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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朝宴突變

  季淵又在原地待了一會兒,便就回了齊雲殿。


  本來是打算趁今晚無事好好休整一番的,卻沒想,等他回到齊雲殿後,就見一臉神色焦急的常德在殿內來回踱著步。


  見到他回來了,常德這才急忙迎了上去:“殿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見他這般,季淵心下一突,難不成是前邊出事了?

  隻聽常德回答道:“前邊我們安排的幾個哨點都被石虎派人擠占了。而且原先定好的線路也被按插上了不少的皇宮侍衛。我們的計劃怕是暴露了。”


  “怎麽會這樣?那安排在潤雨殿幾處的暗衛呢?”這事情發生的有些突然,讓人有些觸手不及。明明早前他已將事情安排好了,而且也確定了不會有多大的變動。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事態怎麽就突然急轉了呢?


  “因事發突然,怕引起石虎注意,所以卑職便將那些暗衛撤回了。”


  季淵揉了揉眉心,沉吟良久後,才道:“看來是等不到明晚了。”


  照現在這個情況看來,石虎或許已經洞悉了他們的計劃。那這樣一來,他們隻能趕在石虎緩過勁來之前動手。所以現在他們手裏能利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要是遵照之前的計劃,等到明晚再動手的話,怕就來不及了。


  “你先讓兄弟們在齊雲殿附近集合,本王出去一趟。”說這話時,季淵的臉上已沒有了原先在麵對葉離時的輕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嚴肅的麵孔。


  “是。”雖有些不明所以,但常德還是應下了。


  語畢,季淵便出來齊雲殿尋找葉離,本是想知會她一聲的,可他去祁陽殿走了一遭後也沒見到葉離的人影。眼見時間一點一滴地在流逝,因實在是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了,所以他隻能放棄。


  從祁陽殿出來,等他再回到齊雲殿的時候,常德已經帶著手底下的暗衛在齊雲殿的隱蔽處等候了。


  本來約定好要和葉離一起的,可偏偏現在卻又找不到她。無奈之下,他便隻留下一封信,將所要交代的事盡數寫到裏邊,然後留下一名暗衛,讓他借機把信送到祁陽殿。而他則帶著其餘的人,借著夜色,向著沐風殿趕去。


  ……


  和季淵分開後,葉離匆忙回了祁陽殿。


  因為今晚發生的一些事,所以她也沒法兒再厚著臉皮去齊雲殿借宿。而眼下又無處可去,所以思慮再三後,她還是選擇去祁陽殿。


  等到了祁陽殿後,她便在殿外邊找了棵枝幹粗壯的大樹棲身。


  枕著雙臂,躺在樹幹上,借著樹葉間的空隙,她有些出神地看著頂上的那片夜空。


  今天,不……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對她來說都顯得太突然了。而她這幾日的表現,回想起來,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或許是這幾天狀態不好,又或許是因為季淵的突然造訪,所以讓她亂了分寸。


  所以她真是覺得自己沒出息。


  若不是因為今晚季淵的那個花環,她或許就真的會繼續沉溺下去了。這樣的她根本就不是她,而這樣的她卻讓自己覺得陌生極了。


  趁今晚,她該要好好冷靜一下,將這幾天的浮躁給沉澱了。隻有這樣,她才能有十足的把握去做好明天的事。


  或許之前湧上心頭的那種雜亂無章的感覺就叫情竇初開,可她身上還背負著許多她還沒完成的事。所以在一切還沒塵埃落定之前,她還沒資格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一晚上,葉離都在尋理由說服自己,等她真的將那些她所認為的廢物渣滓從心頭排泄出去後,天也已經蒙蒙亮了。所以她是被這“小事”給整的一夜無眠。


  因為昨天石暝事先交代讓她今天早點過去,所以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她也就翻身下樹去了院子裏,打了桶水將自己收拾完後就到了殿門外守著。


  不出多時,房裏就有了動靜。


  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葉離原是想進去伺候著的,可她伸出的手剛觸到殿門時,那扇門就從裏邊兒打開了。


  “奴才見過王爺。”見石暝出來了,葉離忙不迭地退到一旁,給他請了個安。


  石暝目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還在這兒杵著做什麽?本王的早膳呢?”


