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雲
街市上熙熙攘攘,如鹽買了根描龍畫鳳的糖畫,正想往嘴裏塞,想起了宗翰在身邊,就把糖畫先給宗翰吃。宗翰本不喜歡甜食,但如鹽硬讓他吃,他隻好咬了一口。這一咬不要緊,竟被糖畫粘住了幾根胡子。如鹽忙上前解圍,不料也被糖畫粘住了鬢角的頭發。兩人撕扯了半天,愣是沒有擺脫糖畫的糾纏。宗翰性子急,生生地扯下一縷胡子,又用隨身的小匕首切斷了如鹽的頭發,才算解決了這個意外。
一旁做糖畫的師傅看著他們窘迫的樣子,哈哈大笑道:“剛才這小爺買的是龍鳳呈祥。若夫妻二人吃這糖被黏在一起保準小兩口百年好合白頭到老。可是小爺你粘住的竟是位大官人,小老兒想說句吉祥話送你,倒不知該怎麽說了。”
如鹽頓時麵紅耳赤,道:“怎麽會有這樣的講究?”
糖畫師傅道:“小爺沒看見我這攤子的名稱嗎?我這可是姻緣糖,拔出來的絲叫情人思,所以小店的名字也叫鴛鴦鋪。”
如鹽聽了更加窘迫,道:“好了好了,別說了。給你十文錢!”說著,他又拽著宗翰的袖子道:“哥哥,咱們快走!”
宗翰好奇地問道:“要是兩個男人被粘在一起,又怎麽講?”
糖畫師傅幹笑兩聲道:“來我這兒買糖的客人不是女人就是孩子,男人來買糖的,嗬嗬,還真是頭一次。”
如鹽忙說:“既然我們是第一個來店裏買糖的男客人,老板也算是開張大吉,不如再送我們些糖。”
師傅笑道:“都說我們山西人會做生意,我看小爺比我們還會經營。好啊,你喜歡哪個就拿哪個吧。要是吃好了可要帶朋友們來照顧生意啊。”
“好說,好說。”如鹽揚起下巴,得意極了。他從糖畫中抽出一隻對宗翰道:“哥哥,這個送你。”
宗翰笑道:“送我?你吃吧。我不愛吃糖。”
“不愛吃也得吃。這個叫麒麟送子,兄弟祝哥哥早得貴子啊。”如鹽笑道。
“哦!原來還有這樣的講究!”宗翰覺得十分有趣。
糖畫師傅有些舍不得,麒麟送子是一隻很大的糖畫,而如鹽才給了他十文錢。可是人家有喜事又不好說什麽掃興的話。
宗翰當然也懂人情世故,他順手有撒給了糖畫師傅一些碎銀子。
糖畫師傅連聲道謝,吉祥話說得口吐蓮花,心想:還是這個爺們厚道,客人都像他這樣多好。
離開大同前,如鹽對拔離速說道:“將軍,依小人之見,溫泉邊的那個孤墳留不得。王爺雖然記掛她,但她的墳墓早晚是要給王爺惹來無妄之災的!”
“對,與其大家受牽連,不如做得幹幹淨淨得好。”拔離速應承道。
如鹽說道:“那就有勞將軍為王爺的事費心了。不過,您可千萬別讓他知道。”
“兄弟放心。”拔離速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得知宗翰班師回朝,太宗決定親自出迎。西北一戰意義深遠,從此之後金與西遼兩國再沒有出現過摩擦與衝突。宗翰雖然沒有抓到大石,卻也掃除了西北的隱患。
眼見文武百官跟著太宗前呼後擁地到城外迎接遠征軍,宗弼心裏十分不快。自己從黃天蕩回來時,雖然皇上也來出迎,不過那完全是看在太子宗磐的麵子上。而且自己是損兵折將逃回來的。自黃天蕩一戰,金人就沒了南下的勇氣。但大哥和他不同。西北大定為朝廷省出來不少精力,從結果來看大哥終究是高出自己一籌。想到這些,宗弼的心情鬱悶,臉色也陰沉起來。
宗望見宗弼神色不對,心想:技不如人就該反省自己。因為嫉妒而不高興豈不是太沒有大將風度了。可見烏珠還是太年輕。
宗磐不服氣道:“父皇,帖末合此次未曾捉得耶律大石一兵一卒,且又被西夏人搶了城池。這樣的人無功有過,您不能去迎接他,應該治他的罪。”
太宗道:“若是我因為他的損失而無視他的戰績,再降罪於他,那麽將來若是有敵寇入侵,哪個還願意為朝廷效力?你是太子,怎麽隻有這點心胸和眼界?嘴巴閉起來,頭低下來,人家比你強,你就要承認。”
“是。”宗磐耷拉著腦袋不再言語。
宗弼聽了心裏也非常不是滋味,心想:等下次,我一定要把失去的麵子掙回來。
宗翰把此次征戰的功勞簿遞交給了太宗,並提到了如鹽一路上的縱橫捭闔,功不可沒。太宗聽了連連點頭,直誇強將手下無弱兵。太宗問宗翰道:“如鹽年紀這麽小,就這麽能幹。帖末合,你看朕該怎麽獎勵他?”
