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真的晚嗎
第二天天還未亮我便匆忙起身,盡管知道曲赭汐的人品不會差,但我還是有些許不放心,多做一些打算總是不會錯的。
雪已經停了,地上白茫茫一片,還沒有行人留下腳印,走在這樣的路上,我心裏也開始迷茫,以後的人生中不知道還會有什麽在等著我,隻是目前的境況已經讓我難以承受了。
我甩開心頭所有的不快,即便再壞又能怎麽樣呢,至少現在我還沒有陷入絕境,還有一個人暫時給我希望。
我來到曲府前,大門緊閉,已經沒有看守的人,有的隻是兩座冰冷的石獅子。我糾結著要不要去敲門,可是此刻會不會太早了些。
我正猶豫不定時,門突然打開了,裏麵出來一個人,看到我時先是一愣,隨後問道,“姑娘是來找曲將軍的嗎?”
“你怎麽知道?”難道我昨日鬧的動靜太多,以至於曲府的人都認識我了?
他淺笑一聲,“姑娘忘記了,我是左侍衛,昨日我們見過的。”
聽了這話我實在尷尬,昨天人家好心幫了我一次,我轉眼就將人給忘記了,也確實說不過去,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撓了撓頭,對他笑了笑。
他也不甚在意,側開身說道,“姑娘請進,將軍正在等候姑娘。”
我點了點頭,可是想想又不對勁,曲赭汐怎麽知道我來找他的?我問他,“你們將軍怎麽知道我來找他的?”
“曲府門前的事,自是瞞不過將軍。”
我了然地點點頭,覺得自己這句話問得很沒水準,人家是這裏的老大,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家門前發生的事呢。但是,但是這個速度是不是太快了,我前腳剛過來,他便知道了?還能這麽迅速地命令人來接我,即便他武功好,速度快,可這瞬間的事我累死他也完成不了,於是我問道,“小將軍怎麽這麽快就知道我來了?”
左侍衛麵露些許難堪,讓我也挺難堪,有什麽難以啟齒的嗎?還好他很快就恢複了常態,說道,“姑娘還是不要問的好。”
見他不願意說,我也識趣地不再多問,跟著他一路走了進去。還如昨日一般,他將我帶到那個“誓不離兮”的院子外之後便自行退去,我隻好推門而入。
依舊沿著青石鋪就的道路前進,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來現在天還早,曲赭汐不可能待在亭中等著我,除非他有受虐心理。如果他不在亭中的話那我該去什麽地方找他呢?
擅闖他的屋子嗎?可我不知道哪一間是他的啊,萬一闖錯了怎麽辦?算了,我還是在亭中等著他吧。
青石上的雪被打掃過,但是留下的雪水已經結了冰,我需要小心翼翼地留意著腳下才不會摔倒。
“我們又見麵了,”突然前麵響起一聲極輕的聲音。
出於好奇,我不經意地抬頭看了一眼,正是這一眼,讓我腳下一滑,摔了個實在。
我又看到了那個白色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曲赭汐的身側,怎麽將這個鬼忘記了,還真是陰魂不散啊他。
我從地上爬起來,真是丟人,竟然因著同一個原因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可是當下我隻能厚著臉皮走進亭子中坐下,揉了揉被磕疼的地方。
“我長得很可怕嗎?”銷誓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抬頭瞪了他一眼,可看到他那張精美到不可原諒的臉時,我原諒了他,長成這樣讓人怎麽恨好呢?
“什麽事?”曲赭汐冰寒刺骨的聲音硬生生將我的思緒拉回,不能因為他好看,我便一直盯著人家看啊,什麽時候起,我變得這麽花癡了,更何況曲赭汐也生得這般好看不是嗎?隻是這樣貌,嗯?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你生病了?”我問他,可再想一想便否決了這個觀點,這麽強大的人怎麽可能會生病呢?
他並沒有理會我的問題,反而問道,“怎麽這麽晚才來?”
晚?現在應該是很早才對吧,難道他真的生病了,糊塗了?我不確定地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他眼光凝視著我,看的我心裏一驚,莫非是我生病了?我隻覺得在他的注視下越來越不自在,便微微轉了下身子,還是不看他比較好。他又問道,“找我有事?”