  葉離昨晚一夜沒睡,所以今早起來的時候就有些精神不濟。原想著這個點還沒到石暝用早膳的時間,所以她也就沒急著去膳房拿早膳……


  “奴才這就去拿。”語畢,葉離便腳底生風似地跑開了。


  等她拿著早膳重新回到祁陽殿的時候,就見石暝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拿著一本書在看著。也沒等他說話,葉離便自覺地過去,在他麵前的石桌旁站定,然後將食盒裏的早點一一擺上去。


  等做完這些,她便自覺地退到一旁。


  “你去屋內幫本王把櫃子裏放著的紫檀木盒拿來。”石暝放下手中的書,拈過一塊糕點,又看了眼一旁的葉離,淡聲吩咐道。


  “是。”


  聽著他的吩咐,葉離進了殿裏,有些輕車熟路地尋到了石暝口中的那個紫檀木盒。


  “王爺,您要的東西。”拿著東西出來後,葉離便將那紫檀木盒遞到了石暝的麵前。


  聞聲,石暝抿了一口碗裏的清粥,連眼也沒抬,就道:“你打開吧。”


  “是。”雖覺得有些疑惑,但葉離還是照做了。


  紫檀木盒打開之後,就見裏麵放著一塊用上好的羊脂玉做成的腰牌,上邊兒還刻著一個“暝”字。


  “這是?”見石暝沒有要多說的意思,葉離不由地問道。


  “今晚的宴會上人多眼雜的,你拿著這個,到時自有用處。”


  石暝沒有直接說明這塊玉牌的用處,但他在話中卻留有暗示。他早先就知道了眼前這個叫做“德安”的太監的身份可能是個細作,按理說他該當場拿住她的才是。可漸漸地,他卻不想了。


  他之所以會給她這塊玉牌,一來是想確定他的猜想,即便他心底早已有了答案。這二來嘛,既然她來到他身邊是為了達到某個目的,他不妨就幫她一把好了。雖說他沒那麽好心,但到目前為止,她也算是唯一一個不讓自己討厭的人。所以在沒必要的情況下,他還不想讓她這麽快就出事。


  石暝的態度有些模糊不清,這讓葉離對他此番的舉動頗為不解。但以現在的狀況,就算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隻要他按兵不動,她就不怕他有什麽什麽陰謀。


  如今她身在別人的地盤,每走一步都存在著變數。與其每走一步都要經過幾番考量,不如索性就放開手腳。縛手縛腳地走,怕是沒到目的地就已累趴下了。而放手一搏或許還能找到出路。


  她已經沒有時間去做太多的分析了。所以現在,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心裏的直覺走下去。


  “多謝王爺。”葉離道了聲謝,便將盒子收了起來。


  ……


  涼國與趙國這些年來的關係如同水火,但近幾年來,因為涼國國主換了人,所以這種關係便有所緩和。此前在石虎圍困棘城的時候,涼國國主張駿便讓人送了和書到了鄴城。而今正是借此次朝宴,再進一步地商議兩國友好互通的相關事宜。


  根據之前的探查,朝宴即將在銅雀殿裏舉辦。因此次朝宴的規模很是盛大,再加上來人的特殊,趙宮內的警備力量一時間增強了不少。


  在宴席開始後,葉離便隨著石暝來到了銅雀殿。因為她目前的身份還是名太監,所以在石暝落座後,她也隻能立在一旁伺候著。


  石暝向來不喜嘈雜,這是眾所周知的。因而在這宴席上,他也隻找了一處相對僻靜的地方。加上他與朝中的那些官員及各家的門閥子弟沒有什麽交情,所以從剛才起,居於一隅的他們也不見有人過來打擾。


  而站在一旁的葉離,便在暗中觀察著前邊的動靜。


  宴席開始時便有一場舞作為開頭,舞樂之間,各大臣互舉酒杯,你來我往。除去明明晃晃的燭光,宴上便隻留那些大臣們舉手投足之間的觥籌交錯而映射出來的淺淡光暈。


  相較於此處的“冷清”,前邊兒的場景真可謂是聲色犬馬。


  這裏的歌舞不像在晉宮所見的那般有所收斂,若是不明所以的漢族士大夫入場,見到此番情景,非要在旁大斥淫詞豔舞不可。隻因這些胡族歌姬在表演的時候,所穿的衣物隻能夠遮蔽身上的一些重點部位。像這麽露骨的表演,她真是從未見過的。


