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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少年心事當?傇?

  少公子現有的三套禮服是司衣局連夜趕製出來的,為的就是祭拜之日和夜宴之時派上用場。好在司衣局的莘姑姑是個雷厲風行,心靈手巧之人,少公子的每一套禮服都十分妥帖,繡工精良。而後的冬衣與狐裘還在趕工之中,這倒也讓少公子不再身著單一的白色。他今日身著鬆花色深衣,衣襟與袖口為流黃色錦緞滾邊,錦緞上繡著與衣同色的祥雲紋。腰間玉鉤連接寬邊錦帶,使他的身體顯得欣長無比。錦帶上掛著象征身份爵位的玉佩及犀牛角,頭上的玉冠已經換成了鏤空的竹葉鎏金冠,遠遠望去還真是絕世無雙。


  “昭明君如今這身打扮,險些讓老臣不敢認。”往雅音樓的路上,少公子遇見了宋錦書,他不再是隱士一般的打扮,也與少公子一樣,穿的十分周正。


  少公子笑了笑,邀請宋錦書與他同路。


  夜色漸漸濃了起來,少公子吩咐身邊的宮娥多掌了幾盞宮燈,以便照亮宮道。


  “執有一個疑問,不知可否由丞相來解惑。”少公子與宋錦書並肩行走,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想問關於玉顏公子的事情?”宋錦書將少公子的心思猜了個通透。


  少公子點了點頭,自從他回到王宮之後,所有人幾乎都見到了麵,唯獨這位玉顏公子,想是將來他們應當會有好一番的惡鬥,與其這般躲著,倒不如見上一麵,看看這玉顏公子到底是如何。


  “我也是昨日才接到宛城傳來的消息,玉顏公子得知周王另有所謀,並不想將儲位輕易的交給他,因此先去求了自己的娘舅,現掌管暗影閣的宗主,青顏王後的兄長姮長朝,料想這位姮長朝是讓玉顏公子忍辱負重,所以他才又去了宛城求手握重兵莘奴將軍。”


  少公子聽著宋錦書的話,顯然不是很明白玉顏公子做著一些列的事究竟有什麽用。宋錦書看著少公子臉上不惑的表情,又繼續說道。


  “姮長朝作為玉顏公子的娘舅,對其疼愛超過的周王,玉顏公子見地位有威脅,自然是去最親近的人身邊求助,這個我便不做過多解釋了,至於宛城的莘奴將軍,還要從莘家說起。”


  早在商初之時,莘家便一直作為不可撼動的貴族之臣,綿延到商末時,紂王昏庸,寵信佞臣,搜集美人,並且任意妲己禍國,其六親不認的麵孔使得各個宗親貴族,諸侯將相噤若寒蟬。莘氏有女名折桂,此女嬌俏無比,更是才滿都城。紂王聽聞,便命莘氏將此女送進宮,供其享玩。可莘折桂與那時還是周地諸侯的玉家長子已有婚約,更是兩情相悅。可其父親為了保全莘氏整族男子在紂王跟前的利益,不顧莘折桂反抗,將她以與玉家長子賜婚為由騙進了王宮,受盡紂王淩辱,也受盡妖妃妲己的折磨。而後玉氏與姬氏推翻紂王,攻入都城之時,莘折桂獨身一人為諸侯聯軍帶路,致使紂王的統治如危樓傾倒,瞬間崩塌。分封之時,莘氏整族因為莘折桂的舉措依舊保持了原來紂王時期的榮耀,可莘折桂卻身心俱疲,遇見當時的摯愛,卻再也不能以滅國後妃之身麵對即將登頂的玉氏長子。許是心裏帶著對其父的怨恨,以及莘氏整個家族不惜以犧牲女人而委曲求全的憤怒,她遠離了都城,一路哭著走到了黑崖上,一躍而下,摔得屍骨無存。自此以後,莘氏便像被詛咒了一般,人丁迅速凋零,甚至不再有莘氏男丁降生。


  莘折桂的怨氣難平,但也沒有絕了莘氏的後路,從那以後,莘家的女兒受到了周王的重用,並且是九州上唯一一個除了諸侯女公,可以招婿入贅士族。想來也奇怪,這冥冥之中仿佛就做好安排一般,留在莘家招婿入贅的莘氏女接連生的都是女兒,可嫁到別家的莘氏女卻偏偏生的都是男子。由此,莘氏女在周地倒是各個貴族難求的媳婦。