我點了點頭,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每次都來向他借錢,而且借的一次比一次多,他會不會覺得其實我是故意找這樣的借口來接近他的呢?萬一這次借我了,那麽還有下次呢,連我都能考慮到這樣的情況,他怎麽可能想不到,所以我此刻很是猶豫,萬一錢沒借到,再讓他對我避之不及可怎麽好?
“借錢?”他見我不開口,便替我開了口。
我很驚訝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如果說他知道我來找他是因為那屬於曲府門前的事,那麽我找他做什麽應該超出這個範疇了吧,那麽他究竟怎麽知道的呢?猜的?
“多少?”
“有點多,”我真覺得那一刻太難以啟齒了。
“一萬兩夠不夠?”聽完這句話,別說是我呆在原地,就連一旁的銷誓都僵住了。
我都覺得自己呆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麽多,他是真的打算給我還是在試探我?不管他是哪種想法,反正人家幫過我這麽多次,於情於理我都不會坑他,所以我說道,“不用不用,隻要五千兩就好。”
“嗯”,他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長長的盒子,盒子挺小,也不精致,看起來很隨意的樣子。
我伸手接了過來,沒有什麽分量,裏麵究竟裝了什麽寶貝竟然會這麽值錢呢?我打開盒子,期待著金光耀眼的那一刻,可是讓我失望的是,裏麵隻裝了一隻普通的毛筆,而且還是已經用過的,上麵沾有未幹的墨汁,將盒中染了一片墨黑。
這是和我開玩笑嗎?我不解地看向他,希望他能給我一個解釋。
“把它交給花樓老板,讓她親自送到蓽輝閣,需要多少都可以。”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就這麽支破筆真的這麽值錢?怎麽這麽不可信呢,再打量一眼盒中的毛筆,撥弄兩下,除了手指尖沾上一點墨,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啊,實在看不出來,我問他,“這個筆有什麽特別之處嗎?怎麽這麽值錢。”如果真有什麽特別之處的話,我還真舍不得賣了呢。
他好像能看出我的想法一般,說道,“記住,隻有花樓老板拿去才能換,並且隻能用一次,需要多少你便換多少就是。”
為什麽隻有她能換呢?難道她和蓽輝閣的老板有淵源?還是有背景的人好啊,隨便拿支筆就能換任意價,想想昨日我的寒玉簫竟隻值三百兩就讓人一陣憋屈。不過再好的東西也總的得有一個上限吧,我還真不信這支筆這麽神,便問他,“五萬兩也能換嗎?”
曲赭汐眼神向旁邊瞟了一眼,若不是知道銷誓是個鬼,他此刻看不到,我還真以為他是在看他,隨後我聽到他說,“這支筆很重要,你可以換下整個蓽輝閣試試。”
我突然覺得自己手中不是一支筆,而是一個金山,我得把它揣好了。曲赭汐可真是大方,這麽貴重的東西都能隨便送我,難道他不怕我是個貪財的騙子嗎?“你不怕我來騙你錢的嗎?”
“你隨意”,這回答頓時讓我無語,這到底是怕還是不怕啊。
“你不怕我拿了錢就跑了啊,到時候你可就找不到我了。”
“錢你可以拿走,但是你跑不了,”他淡淡回道,我聽的出他這語氣中的自信,都快從身體裏麵爆出來了,這將軍果然不是白當的,能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承認自己確實跑不了,而且也沒想過真的跑,欠他的錢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也不知道這輩子能還他多少,我本來想問問他會不會擔心我還不完,但是一想到我這是在提醒他做的是賠本的生意時就生生忍住了,可不能讓他現在察覺到吃虧的事。
“以後我會還你的,”我說道。
“嗯。”
“我還有事,先走了。”
“嗯。”
不管怎麽說我現在能幫到冬雪還是很開心的,所以便和他道別。
“有事就來找我”,曲赭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他可能隻是一時熱心膨脹,想找個人幫幫,萬一哪天他的心又冷卻下來找我算賬怎麽辦,所以我還是盡量不要總麻煩他,但是現在是人家一片好意,我也不好拒絕,萬一現在被我澆一盆涼水,他的熱心在這冰天雪地中凍結,我手裏的這五千兩豈不是泡湯了,所以我很愉快地答應道,“好,我記住了。”我跑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他的臉色不太正常,便頓住腳說道,“你上次受的傷還沒好透,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聽到他的回答,看來他已經聽進去我的話了,所以我放心地離開了曲府。
