掛了免戰牌嗎?就讓他們繼續曬著。”
於是兄弟兩人便果真下了城樓,回到陣地。
而慕容恪回到陣地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常德帶底下的兄弟回營睡覺去。
常德原先並不知道他的打算,聞言,不免有些錯愕地看著慕容恪,道,“讓大家回去睡覺?大白天的?”
“是。”慕容恪應答道。
見自家主子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常棣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敢多做他想,“屬下這就去。”
等到太陽快落山了,慕容恪這才讓營裏的士兵們整好行裝,然後率著眾人來到校場。
慕容霸在校場等了許久,見眾人終於來了,想著之前慕容恪告與他的計劃,便覺得心血澎湃的。
“四哥!”慕容霸上前,看了眼慕容恪身後的士兵,興衝衝道,“可否出發了?”
慕容恪看了眼天色,隨即轉身,對著身後的士兵們,神情嚴肅道,“眾位將士,可否有信心隨本王出城,一舉奪下那趙營?”
慕容恪的聲音剛落地,便有一陣整齊的棍棒觸地聲響起。
“好!”慕容恪見此反應,隨即又道,“你等分為兩隊,一隊等會兒隨吳王往東麵出城,一隊隨本王到西麵包抄。明早之前,務必要將石趙的糧草庫奪下!”
說著,他便從腰間取出一把長劍,手舉長劍,往上劃破空氣,“事不宜遲,出發!”
隨即將士們長呼一聲,之後便迅速分隊。照著慕容恪事先的安排,慕容霸帶著一隊人秘密出了城,往著趙營東麵而去。
而慕容恪隨後就帶著剩下的五千名士兵,趁著夜色翻過護城河旁的那座小山林,往趙營西麵趕去。
出乎意料的是,等慕容恪帶著人抵達趙營後方時,發現石趙的一處帳營竟駐紮在密雲山山腳!
等快要接近前方營地的時候,慕容恪眼尖地在前方的林子裏隱隱約約地有幾個人影在晃動。這時,派出去探路的探子,匆忙地從一旁的灌叢裏跑來,“殿下,前邊有一隊敵營哨兵,正往著這邊靠近。”
聞言,慕容恪便在前方抬手,示意軍隊停下,“常德!”
“殿下?”聞聲,常德一路小跑跑了過來。
“你先帶著一部分人往後退一段距離,找個合適的位置隱蔽起來。”慕容恪眉頭微皺,壓低了聲音道。本來將行程放在深夜進行,就是想趁著這些趙兵在困乏候放鬆警惕,這樣一來他們就可輕易躲開這些礙事的哨兵。沒想到,還是撞上了。
現下他身後還有千餘名的士兵,若是一齊出動的話,目標難免太大。所以他隻能分批次往前邊兒趕了。而眼下,最重要的,便就是將那群礙事的哨兵給清理了。否則一旦驚動前方的趙營,那麻煩可就大了。
“這裏比較安全,不容易被趙軍發現。你先帶著大家待在原地休整……”常德帶著人往後撤了一段距離,安排人在一處隱蔽的密叢裏躲了起來後,隨即便照著原路返回,到前邊與慕容恪等人會合。
而慕容恪在讓常德下去的同時,也帶著十幾個士兵,由那名探子帶路,借著夜色的庇護,繞到了那群哨兵的後方。
還好那群哨兵活動的範圍比較小,而今晚的月光倒是為他們的前進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眼下敵明我暗,而目標活動的範圍都盡數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下,所以要想清理掉那些人,想必也不是件難事。
慕容恪所帶的這幾個人,雖然看上去跟普通士兵沒差,但他們卻都是出身慕容皝手底下的玄甲營裏的精良兵種,所以要解決石虎手底下這些酒囊飯袋似的哨兵,簡直易如反掌。
這一支哨兵起碼有二十多個,因為不集中,不能夠一次性解決,所以光是清除這些障礙,也費了慕容恪不少的功夫。
而等他們將那些障礙都盡數處理幹淨後,常德也從另一端過來與他們會合了。
“殿下,眼下眾位兄弟已被屬下安排在了一裏之外的隱蔽處,現在是否要安排他們再過來?”
慕容恪看了眼前方,沉吟片刻,便轉身吩咐常德,“你帶著人先走,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在耗子林會合。如若本王延期,你就火速帶著兄弟們往東邊走,去往趙營後方,和成郡王會合。”
聞言,常德疑惑道,“殿下不跟我們一起麽?”
明明在出發之前就已經和成郡王約好的,怎麽臨時生變了?