  少公子隨即想到了宋爾延的妻子,看來這宋爾延倒是傻人有傻福,娶了名滿天下的莘氏女。


  宋錦書看出了少公子眼裏羨慕之意,便半開玩笑地要給少公子介紹一位莘氏女。少公子連忙擺手,繼續請宋錦書說下去,莘家一堆女人的地方,怎會出了一個男將軍。


  當時守在宛城的正是莘家大姐,按照輩分來說,正是現在宋爾延良妻的大姨婆,而守在汝南的正是霍家,那時的霍家還與莘氏交好,周殷王的叔父榮盛侯娶了莘氏女,生了平昌公主與延慶侯,而延慶侯所娶的正妻正是霍家與臻嬪霍臻同父異母的妹妹霍寧。先前被莊荀先生搗毀的那家暗娼館兒,就是這延慶侯與其妻所生的綿龗君,玉灕所設的。說到這個綿龗君倒也奇怪,明明周王給了封地靈川以北的灕水郡作為封地,可偏生這綿龗君是個閑不住的人,尤甚喜愛經商,一年之內有八月之久不在封地享盡榮華,偏偏滿天下地雲遊,學著那些商人走貨經商。至於這綿龗君也是個傳奇的人物,宋錦書並沒有再與少公子詳說,轉而繼續地說起少公子所問的辛奴將軍的身世來。


  莘家的大姐從小喜愛劍道,年少遊曆山川之時,在江淮遇見一隻白猿,見其會使竹棒便與之切磋,最終悟得劍道。莘氏大姐武功高強,更是善用兵,一心將心思全都用在操練軍隊以及排兵布陣上,被周先王封為九州第一位女將軍,鎮守宛城。當時莘家掌家的正是莘家四妹,這位四妹正是宋爾延良妻的外婆,她見大姐遲遲不婚,更怕將來大姐是去之時無人送終,於是便與嫁給霍家二公子的莘二姐商量,若是二姐有了男孩,先過繼給大姐,以便大姐老去,身邊能有個孩子照料。霍家大公還在世的時候,霍家的任何人不敢露出什麽越矩之心,裝作忠心人臣的模樣,倒也能欺上瞞下,霍家大公那時真心敬佩莘家大姐的能力,聽聞莘四娘的建議,立即讚同。於是在莘二姐生了第一個男孩之後,便過繼給大姐,取名為莘奴。


  汝南與宛城相隔不遠,兩城之間更是擁有九州之險的宛南關,是進犯周地的必經之關。少公子借道楚地進入周地之時,走的也是這宛南關。兩城烽火想通,並肩於穀地,形成了天然的攻夾之勢。宛南關原有三百萬雄兵,兩城分有一百五,兵符更是霍家與莘家一人一半,必要時需要合二為一才能調動兩城之內的軍隊。當年霍家大公辭世之後,霍臻亂政,莘家大姐就是因為得不到那一半的兵符去都城救周殷王,而活活被氣的吐血而亡。霍家掌政了之後,覺著莘奴本是霍家的人,便放心的繼續讓莘奴接替莘家大姐的位置,繼續掌管宛城。後來曆將軍西征,霍家合並兵符將汝南所有的兵力全部調去攻打鄭國。鄭國傾覆了,可剩下汝南的殘兵敗將卻再也成不了氣候了。兵符再次回到莘奴手上時,是霍家準備謀反之時,霍家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想要傾覆玉氏的統治,卻沒想到走到最後一步之時,被一直信任的莘奴將軍挖了牆角。莘奴不但沒有聽霍家人的話,揭竿而起,反而將兵符送還給了周王。


  事情敗露之後,莘奴的生母莘家二姐被絕望的霍家人怒而刺死,周王為莘奴將軍痛惜,自此滅了霍家滿門,卻唯獨留下了流著霍家的血,卻不承認自己是霍家人的莘奴。後來,他依舊獨身一人守著宛城,得周王信任,手上持有一半的兵符。


  莘奴如他養母一般,半生隻為戎馬,至此不娶一妻,周王見此親封他為鎮南大將軍,鎮守宛南關。


  如今玉顏公子去找他,無非是為了霍家女的慘死,想要說服他為霍家報仇,將他拉為同盟。宋錦書了解莘奴的不得已,也明白霍家的不識時務,做了錯事,傷了莘奴的心。繁華已是過去的事情了,並且再也不會重現,就算沒有莘奴從宛城傳信回來給他,宋錦書也知道,玉顏公子會碰一鼻子灰回到安陽城。