揣著一支如此貴重的毛筆,我還是挺緊張,感覺別人看我的眼神也變了一般,好像都在覬覦我懷中的寶貝。最後我無法隻得找個僻靜的地方隱了身前去花樓,這樣走在路上才有些許安全感。
走進花樓,那幾個小廝正曲著腰,堆著滿臉的笑送客人,見我進來,有一個人跑上樓叫那大娘,其他人雖說不搭理我,但也時刻留意著我的舉動,像是防賊一樣。
終於等到那大娘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瞥見她,我就受不了,風情萬種的給誰看,也不怕閃了腰。
她走到我旁邊的凳子胖坐下,打量我一眼,並沒有發現我拿什麽值錢的東西便撇開眼,冷笑一聲,語氣不悅地說道,“怎麽?沒錢嗎?我已經對你夠寬容了,拿不出錢的話也不用求我,我們也都要吃飯的。”
有錢誰還會求你,自然會讓你看我的臉色,可惜現在我不能表現出任何不悅,隻好乖乖掏出裝毛筆的木盒遞給她。
她見我拿出東西臉上又浮現出笑容,想必應該以為是至寶,畢竟值五千兩的寶物不常見。但是打開盒子的那一刻,我親眼見證了一個人表情變化如此之快。
“你這是耍我嗎?”她將盒子重重甩在桌子上,我猜她之所以不敢扔地上應該是怕摔壞了還得賠,畢竟是我的東西,價格雖然不能亂要,但是訛她一小筆還是可以的。
“姐姐可不要小瞧了這支筆,你拿著她去蓽輝閣絕對能換五千兩。”
她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你當我是小孩子好糊弄嗎?”
“冬雪還在你手上,我怎麽敢欺騙你,這樣做對我可是一點益處都沒有啊,”我勸道,自己心裏同樣沒底,我閱曆淺,確實沒見過什麽寶物,可是這位大娘不一樣啊,她幾乎每日都會收到值錢的東西,總會有些見識,她隻看了一眼便說這是普通的筆,那這個筆要麽確實普通,要麽就金貴的非人眼能識別,那麽還能賣出好價格嗎?曲赭汐,咱們無冤無仇的,你可別害我啊。
她有些動容,將盒子蓋好,遞給身邊人說道,“去蓽輝樓換五千兩。”
我急忙攔住那人,“姐姐,隻有你拿著這支筆才值五千兩,其他人可是分文不值的,而且隻能用一次,姐姐若是讓別人去了沒有換到那許多可不要怪到我頭上。”
“為何隻有我能換到?”她不解地問道,同樣問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但是我得表現出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於是說道,“許是蓽輝閣老板對你有意。”
她眼中閃著光華,臉上毫不掩飾的喜悅,那是發自內心的笑意,我看得明白。她轉身問身邊的人,“你看我這妝扮好不好看?有沒有不妥之處?”
“姐姐好看著呢,”那人回答。
我足足錯愕了半晌才回過神,這是什麽情況?
她將盒子緊緊抱在懷中,便欲出門。
“姐姐等一下,”我從後攔住她,“如果你拿到了五千兩,不知昨日的約定還算不算數。”
“這個自然,”她回道,見我仍舊不太放心,便說道,“我這花樓能存在這麽久全靠著好的信譽,如果這支筆真能換出五千兩,我自會遵守約定,當然你也可以隨意來我這裏看望她,姐姐不會再收你費用。”
有這話我便放了心,但是想到這人貪得無厭,便說道,“這支筆還有一個暗語為五千兩,多一文少一文都不能再換,姐姐還是慎重些,我就在這裏等著姐姐回來。”
“好,”她臨走時朝我身後的小廝點了點頭,估計是讓他們看緊我。
我在一個不起眼的桌子旁坐了好半天,終於等到花樓大娘回來,她臉上一派和悅,身後還有一個男子,背上背著一個沉甸甸的布袋,來到花樓門前,那男子將布袋放下,朝大娘抱拳施了一禮後離開。
大娘吩咐兩個小廝將布袋抬上樓去,便朝我走了過來,“確實換了五千兩,冬雪我便幫你照顧了,隻要她不惹事,一切供應俱全。”
“那便謝過姐姐了”,終於解決了此事,我也放心得離開了這裏。
這兩天聽說有很多人拿著毛筆去蓽輝閣換銀兩,隻是都被趕了出來,還聽說蓽輝閣老板鍾情於花樓老板,不知消息是否可靠,反正這些都與我無關,隨便他們怎麽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