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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花前月下

  在葉離答應了季淵提出的邀請後,季淵的反應就像個向長輩討要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沒等葉離的準許,他就擅自拉起了她的手,興衝衝地往外邊走去。


  按理說葉離是該要掙開他的,可是剛想開口,抬眼便望見了他眼裏那因開心而不住溢出的異樣光彩,而這,卻是因她答應了他而生出的。見此,她仿佛覺得心口處有一塊地方微微地塌了一角,所以不由自主地,她竟消了這份想要製止他的心思。


  季淵所說的地方離齊雲殿有些遠,所以等他倆到了那裏之後,天也已經黑了下來。不過因為今天是十五,所以天邊的那輪月所散發出的光芒,足以驅散這裏的黑暗,足以將這裏照得亮如白晝。


  在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時候,季淵故作神秘地用手將葉離的雙眼蒙了起來。


  “季淵,你又想做什麽?”眼前忽然看不到路了,這讓她感覺腳下像是在踏著棉花一樣,讓她沒有了安全感。


  “噓……馬上就到了。”季淵看著前邊的景象範圍一點一點地變大,想著等會兒葉離在看到這樣的景致時可能會有的驚喜反應,嘴角便就不住地往上揚著。


  等終於到達目的地後,季淵這才放開了遮著葉離雙眼的手。


  在季淵放開手的同時,葉離也張開了眼。於是隨著季淵的手的離開,眼前的景致瞬間便跳進了她的眼裏。


  月下,那一片忍冬花開得正盛。在月光的映襯下,那金黃色的花便越顯得剔透,而那銀白色的花則越顯得純潔如雪。


  清如水的月光從天際灑了下來,沾到了那片花叢的每一朵花上。遠遠望去,那些花上就像被鍍上了一層光輝似地,顯得有些迷幻,卻又是那麽的聖潔,讓人望而生敬,不敢近前褻瀆。


  她雖是女子,但卻對花草不是很感興趣。隻不過,忍冬花除外。最初也不是因為它外形好看而喜歡它的,而是因為它的名字——“忍冬”。或許是讓她感覺到了這種花藤身上的頑強,也讓她想到了自身,所以她才會為之側目。


  這種花藤不用人伺候,就算是在山溝的灌木叢裏它也能夠生長。它不需要多肥沃的土壤,隻要條件合適,隻要有水,它就能夠存活。它雖其貌不揚,卻是很多貧苦人家的救命草。不論誰得了熱病,隻要找到了它,將它的花葉曬幹,拿水一泡,就能痊愈。


  它雖看著平凡,但全身是寶。


  小時候,大娘家後麵的園子裏便長著一片。每逢忍冬花盛開的季節,謹之哥哥便會帶她去後園裏,給她編花環,給她講那些屬於忍冬花藤的民間傳說。


  或許也是因為那一段時光,所以本是隻能引她注意的普通花藤,最後卻成了她此生最愛的花。


  看到眼前這一幕,她差點驚呼出聲。不過在想到身後還有人,以及她現在還是個“男人”後,便就生生地忍住了。


  葉離隻到季淵的肩膀,所以站在她的身側,他隻需偏轉視線,就能看到她此刻驚喜的表情。


  雖然時下葉離心裏確實是很驚喜,但礙於有人在旁,所以她在平複下心裏激動的情緒後,便就語氣淡淡地問著身後人:“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麽?”


  季淵知道她這是故意裝出來的一副平常臉,不過也沒點破。


  “這花前月下的,你說我帶你來做什麽?”季淵語氣裏帶著些許戲謔,故意湊近她,神色曖昧不清的問道。


  看著他的靠近,葉離有些慌張地將他一把推開,一時間有些窘迫,“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見她要走,季淵連忙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就當行行好陪我下,”說著,他像變戲法似地,從手裏變出了一朵忍冬花來,然後用手指拈著送至她麵前,“給你的。”


  看他那一副像是在逗小姑娘的樣子,葉離頗覺得無奈。就算他想示好,可送這麽一朵小花給她這麽一個“大男人”,這樣合適嗎?

  “喂,你這逗小姑娘還行,你這送花給我,是幾個意思?”她可不是文官,沒這閑情和他折花邀月。


  “男子見到自己心儀的對象一般都是送花啊,我在向你示愛,就這個意思。”季淵很認真地說道。


  葉離堪堪忍住了想要扶額的衝動,這家夥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做矜持嗎?正常男子就算遇見自己喜歡的人,也該從暗示開始吧?哪像他,就這麽直奔主題,都不嫌臊得慌。


  然而她突然就明白過來了,這家夥是個斷袖,哪能以一般的男子和他相提並論?隻是,直到現在,她還是想不通,這家夥是什麽時候對她起的心思?她怎麽就一點都沒察覺到呢?

  季淵看著她臉上變化不定的表情,眼珠子稍轉,忽而就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地,唇角勾起,拉著她的手,道:“你跟我過來。”


  看著他如一個貪玩的小孩似地拉著她到處跑,葉離心裏更多的還是無奈。想著一時間,要是這家夥還沒鬧騰玩的話,她還不能離開。有了這麽個覺悟後,她也就由著他拉著她走了。


  季淵拉著葉離走到了花叢前,隨後找了塊幹淨的石頭,讓她坐下。讓她坐下後,季淵又到前邊的花叢裏搗鼓了一陣。不一會兒,就見他拿著一個由花藤編成的花環走了過來。


  月色如水,月下的季淵一襲素色長衫背對著月光,在月色的浸染下,那一襲長衫竟與月光匯融了。


  葉離的目光原先隻是隨著他在花間的動作而宛轉,可當他背著月光向她走來時,看著眼前那個有些不真實的人,她一時間竟忘了收回眼,就那麽呆呆地看著他。


  等她回過神來時,季淵已將那花環穩穩地戴在了她的頭上。


  因為她是坐著的,所以季淵在為她戴上這花環的時候,是半蹲下身子與她平視的。而剛才,在向她走來的時候,他也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因此,她的反應也盡數被他收納進了眼底。