  宋錦書與少公子說完莘家與霍家的前塵往事,雅音樓也到了。


  還沒進去,少公子便聞到了殿內傳來暖玉香味。所謂暖玉之香,無非是一錢蘇合,二錢梨落,三葉桃瓣加少許沉香汁。聞起來使人身心愉悅,不懼寒冷入體,更有暖香襲人之說。走進了正殿,見今日行祭奠之時的來使都已就位,隻有主座上的周王還暫且沒到。正殿兩側的大銅鴻鵠香爐正嫋娜傳出香氣,少公子由寺人帶路,坐到了主位左方的第一個位置上。


  周地習慣以左為貴,少公子自是得知周王的用心良苦。宋錦書被安排在少公子的身後,少公子的左側坐著信北君,待少公子入座之後,兩人相視一笑。隨後,殿門口走進一位身著紫衣的少年,少年大約十二左右的年歲,麵色白皙,嬌豔無比,若不是脖間凸起的喉結,少公子險些將他當成故拌男裝的女子。他不苟言笑,聞訊來路的舍人將他引到主位右側的第一位上之後,便聽到他忍不住叫喊起來:“沒心的狗奴才,我一直是坐在父王左邊最首的位置上,你怎將我安排在右側,不要命了嗎?”


  少公子聞聲仔細地瞧去,料想這位紫衣少年就是周王的唯一親子,玉顏公子玉少染了,如此嬌柔的麵貌,倒應當不是這種渾身上下皆是戾氣之人。玉顏公子感受到少公子打量過去的眼神,遂而也朝著少公子看了過去,他這一看不但知曉了誰搶了他平時的位置,連少公子的身份也猜測了出來。


  “我說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奴才帶錯了位置,原來是有人坐錯了位置。”玉顏公子走到少公子麵前,高傲地仰著頭,篤定是少公子坐錯了位置,並且示意少公子應當識時務地站起來給他讓位。


  哪知少公子連眼都不抬,纖長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碧玉酒杯,自斟自飲了起來。


  玉顏公子見少公子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裏,更是氣的額間青筋暴起。


  “怎麽,搖尾乞憐到我父王的身邊,便分不清高地尊卑了嗎?”少公子聽到他壓著怒氣說話,見他的雙手在身側捏起了拳頭,不禁暗自覺著好笑。


  “論尊卑,我是你兄長,你且要叫我一聲執哥哥,更何況我是有封號與爵位在身的昭明君,而你不過是周地的大公子而已,無論從身份還是地位,是誰卑尊,公子可還分得清嗎?”少公子嘴角噙著笑容,仰著頭看著麵前的人已是氣的滿麵通紅。


  “你莫要以為巴結了宋家,便能在周地橫行無阻,我告訴你,宋家還不如我娘舅手下的一個分堂門。”果然是沒心眼的傻兒子,什麽話都敢在別人麵前說。玉顏公子口裏的娘舅正是暗影閣的宗主姮長朝。如今暗影閣有四個分堂門,青龍門,朱雀門,玄武門跟白虎門,每個堂門都有一位堂主負責,統稱為“護”,並且這其中朱雀護地位最高,是直屬於宗主,其次是青龍護,玄武護和白虎護。每個分堂門下有死士六十餘人,以二十為基礎,分別分為上士,中士與下士。上士武功最為高強,其次為中士,最後為下士。


  少公子才要張口反擊,卻聽坐在一旁的宋錦書開口幽幽地道:“大公子還是莫要拿臣下的家,與之娘舅家相比。”


  “怎麽,還有你宋丞相怕的?”玉顏公子開口笑道。


  “臣下乃大周丞相忠於周王,而公子的娘舅乃江湖草莽且忠於金銀之物,公子這樣說是玷汙了臣下,也是玷汙了周王。”宋錦書不急不慌,仍舊溫文爾雅,他的話就像是棉花,讓玉顏公子一拳打在上麵,既不能喊痛,又再無打第二拳的欲望。


  少公子捂著嘴笑,看來栽在宋丞相手裏的不光是少公子一個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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