  再看那些王公大臣,和上座的石虎一般,一個個的都是左擁右抱的,沉浸在這樣糜爛的氛圍裏。此情此景,讓她不禁想到了那四個字——“紙醉金迷”。雖說在晉都,身居高位者,私下也是混亂無比。但畢竟那些貴族子弟從小就在儒家的道義裏長大,受儒家影響頗深的他們,就算放蕩起來還是有個限度的,倒不像這些進入中原不久的胡人。


  她其實沒有什麽種族觀,隻是在見到這樣的情景時,隻是一時間覺得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她原以為今晚要想去救段王孫的話,過程裏一定會受到頗多阻攔的。可見眼前之狀,她卻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高估石虎了。


  就這樣一個隻沉浸在殺戮和酒色之中的家夥,就算有所防備,又能高深到哪裏去呢?思及此處,她不由得偏轉視線,去尋找季淵的所在。卻不想,環顧了一遍四周,都沒見到他的影子。


  不是說好先在宴席上碰頭,然後再想辦法離開的嗎?可現在還沒到時間,他人去哪兒了?


  與此同時,季淵正帶著他手底下的人往鄴城城郊處趕,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隊趙皇宮的羽林軍。


  ……


  原先季淵秘密部署在預定路線上的暗哨,經昨天一晚,基本上都被石虎挖了出來,而既定好的那條線路也被石虎手底下的人給控製住了。因為事發突然,加上石虎已經對他們的行動有所察覺,所以根本就等不到朝宴開始。因此,他們隻能打亂原先定下的計劃,先發製人,在石虎還沒采取進一步的措施之前,先把段王孫從沐風殿裏救出。


  雖然臨時生變的風險很大,但他們別無選擇,隻能冒著風險,在極大程度上保證不驚擾石虎的同時,強行進入沐風殿的地宮。因為一旦暴露,他們將要麵臨的,可能會是全軍覆滅的危險。


  原先石虎是料定了他們會在今晚動手,所以昨天夜裏在潛進沐風殿的時候,雖然碰上了不少的侍衛,但所幸都順利解決掉了。


  而石虎久病初愈,昨夜又喝得酩酊大醉,所以進入地宮並不是什麽難事兒。


  外頭的守備或許是不堪一擊,可是地宮內的守備卻是嚴密的很。且不說那一批與季家暗衛實力不差上下的專門守在地宮的死士,光是破解那險惡至極的機關就費了他們不少的精力和人力。


  後又經一番打鬥廝殺,季淵手底下帶的那些暗衛,死的死、傷的傷,等他們終於突破重圍出來時,原先進去的三十暗衛,出來時就隻剩下五人了。而這五人加上季淵,每個人的衣服上都被血水浸染,一個個地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刀傷和劍傷。


  季淵是領頭的,所以身上的傷要比其餘的那五個人要重些。本來在破解機關時,他就隻有手臂上的那一道劃傷,可是在地宮裏碰上那百來號的死士後,為了破出一條血路,他不僅殺紅了衣裳,還險些殺紅了眼。等救出段王孫再次出來時,他的背上、肩上和腰腹上都受了重創。


  為了不讓段王孫重新落進石虎的手裏,所以在救出他的同時,他便讓手底下的親信將他暗路送回棘城,而他則負責引開後邊的追兵。


  可無奈身上的傷勢太重,還沒等他堅持到驛館,他就因體力不支而在馬背上昏厥過去了。


  “殿下,您在堅持一下,馬上就到驛館了!”看著趴在馬背上的那個全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常德急得眼眶都紅了。


  今日之事有些突然,讓他們原先定好的計劃全盤打翻。所以他們從今天淩晨便開始行動了。這貿然的行動所帶來的結果可想而知,帶去的暗衛基本上都在地宮的那場搏鬥裏消耗完了,不僅如此,殿下他也應此挨了那些死士好幾刀,幾乎是刀刀致命。


  雖然最後他們還是順利出來了,可這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現在他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遠處的驛館上,希望到那裏能找到大夫。若是得不到及時的救治,以殿下他如今的狀況,根本撐不到明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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