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誰言一朝枯花時
緩緩行於路上,小雨在我身側,感受到了她有些欲言又止,卻又不想告訴她,其實我自己心裏也沒底,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救出雉兒。就怕賠了夫人又折兵,更怕搞不好我和小雨的小命兒都交代在椒蘭宮。
若這次真的救出了雉兒,就找一天將她送出宮去,放在身邊對我來說不僅是個軟肋,更成為了別人要陷害我的工具。我其實並沒有那麽好心,當初救她隻是看她可憐,若早知會有如此的事件發生,倒不如當時讓叔薑劈死她來的省事兒。
心理作用的關係,這次去椒蘭宮卻沒覺得路有多遠。依舊跟上次一樣,到了椒蘭宮的外麵有內侍通報了之後進去的。隻是這次,進了宮殿的大門,我便跪在了地上,行了大禮之後,便聽到對麵榻上的楚姬夫人大聲地說道;“妹妹行這麽大的禮,是要折煞本宮了。”
“求楚姬夫人治罪。”我坐起身,仰著頭看著她。
與往日的病態不同,今日的楚姬夫人看起來不但好顏色,連發髻也梳的一絲不苟,妝容更加精致動人。我竟不知,雉兒的扮鬼嚇人,可以把楚姬夫人的病嚇沒了。
“合歡何罪之有呢?”她靠在塌邊抬著眼睛看我。
“昨日,我有個在殿內中邪的丫頭跑了出來驚了夫人,還請夫人高抬貴手放了那個可憐的丫頭,懲罰我便是。”
“中邪?”她冷笑道。
“是,中邪。”我低下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誠懇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個合歡殿曾經住過什麽人,總感覺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在身後或你不注意的地方晃來晃去,起初我沒太在意,隻是以為是平常的飛蟲或是隔簾飄紗罷了,但是自從聽說我合歡殿裏有位叫雉兒的丫頭中了邪,便再也不以為是什麽飛蟲和飄紗了。”我讓自己的神色盡量顯得驚恐。
“中邪的雉兒,總是說睡覺的時候,有什麽東西壓著她,有時還會不顧禮儀地讓我們稱她為什麽錦葵夫人,頭腦清明時就會忘記之前所發生的事情,起初我沒太在意以為是她閑來無事,亂說的,直到今天驚動了姐姐,才方知這丫頭定是中了什麽邪。”
“那我豈不更是要將她殺了以去除她身上的邪祟?”楚姬夫人半信半疑地問道。
“萬萬不可,這邪祟應是認定一個人之後附身在上,若是將附身的人殺死,完全不會傷到邪祟半分,我知道蔡國有位佛法仁切大師大名鼎鼎,我想請大師來給這邪祟超度,已驅趕出我合歡殿,否則我合歡殿裏的人還會因此而受傷。”我再次行了一個大禮,表示誠懇的希望祛除‘錦葵夫人’這個不存在的冤魂,並盡量撇清雉兒扮鬼的事件並非她本意,也並非我授意。
“真沒看出合歡夫人還信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楚姬夫人的話語明顯與第一次見麵不一樣,開始咄咄逼人。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楚姬夫人不信,盡可去我合歡殿裏這位雉兒姑娘的房間搜查,她早些時候便開始覺得有東西跟著她,身上掛滿了符咒,就連床頭也掛著桃木劍,可終究還是被這邪祟利用了。”好在早先雉兒有這麽一茬事兒,更為我完美的謊言增添了美滿的一筆。
楚姬夫人先是沉思的一會兒,後來又派人去我宮裏查了雉兒的房間是否如我所說的一樣,查了雉兒房間而歸的內侍又在楚姬夫人耳邊說了一些話,估計是詢問了我宮裏的些許侍女是否符合我所的情況。
“這麽說,這個叫雉兒的丫頭果然是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才會如此,並不是有何人致使她這樣做的對嗎?”楚姬夫人再次詢問我。
我低頭繼續誠懇的行禮說道:“夫人明鑒,誰會指使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來做這種齷齪之事,請夫人以慰藉亡靈的心思,讓我帶著她去找仁切大師,以除去著本不該在世上的邪物。”
“小丫頭不懂,不代表小丫頭服侍的人不懂,雖沒發生何事,但我還是要勸誡妹妹,有些事情該聽,有些事不該聽,有些人該信,有些人不該信,別到最後,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她叫來一名內侍,遞給他一張紙條,頭不抬眼不看地低頭拿起杯子悠悠地飲著茶湯。
我跟小雨就這樣一直跪著,一直跪倒兩名內侍拉著後背滿是鞭痕的雉兒上了前殿。
兩名內侍將雉兒如同丟器物一樣,將她丟在了地上,我見雉兒還有意識,隻是身上的傷痕卻深可見骨,而且傷口的顏色明顯不太對勁,可以看得出,抽打雉兒的鞭子上定是淬了特殊的藥物,防止傷口快速愈合。
