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如何抉擇
有些感情隻來源於一時的衝動,等衝動過後或許什麽都不剩了。所有的海誓山盟、刻骨銘心的愛情,到最終也抵不過被時間消磨殆盡。而人這一生,所受的牽絆有許許多多,光是這一時的衝動,就可能絆住人的一生。而這樣的衝動,最是麻煩。
她不能否認自己先前對季淵確實是存在一些感覺的,但正因為如此,她才想早點抽身。動情很容易,可一旦動情卻要為之付出許許多多。讓一段感情開始很容易,但誰又能保證這段感情能夠永不生變呢?
而且在感情上邊,最容易吃虧的還是女人。那些男人可以做到很瀟灑地對一段感情說放下就放下,可是就算再瀟灑的女人也沒法做到像男人那般沒心沒肺。癡情的男人很少見,可癡情的女人卻是一抓一大把。
她不想要那勞什子的愛情,她也不想無端將那是非招惹上身。一個人的世界很簡單,可一旦身邊有所牽絆後,就算死了也死的不痛快。更何況,她是真的忙,忙到不想花費多餘的精力在這無聊的感情上邊。
“所以你是害怕在我的糾纏之下,會控製不了自己的心。還有就是怕這感情會成了你的負擔是嗎?”雖說他是頭一回追求人,在此之前他對感情也沒有什麽概念。但直覺告訴他,葉離這般的表現就是因為她害怕。
或許如她所說,感情於她隻是一種負擔。所以她才不想被感情所牽絆。而她越是躲避,反倒是越證明她怕再次受到傷害。
如果他不是當年的雲謹之,而她也不是小七的話,這一番推論或許隻是他武斷的猜測。但正因為他知道她是小七,所以才明白她這般隻是為了避免讓自己再一次的失望、傷心。
記得小七剛與他們住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雖然表麵上看上去和他們相處得很融洽,但實際上,她更多的時候都是一個人躲著發呆。對於他和娘的好意,她會笑著接受,但事後總想著做些什麽來報答他們。在那一段時間裏,她其實沒有把他們當作是她自己真正的家人。
她確實表現得很有禮貌,但就是因為她的禮貌才讓人覺得她疏離。
雖然說那時候年紀小,沒啥心事可以互相溝通的。但小七與別家的孩子不同,她自小經曆的事情太多。但是那些時候,她卻對自己的以前的事隻字不提。那時他和娘隻以為她是不想再去回憶那些傷心的事情,所以也就沒怎麽在意。
而真正讓他和娘覺得被隔離於她的世界之外的時候,是因為那時她明明再次受了顧家人的侮辱,可她卻沒有向任何人傾訴,反而是瞞著他們,暗地裏下狠手把自己手臂上的那塊代表著她是顧家七子的月牙形胎記,用炭火將那一片的連著的皮肉燒毀。
那時她心裏有多絕望是可想而知的,可她卻還是選擇了和血吞進了肚子裏。就算是麵對他和娘,她也是隻字不提。
那天他們隻是覺得她不對勁,但是又不知道她怎麽了。直到後來,她因為手上的傷而痛的昏厥過去了,他和娘這才知道她出事了。
那之後,他記得小七和他說過一番話,而他當時也沒想到過,那種話居然會從她一個七歲的小孩嘴裏說出:“……我不想在對任何人抱任何人的希望了,因為到頭來隻會讓我自己傷心難過。娘親是,小玉也是。她們都是因為我而死的。或許我生來就是個錯誤,注定要給身邊關心我的人帶來災難。但我不會去死,我會好好活著。所以我也不想有人對我好,不想對別人抱有任何期望。這樣一來,或許那些人就不會因為我而出事了。”
雖然,最後在他和娘的努力下,終於打開了她的心結。可不久之後,那場屠村大火,卻燒掉了她最後的一點希望,讓她陷入了比絕望更痛苦的境地裏。
所以他才能明白,她為什麽會在心裏設下如此厚實的防備。也明白,她之所以有如今的這般反應,隻是因為她不想再次失望和傷心。
“是又如何?”聽著他的反問,葉離扯唇笑了笑:“你是商人,也是江湖中人。而我是這晉營裏的將軍,是一個涉政之人。我與你本就不是一路的人,再者我也沒那龍陽之好。所以,你覺得再糾纏下去,我倆能有結果嗎?我是個軍人,這一生恐怕都離不開戰場,離不開殺戮,隻有戰場才是我唯一的歸宿。我不需要別人參進我的世界裏,因為這牽絆太重,我不想、也不願被這樣無聊的事情絆住手腳。”
說到這裏,她又頓了下,隨之話鋒一轉:“你說你喜歡我,可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雖然我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該是怎樣的。但像你這般,隻會給喜歡的人帶來煩擾,這樣的喜歡我可承受不起。
季淵,這世間沒有誰是離了感情就不能活的,也不是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你能清楚自己對我的感覺是一時的衝動還是真的喜歡嗎?我可不信,就憑那幾天的相處,就能讓你對我用情至深了。趁著現在,在什麽事情都沒往錯的方向發展之前,你還是早點離開吧。我的身邊很危險,不適合你這樣的人待著。”
有些話總需要一個契機才能說得出口,而眼下她正是尋到了這麽一個契機。雖說不久前一切明明都還是好好地,她這樣突然的變臉確實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有些事發生的節奏總是讓人觸不及防地。
而她也覺得這些話她有必要說,因為今晚過後,誰也不知道下一步的態勢會朝著怎樣的一個方向發展。所以,在和他沒有更深的糾纏之前,她必須先一步的遏止住這件事的發展。
她以為她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白了,可季淵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頓感有些無力了。