“眼下趙軍在此地另紮有分營,本王需帶人到前頭探明情況再另做打算。”走這條路是臨時定好的,所以前邊兒也沒來得及讓探子探明路況。
在密雲山腳發現趙軍這麽重要的事情,先前也沒見有消息傳來,想必是這幾天外城被圍的太密,所以像這樣的消息,後方探子也很難及時傳回主陣。
雖然尚不明確這些人的意圖,但是這一帶接近密雲山腳下的村莊。這些趙兵在石虎的帶領下,早已不知軍中紀律為何物,一個個的都和他們的主子似的,除了野蠻的強盜行徑,什麽都幹不出來。
所以,在見到這些人出現在此地時,他比較擔心的是這附近村民的安危。
常德雖覺得不妥,但是又不能質疑自家主子的話,於是也隻好應道,“是。”
將事情交代好後,慕容恪便又另選了百來名的士兵,與常德等人分道而去。隨後摸黑穿過一灌木叢,便來到了趙軍營地外圍。
雖說現已是春季,但到了夜裏,偶爾掠過的夜風的冷意也能滲到人的骨子裏。
此時趙軍營地內,篝火通明。特別是中心的那片小天地,此刻竟是亮如白晝。
而仍在營地外圍的慕容恪等人,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還能隱隱約約地聽到一些從裏麵傳來的淫.靡之聲。
“殿下,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離慕容恪最近的一名副將梁孝問道。
慕容恪看了一眼亮如白晝的主營方向,語氣帶著幾分客氣道,“勞你帶幾個弟兄先去探探帳裏此刻此時的情況。”
“是!”梁孝應聲,隨後用塊黒巾罩住了臉,往底下帶了幾個士兵,借著夜色進了營地內部。
梁孝帶著人很快就進了營帳內,為了行事方便,他們還趁機打暈了幾個趙兵,並將他們的衣服扒了下來,隨即喬裝換上。
他留下三個士兵在外頭接應,而他則帶著剩下的兩個士兵,端著酒菜進了帳篷。
雖然在帳外時隔著一層布就清楚了這群獸軍此刻在做什麽,但等他端著酒進去,見了眼前這麽一幕後,差點沒忍住要拔刀。
這些人像是在慶功,個個喝的爛醉如泥。而他們也就像沒有羞恥心一般,一個個脫的赤條條的,拉著那些從附近村落裏擄來的婦人、少女甚至是那些不過七八歲的女童,在這帳營裏做著極盡下流無恥之事!
原來,這些人是石虎昨天派去這附近村落裏劫掠糧食的。隻不過為首的幾個將領,因為連日的奔波,實在是疲乏不堪。於是見撈了這份美差後,就想趁便在此地逗留幾日,“享受”一把當地的風情。
所以到此的這一天裏,他們除了搶掠了附近村落裏的糧食之外,還縱容手裏的士兵們在村莊裏尋了不少的村姑、少女來,以便滿足他們多日來存到極限的欲.望。
因此,這一天,僅僅就一天的時間,附近的十幾個村落都被這群獸軍搶掠了個幹淨,村裏但凡有一個女的,他們都要搶了來。那些老婆子用不了,就殺了。剩下的那些上至中年的婦女、下至總角的女孩,都被他們擄了來。
才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這密雲山腳方圓幾裏之內,儼然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而這帳中此刻少說也聚集了幾百人,而那些婦人總共加起來還不夠百人。因此,這些趙兵竟就在一旁排起了隊來。
看著眼前這般景象,縱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也不禁覺得惡心。
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裏,蜷縮著一對母女。
那婦人看見先她的那些人一個個地竟都遭遇了這種殘酷之事,聽著耳邊時不時傳來的淫.穢之聲,她的臉色越來越白。
從她被抓進這營裏的時候,她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明明前不久,她還和孩子他爹商量著等趙軍退了,要去城裏選點好看的布給妞兒做新衣裳呢。可轉眼之間,孩子他爹就慘死在了進村搶掠的趙兵手下,而她和妞兒就這樣被抓了進來。
她一個婦道人家,又該怎麽做?她不知道她該做些什麽,隻是緊緊地抱住懷裏的孩子,捂著她的耳朵,盡她的全力保護著她而已。
“妞兒不怕,有娘在。”她有些木然地抵在孩子的腦袋上,輕聲地安慰著懷裏因害怕而顫抖著的妞兒。
她以為,她隻要躲在這個角落裏,不去惹那些畜生的注意就會沒事,可現實卻是……
“將軍,這裏還有兩個呢!”那名光著膀子的趙軍士兵,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打了聲酒嗝,在看見她們母女後,雙眼立即放了光。
那婦人恐懼極了,連忙把孩子護在身後,不住地給麵前人磕頭道,“軍爺,我求求你,不要動我的孩子,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她深知一旦被他們看上,後果會有多慘。她不想讓她的孩子,也像那些被擄來的女孩一樣,被他們如此摧殘。
那名士兵淫.邪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著,見她這般可憐楚楚的模樣,頓時心猿意馬了起來。
“放過你?好啊……”說著,他上前一步,伸手扣住了那婦人的下巴,目光裏充滿著欲念,道,“隻要你讓老子爽了,老子自然就會放了你!”