“謝謝楚姬夫人寬恕,待回合歡殿後,我會好好管教身邊不懂事的奴才們,再不會給夫人添亂。”我最後行一次大禮,然後起身聯合小雨將分量不輕的雉兒扶了起來。
“合歡夫人,別急著走,雖然這些小事兒鬧得你我姐妹二人不合,但是畢竟我在沒弄清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前就打傷了你的婢女,為了表示本宮的歉意,特命人為你要了一碗桃花酒,請合歡務必飲下,以示原諒本夫人的魯莽。”楚姬夫人一揮手,便有一個身穿粉色的少女端來一盞青色的碧玉碗盛著的液體走到我的麵前,低下頭示意我將這碗酒幹了。
我側過頭好奇地看著楚姬夫人,見她不覺明曆的微笑就知道這碗裏的酒一定是加了什麽特殊的料。心想橫豎怎麽樣我身上還有小花罩著我,淨慧師父曾經告訴我,有了我背後的那隻續命蝶,我便可以將毒藥當做糖球來吃的。這讓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話,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可對於我來說,所有的砒霜都是蜜糖,雖然蜜糖的味道怪了一些。
我拿起碗,慷慨激昂的想幹了這碗酒,可身邊的小雨卻死死地抓著我的手不放,見她有些擔憂的眼神,突然心裏一暖。
“放心,本宮的酒量好著呢,這碗酒不在話下。”舉碗,仰頭,一氣嗬成。
我吧唧吧唧嘴說道“果然是好酒,還帶著股子淡淡的花香味。”
“哦?”楚姬夫人優雅地靠在榻上,挑著眉毛笑道“那本宮就命人再給妹妹的合歡殿裏送去兩壇,本宮身子不好,鮮少飲酒,這酒就算放在本宮這裏也是暴殄天物了。”
“合歡在此先謝過楚姬姐姐。”我再次行禮,後而告別椒蘭宮。
一路上,小雨雖然緊張我喝酒後的反應,但我倆一同駕著受傷的雉兒,即便是擔心,也無法顧及到我身體的情況。桃花酒的味道其實真的是不錯的,淡淡的花香味,由於時間的長久,回味也香濃。喝完之後也覺得自己沒什麽大反應,更覺得自己是小題大做了。料想楚姬夫人再怎麽猖狂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賜我一碗毒酒,椒蘭宮那麽多侍女和內侍都在呢,若真的是我中毒身亡,她跟蔡侯也不好交代。況且至今蔡侯也沒有臨幸我,我又沒擋了楚姬夫人的受寵之路。正當我自我安慰的時候,胃裏突然一痛,一路延續到胸腔,像是被人撕破了胸膛一樣,喉嚨突然一緊,一口血便噴了出去。
“夫人。”小雨放慢腳步想要停下來。
“不要停,繼續走,一直走回合歡殿去。”我強忍著疼,一步一步往前挪著。
前麵就是芙蓉花海,過了芙蓉花海就到合歡殿了。明明淨慧師父說我身上蝴蝶穀的續命蝶可以祛百毒的,為何這區區一碗毒酒就把弄成這個樣子,難不成小白的續命蝶根本就是個擺設。胸中一痛,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腿一軟,一個趔趄差點把雉兒扔出去。
“夫人,停下來讓奴婢看看你。”小雨急切的說道。
“不要停,小雨馬上就回到合歡殿了,若是我跟雉兒一起倒在這裏,我不知道會出現什麽變數,所以就算死撐,也要回到合歡殿再說。”我捶了捶胸口,駕著雉兒繼續前行。心想好不容易在蔡國享受了諸多貴族福利長出的肉,又被這幾口血吐的白長了。
合歡殿的門就在前麵,我撐起最後一點力氣,跨過了門檻,膝蓋一軟就撲在了地上。好在知道要撲倒之前將昏死的如同死屍一樣的雉兒丟在了我前麵,骨碌說過不管怎麽樣死之前一定要找個墊背的,要不黃泉路上自己一人走多無聊。更何況,我是為了救雉兒才被那楚姬下了毒,怎麽想吃虧的都不是我。
“小雨,將合歡殿的大門關緊,不要放任何人進來,就說我病重。”我本以為我會失去意識,可躺在地上,胸口雖痛,可頭腦卻隻是有些暈,好似兒時曾經發熱的感覺。
“夫人要不要叫醫官?”小雨將我扶起來,往合歡殿的寢宮走去。
“不要驚動醫官,書房的箱子裏有我從陳國帶過來的傷藥,要侍女將雉兒洗淨給她塗在傷口上,楚姬夫人鞭笞她的刑具上定是淬了難以讓傷口愈合的藥,要勞煩你去燃一些止痛的香給她。”我緊閉著眼睛,輕輕的說道。
“夫人,那你怎麽辦?”小雨將我安放在床上,輕手的將被子蓋在我身上。
“我沒事兒,已經不嘔血了,讓我睡一下,你去照顧雉兒吧。”一沾到熟悉的床榻,我便放了鬆懈有些昏昏欲睡。
“奴婢不要,奴婢要陪著夫人。”小雨跪坐在我床邊說道。
“小雨,我已無力應對,你待我不像雉兒,千萬別招了蔡侯的道。”我側過臉,渾身上下難受極了,雖然沒力睜眼,但是手上卻感受到了小雨讓人心安的力量。
“奴婢知道,夫人放心。”我聽到她聲音有些凝噎。
“小雨,若是這次我逃不過去,你就回終首山,等一個叫骨碌的人,就是淨慧師父就回來的那個像球一樣的東西,她臨別未說,我也臨別未訴,就算扯平了,讓她不必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