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忍氣吞聲
而桓溫這會兒也在準備著回建康的事宜了。隻不過像收拾行裝一類的瑣事，都由手下去做了。
相比於前邊洛一鳴的火燒眉頭，他這裏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前邊來信了，說是成帝有意往燕增派援兵。之前葉離下馬之後，左右兩營的士兵都由他管。倘若到時真要增援，想必他這個驃騎將軍也得隨行。
可一旦他在建康的位置空置出來了，到時本該死了的葉離又憑空地出現了，想來成帝必會借此機會讓其複職。
就算到時接替他的不是葉離，但他身邊還有一個同樣大權在握的禁軍統領韓琦。
這兩者無論是誰接替他，對於他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趁著增援之事尚未提上日程，他必須得加緊布防了。隻有先把接替他的人安排好，到時才不怕會出現什麽紕漏。
思及此處，他便想著叫高行進來商量些事情。但剛起身，門外就有人來報，說是洛一鳴求見。
……
洛一鳴隨著人到了前廳後，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桓溫過來，便就有些耐不住性子地在廳內踱起了步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桓溫這才姍姍來遲地向著他招呼了一聲：“原來是洛老爺到訪，桓某有失遠迎。”
“桓將軍，你我也無需做這表麵上的客套了。老夫就開門見山直說了吧，我兒的失蹤可與將軍有關？”
他知道這麽問會顯得很唐突，萬一他兒子的失蹤跟他沒半點關係的話，他這麽問豈不是讓人難堪？但時到今日，他也顧不上許多了。
而相比於洛一鳴的心急如焚，桓溫卻是神情自若地走到主座上坐下，繼端起手邊的茶杯，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
“原來洛老爺還會著急啊。”桓溫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他，語氣裏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
“都過去了這麽久了，你們為什麽還不能放過我？”洛一鳴本就急火攻心，見他這般便誤以為洛梓凡是他讓人劫持了去，因而這一時間，情緒上難免就多上了幾分氣急敗壞。
聞言，桓溫笑裏的嘲諷意味更甚：“洛老爺難道還不清楚嗎？況且本也就沒人逼你，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見著他一副有話難言的憋悶樣，桓溫又冷哼道：“何況你留下了這麽大的一個隱患，到時成帝若是從你那好兒子的嘴裏知道了什麽，該是什麽下場，想必你自己心裏也該有數。”
聽著他這一番冷嘲熱諷，洛一鳴心裏早是升起了一片燎原大火了。隻不過因情勢所迫，他隻能選擇忍氣吞聲。
但經他這麽一句話，倒也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兒子並不在這些人的手上。
“我會趕在葉離把人帶到建康之前將他找回的，請將軍放心，成帝那邊一定不會聽到什麽風言風語的。”雖然這話的把握他也沒有幾成，但眼下也隻能先把桓溫這邊穩住再另行打算了。
現在想想，還好凡兒他是被葉離等人帶走的。就算到時他真會把當年的事情捅出去，但至少他還有保命的可能。若是落到這些喪心病狂的人手裏，會落得個什麽結局，連他自己也沒法兒想象。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得趕在葉離等人將他帶到建康之前將他找回來。不管是出於什麽方麵考慮，當年的事情一定不能敗露。倘若事情敗露，他這些年來的辛苦也都將白費了。
“那本將軍就坐等洛老爺的好消息了。”桓溫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他，隨即便朝著外邊喊了一聲：“來人，送客！”
……
洛一鳴自從郡守府回來後，便下了一個決定。
打算好了之後，他便叫來了管家洛肖。
“洛肖，將馬廄裏的馬給我牽出來，還有再讓賬房給我支一筆錢出來。”
“老爺這是何意？”洛肖有些不明所以道。
“我要親自去建康將少爺找回來。”洛一鳴在說這話的時候，麵上的表情很是沉重。
聞言，洛肖立馬就慌了手腳：“老爺不可啊，那些人把少爺劫去建康，不正為了誘老爺前去嗎？您這一去，不就是自投羅網，趁了那些人的意嗎？”
“事到如今，我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你也知道凡兒他因為當年的事情，一直就對我這個父親心存芥蒂。而此行，想必也有他自願的成分在裏邊。而我絕對不能讓他把那些事情說出來，當年的事情一旦敗露，到時候會發生什麽，連我也沒法想象。”為了掩藏那個秘密，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而他也斷不能讓自己這些年所付出的心血付之東流。
“老爺……”
洛肖還想再說，卻被他製止了：“你無須再多說了，下去準備吧，我今晚上就要出城。”
見他此般決絕，洛肖也自知多說無益，便就朝著他拱了拱手，隨後便下去準備了。
夜半時分，洛一鳴便牽著馬，帶上行囊到了城門口。而此時前來送行的便隻有洛肖一人。
臨行前，洛一鳴臉上有些沉重。看了眼身旁同樣沉默的洛肖，他道：“我離開荊河之後，你要密切關注外邊發生的事情，特別是從建康傳回來的消息。到時若事情有變，你便要集結所有弟兄東去建康，務必要將少爺帶回來。倘若此行我沒法活著回來，你就散了府裏的錢財，帶著少爺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老爺，您……”聽他這般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洛肖心裏頭便橫生起了一些七上八下的情緒。離別在即，他其實還有許多話想跟眼前人說，但千言萬語擠在嘴邊，卻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而洛一鳴也知道洛肖想說什麽，不過他沒等洛肖把話說出來，就先出言阻道：“多餘的話你就不必多說了，你也知道我做好決定後就斷不會回頭的。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也該知道凡兒在我心裏的份量。你若忠心於我，就該聽我的安排。”
“……屬下定不辱主公所托！”洛肖動了動嘴唇，最終隻是莊嚴地屈膝跪下，像宣誓般地應下了洛一鳴的所托。
如若現在是白天，洛一鳴也定能看見他此時臉上的悲愴之意。
“回去吧，我也該出發了。”語畢，洛一鳴便利落地翻身上馬，揚鞭策馬奔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