“葉離,你不是我,所以你憑什麽認定我對你隻是一時的衝動?你一時沒法接受我,我可以等,但是你不要把我推開好嗎?如果我此前的追求對你造成了困擾,那我就換成另外一種方式。我保證今後不會讓我的行為拖累你,但也請你給我一個可以站在你身邊的機會好嗎?你可以選擇無視我的存在,但你沒法阻止我對你的追求。你是我認定的人,我不會放棄的。”
季淵在說這話時,那副認真的樣子還有他在說話時的那種似曾相識地堅定語氣,讓葉離不由地透過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人。那人也曾信誓旦旦地和她說過一番話,隻不過內容不同罷了。
她現在的心情極為複雜,尤其是在直視著季淵那雙桃花眼還有他的那對褐色的眸子的時候,心裏頓時有些五味雜陳的。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纏著我了?”對著他的話,她沒作出任何表示,隻是語氣淡淡地問了他這麽一句。
道理隻能講給講理和能聽進去道理的人聽。但看季淵這樣,她也知道再多說也是無濟於事。
“是。”季淵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臉上也是一副認真誠摯地樣子,絲毫沒有一絲輕慢的感覺。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你想待著就待著吧,等到你覺得厭倦了就走吧。不過前提是,不許插手我的一切事情,也別妄想涉足我的領域。先把話放在前頭,我眼裏隻有利益關係,從來看不到別人的真心。所以你也別妄想能用你的所謂真心來感動我。
而且,要是你的存在再次對我造成困擾的話,我不介意動手清除這個困擾的源頭,哪怕你是無塵公子。”葉離越說到後麵,語氣就越冷。尤其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季淵都能切實地感覺到她身上的殺意。
語畢,她便轉身離開了這裏,也沒管之前韓琦離開時吩咐她的話。
眼看著葉離離開,站在原地的季淵卻沒有開口阻攔。
回想著她離開時所說的那番話,季淵不住地歎了一聲。
他隻歎當年的一念之差,讓小七變成了如今這樣。而她越是把自己武裝的越好,他反倒越是覺得心疼不已。他不在她身邊的這些年裏,她經曆了什麽,他不知道。他隻知,既然重新找回了她,他就該把那些年裏所虧欠下來的都補償給她。作為慕容恪,他沒法做到光明正大地對她好,所以他隻能借著季淵的身份彌補這些年他所欠她的一切。
“小七,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夜漸漸深了,偶有夜風吹來,拂過他的身子,而他則負手佇立在這夜風裏,有些落拓地自語道。
在原地駐足良久之後,他複又長歎了一聲,隨之邁開步子,有些落寞地離開了這裏。
……
葉離從丞相府裏出來後便一路回了自己的府邸。
這座將軍府是先帝賜給她的,但她一般都在軍營裏,所以這座府邸她向來是很少回的。一年中,能回來五次就已經算是多的了。
因為這府邸算是空閑著的,所以當初她也沒有往裏邊招多少下人。而這府裏的大小事宜,她都全權交給羅叔管了。
羅叔原先是左營裏的一名副官,不過後來因為在一場戰役中摔斷了腿,退役之後就一直賦閑。而他人到老年,身邊也沒有一個親人,比較親近的也就隻有他們這些同為左營出身的將士。
這偌大的將軍府裏雖然也沒多少財物,但總歸需要一個人管管。而她顯然不是會管這些瑣事的人。但是把這麽個府邸交到外人的手裏,她也不放心。索性她就麻煩羅叔,讓他幫忙管管這將軍府。
平日裏這將軍府基本上是無人問津,一到夜裏,這一帶都顯得冷清的慌。
“叩叩——”
葉離上前叩響門環,片刻後便有一雙鬢斑白,但精神氣十足的約莫半百的老人出來開門了。
“少將軍?您可回來啦!”羅叔在看見敲門人竟是葉離後,心情很是激動。
這幾日市井的傳聞他也聽了不少,但苦於能力有限,他也不能上天牢去一探究竟。好在少將軍吉人自有天相,見他如今這般平安無事地,他這顆整日不寧的心也能夠放下了。
“羅叔,我回來了。”葉離看著眼前麵容慈祥的老人,微淡地笑了笑。
“快進來吧。”隨之,羅叔便一瘸一拐地退讓到一旁,給葉離讓路。
進門後,在回房的路上,葉離隨意地和羅叔嘮嗑起了家常。
“羅叔,這麽晚了怎麽還是你出來開門?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可以多招幾個下人回來的嗎?”
看著這府裏井井有條的一切,葉離心裏多少有些寬慰。但她也知道羅叔這人的脾氣,相比這些都是他一個人親自打理的。
“那些毛頭小子一個個的都輕浮的很,以為這府裏的主子不在,做事情都隨隨便便的。每次看的我都想發火。索性我也就不招人了。況且這府裏也沒啥,我這也就是腿瘸了,一些活我還是能幹的。也就是每天在這院子裏掃掃地,給這些花草澆澆水。這些我一個人也能對付。”
說著說著,羅叔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地:“將軍這時候回來,想必也是趕得緊沒吃什麽東西吧?我這就去廚房給您準備點消夜去。”
葉離原先本想說不用麻煩的,可是聽羅叔這麽一說她還真是有點餓了。這一天她也就是早上在歲榮莊裏吃了點藥膳,剛才晚宴在丞相府她也沒怎麽動過席上的東西。為免等會兒餓的睡不著,她還是吃點東西吧。
見著羅叔下去了,她也就自個兒走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