“不如給他連升三級。這樣做也好鼓勵咱們大金的青年才俊給朝廷效力。”宗磐搶答道。
太宗笑道:“好,一舉兩得。就連升三級,再賜給他一處宅院。他也長大了,一個朝廷命官整天住在晉王府裏也不合適。還是讓他搬出來吧。”
宗翰答道:“皇上顧慮周全,臣替如鹽謝恩了。”
太宗封賞完西征的有功之臣,就命人大排筵席。酒宴上,宗翰總覺得哪裏不對,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油然而生,酒喝得寡然無味。
接風宴散後,宗磐回到太子府便破口大罵道:“耶律大石真是不濟,那麽天時地利人和都不能滅了帖末合。他簡直笨得不能再笨了。”
“一個耶律大石算不了什麽,南方還有千千萬萬抗金的宋軍。萬一梁王不行,到頭來還得指望著他拉磨呢。”玉盤勸道。
“難不成我大金除了他就沒人能帶兵打仗了嗎。看到他那副趾高氣昂的嘴臉我就來氣。”宗磐煩悶地堆坐在炕頭,一副頹廢的樣子。
玉盤笑道:“晉王雖然是大功臣,可也不是無懈可擊。我聽說他手下的耶律餘睹叛國逃跑了。”
宗磐答道:“是啊,我也聽說了。可他已經用計謀借耶律大石之手除了叛臣賊子,那我還有什麽可說的?”
玉盤說道:“老子說,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宗磐不耐煩道:“什麽吱吱吱吱的?你說的都是些啥呀?老子?老子我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
“是老子,不是老子。”玉盤糾正道:“老子是道家的開山祖。這就話的意思就是欲擒故縱。”
“你說成語我就懂了?”宗磐有些急了。
玉盤笑道:“就是說想除掉某人就要給他留出充分的讓他飛揚跋扈的時間。我們好搜集罪狀。”
“哦。我好像懂了。就是說豬要等到養肥了再殺!”宗磐終於徹底明白了,他拍手笑道:“妙哉妙哉,你早這麽說我早就明白了!原來老子是個殺豬的。”
玉盤解釋道:“老子怎麽是殺豬的呢?他是道家的……”
不等玉盤說完,宗磐製止道:“算了算了。他愛誰誰。你就說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吧。”
玉盤獻計道:“殿下應該聯合梁王。契丹人一直都不安分。可晉王手下的契丹人又最多,就算沒了兵權,勢力也是最大的。可以說他已經到了強盛的極點了。物極必反,現在已經到了給他滅滅火的時候了。殿下就不想好好在這個問題上做做文章?”
宗磐一拍大腿道:“真是太好了。還是你聰明!我去找老四。”
玉盤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喃喃地罵道:“你才是殺豬的!真是大飯桶!”
如鹽帶上禮物去王府拜見老夫人。老夫人見他過來十分高興,拉著他坐在身邊笑道:“如今我的老兒子也有自己的府邸了,額妮真替你高興。”
如鹽奉承道:“那還多虧了額妮教子有方啊。沒有您的教養,也沒有我的今天。”
老夫人樂開了花,道:“我聽人說你在外邊收了個姑娘?怎麽也不帶回家給額妮看看。”
如鹽不好意思地說道:“額妮,您又聽他們渾說。那個姑娘是拔離速將軍送給哥哥的。哥哥想讓她照顧我。她大我幾歲,我怎麽能收她呀?”
老夫人道:“大點好,媳婦比你歲數大知道伺候你。當年我大兒媳婦就比你哥哥年長兩歲,她事事辦得妥當,都不用我操心。唉,可你哥哥不喜歡她呀,她也是沒福氣的人。後來他又收了遼國那個騷狐狸。鹽兒啊,那女人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你說生了可怎麽辦啊?”
宗翰怕老夫人又開始拉磨,忙岔開話題問道:“兄弟,皇上賜你的那塊牌匾,你可掛起來了?上邊寫著什麽來著?”
如鹽笑道:“好像是‘威震西域’。”
宗翰趕忙對老夫人說道:“額妮,您看我這兄弟多厲害,威震西域。”
如鹽不好意思道:“我哪有什麽本事威震西域啊,還不都是借著哥哥的威風才去那邊走了個來回。皇上本意是要誇讚哥哥的,但是哥哥本就功勳蓋世,再錦上添花倒成了累贅,這才分給了兄弟。”
注釋
本章史實依據參考文獻為
夏宇旭 淺析金代契丹人對西遼的投奔及對金朝的影響 《蘭台世界》 , 2008 (19) :7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