  葉離看著他離她如此之近,便要想後退以拉開他倆的距離,卻沒想腳下一個不穩,在後退的時候險些滑倒。


  季淵見此,忙伸手拉住了她,“小心。”


  因為季淵的幫忙,葉離很快就穩住了身子。不過見他現在好像沒有要戲耍她的意思,她為免因她的不適應而作出本不該有的反應,所以也就硬著頭皮坐正身子,努力平息心底那一絲沒由來的緊張與慌亂。


  “很好看。”季淵伸手將她額角的那一縷發撩到了她的耳後,借著月光,看著麵前因緊張而顯得有些局促的葉離,注視她的褐眸裏帶著幾分溫和。


  小時候,他也曾像現在這般,帶著她到後園看盛開的忍冬花,然後編花環給她戴上。雖然那時的小七與現在一樣,都是以男裝示人。但那素雅的花環,戴在她頭上時,卻不顯得突兀。


  他知道這樣做也許會引得她多心,可是,在看到這片花藤和她時,他就覺得他應該這麽做。


  有那麽一個瞬間,葉離眼前似乎重影了。眼前之狀,除了時間與人,竟意外地與記憶中的那一幕重合了。


  ……


  暮春午後,陽光微醺,天氣正好。小小的院落裏,雜草叢生,顯得有幾分頹敗蕭條。然而,在這雜草堆中,還長著一片茂盛的忍冬花藤,因正值花期,那青翠的花藤上已綴上了黃白交映的忍冬花。


  “小七帶著這個花環真好看!”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將一個剛編好的花環戴在了她的頭上,在看著她驚喜的同時,那一雙褐色的眸子裏也染上了如熒光般的光彩。


  “謝謝謹之哥哥!”因為是第一次收到別人的禮物,所以她開心極了。


  彼時的她,不像現在這樣滿身髒汙,而是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樣,因為開心和臭美,在原地轉起了圈來。


  不出多時,這一小方天地裏,便充滿了那份隻屬於年少無知的、無憂無慮的笑聲。


  ……


  許是因為季淵的這一無心舉動觸動了她心裏的那份美好,在轉回這個已是物是人非的現實裏的時候,她忽而又禁不住地想到了雲謹之,勾起了一段傷心事,所以本來是正常的情緒,卻急速轉地有些低沉了。


  在季淵不解的注視下,葉離轉而麵無表情地伸手將頭上的那個花環取下。


  “閣下要是沒什麽要緊的事,我就先回去了。”看著麵前人與記憶中的那人有著相同的一雙眼睛,她就算有情緒,也生生地給憋下去了。


  幼時沒什麽見識,以為雲謹之的那雙褐眸是獨一無二的。可長大後,見的多了才發覺,不僅是他,那些異族人的瞳仁也是褐色的。即使知道這樣,可她不論在麵對慕容恪還是季淵時,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這幾日,因為季淵的不按常理出牌,和他那沒皮沒臉的糾纏,讓她這一顆沉靜多年的心有了些許的躁動。或許正是因為以前都沒見到他這樣的,所以她才會覺得手足無措。又或許隨著她的長大,到了這個年紀,一顆心也開始有了如同常人一般的思春跡象,所以才會在他這幾次三番的示愛之下,紊了心神。


  不管是內心的渴望也好,還是現今的少女思春的跡象也罷,隻要還沒深陷迷局,她就該及時抽身。


  本來,一切都在季淵的理想之中進行的,卻沒想葉離竟會突然之間變了臉。她現在這樣,不像是與之前那般佯裝的鎮定,而是打從心底散出來的那種冷靜。而這樣的冷靜,則說明現在不論他再做什麽,她都不會再有任何反應了。


  而這一切的變化,則源於他剛才編的那個花環。想來,是讓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事吧。


  思及此處,他不禁有些懊惱。


  “我……”他本想再說些什麽的,可是卻被葉離打斷了。


  “閣下若是知道葉離是個什麽樣的人,就該趁早消了對我存著的想法。此前閣下的所作所為,既已過去了,便不好再舊事重提。若是往後閣下還有什麽出格的舉動,就別怪我不念相識一場的情麵了。”說完這句話後,她又禁不住地想起了之前的事。也怪她之前犯了糊塗,要是早之前有這麽冷靜,她也不至於會和他發生這麽多離譜的事。


  “告辭。”葉離說完,也不管身後的季淵會是什麽樣的反應,提步就離開了這裏。


  見此,季淵並沒有追上去。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裏藏著一段難與人說的過往,而那段過往,或許就是年少時他們一起生活過的那段時光。


  他原先以為他能夠看得懂她的,隻因為她是小七。可現在他才發現,當初的小七現在已經長大了。雖說這一段時間裏,她總會因為他而亂了陣腳,可小七身體裏現在還住著一個叫葉離的人。


  小七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少不經事的小丫頭了,正如他也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純粹的雲謹之了一般。


  可是,他清楚的是,不論他是雲謹之還是慕容恪,亦或是現在的季淵,也不論她是小七還是葉離,對他而言,隻要是她,他都要定了。即便他知道這是個不小的挑戰,但他認為自己不是個膽小的。


  而現在,他或許應該留給她一點思考的空間。今天的事,到這裏告一段落,或許對他們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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