於是,下一刻,那婦人便連拖帶拽地被那名士兵拖到了一處,還沒等那婦人反應過來,那名士兵就已迫不及待地撕碎了她身上的衣服,當著妞兒的麵,狠狠地貫穿了她。
那婦人麵色瞬間慘敗如白紙,嘴裏淒厲地發出了最後一聲慘叫。
妞兒見到眼前這番景象,隻死命喊著“娘……娘……”
臉上的表情驚恐極了,縱是一個常人,在見到這般場景,也會心懷不忍。
可她並沒能喚醒這些禽獸的人性,相反的,連她自己緊接著也自身難保了。
“這群畜生!”梁孝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便往腰間的劍鞘摸去。旁邊的一名士兵見他這樣,忙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衝動。
“你們留在這裏繼續盯著,本將軍這就回去向殿下稟告情況。”梁孝壓低了聲音,聲音裏因憤怒而帶著幾許顫抖。
慕容恪帶人在帳外候著,約莫半柱香後,才見梁孝從營地裏出來了。
“怎麽樣了?”慕容恪問。
“那群羯人像是在慶功,一個個喝的爛醉如泥的。而帳外沒設多少守備,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中間的那個最大的帳篷裏。而其餘的人基本上都已在外圈的營帳裏歇下了。末將已將外邊的幾個防守換成自己的人了。”他說的有些咬牙切齒,若不是處在黑暗裏,慕容恪定能看見他的臉在說話時,紅的有些不像話。
耳畔還響著從不遠處傳來的那陣不堪入耳的淫.靡之聲,在聽完梁孝所報的內容後,慕容恪當下就明白了那群人現在在做什麽!
隻聽梁孝頓了一聲,複又咬牙道,“那群畜生,竟把附近村落裏的婦女幼孩都給擄了來,而且還……”
說到這裏,他已經說不出口了。
雖然他的親人都在棘城裏,可他也有妻女。他知道戰爭殘酷,可在親眼目睹那樣的場麵後,他……真是恨不得要殺了那群獸軍!
聞言,慕容恪瞳孔不由得一縮,隨即雙手握拳。指節因為收的過度,竟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這群畜生!
當下,他便轉身對著身後的百來名士兵道,“你們跟著本王潛入趙營,等他們一睡下,我等便要將這群畜生的首級砍下,以為那些受害的百姓們報仇!”
梁孝雖然心有憤恨,但也明白,就憑他們這百來個人,想要端了那幾千人的帳營,別說看著不可能,就算那些人實在廢,但也夠他們忙活好一陣了。於是,他便有些遲疑地問道,“殿下,可那趙營裏估摸著也有幾千人,就我們幾個,能成事嗎?”
聞言,慕容恪唇角微微上揚,臉上還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隻見他不慌不忙地從衣服裏掏出一包東西,隨即遞給梁孝,“這是一包烈性極強的迷香,等會兒你分發給底下的弟兄,讓他們點著了扔進那些人的營帳裏。”
照以往,他是不會出這麽陰險的招的,因為他壓根就想不到這種下三濫的東西,還能拿來這麽用。這得多虧了葉離,要不是他三番兩次地用這招來對付燕軍,他也學不會這樣一招三兩撥千金的招數。來之前,他也隻是抱著將這些迷香拿來做不時之需的想法,倒沒想這會兒真用上了。
梁孝聞言,嘴角不由地抽了抽。這招夠損,不過確實是個好辦法。這樣一來,眼前的事都變得簡單了。
將事情交代清楚後,慕容恪便肅聲道,“事不宜遲,行動!”
隨後,慕容恪便與梁孝兵分兩路,分別帶著人進了趙軍營地。
此時趙營內,那些酒足飯飽、縱.欲過後的趙軍,一個個的,都衣不蔽體的躺在地上,臉上帶著魘足到令人作嘔的神情,做著各自的美夢,絲毫不知死神正在向著他們靠近。
而原先那些被這一群禽獸淩.辱完的可憐婦人,體質好的,在飽經摧殘之下,早已是不省人事。而那些體質較差的,早在這樣的屈辱中,抱憾而終了。
等慕容恪一行人殺進這裏的時候,見到這樣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時,都心生不忍,默契地一齊別過頭去。
慕容恪長歎一聲,負手走了出去,閉了眼,語氣沉重道,“把這裏燒了吧。”
“殿下,燒了?包括這裏的全部人?”一士兵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人的背影。
殿下一向仁德,就算這些羯人作惡多端,死不足惜,可這營裏還有其他人。這麽做,是不是有些殘忍了?
“這或許是對那些慘遭淩.辱的婦人們最好的祭奠方式了吧。”另一個士兵見著眼前的慘狀,突發感慨道。
這些獸軍決不能留!那些慘遭淩.辱的婦人們,怕也是沒幾個活口了。就算有,等她們醒來之後呢?還是要抱著巨大的痛苦死去。與其這樣,還不如早點死去,那樣反倒沒那麽痛苦。
這主賬內的盡數人被燕軍的一把火燒了個幹淨,而其餘那些因中了迷香而被俘的,則由梁孝手底下的副官,帶著幾十名人,將他們盡數綁了,然後用營地裏的運糧車,將這些人趁夜運到密雲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