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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溟的回憶

  我心裏有些驚異,羽族祭司,似乎隻是行動上比較自由。但是仍然,是不能婚配的吧。當然了,不能婚配也不能阻止心有所愛。所以,喜歡一個人,也不奇怪,對吧。


  隻是,他始終也隻是定定的看著,並沒有如當初蒼離前輩那般,激動難耐的伸手輕撫鏡麵,輕撫那個人的臉頰。那一句低低的呢喃之後,甚至在他身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隻是握著白光六合鏡的雙手,有青筋鼓起。顯示他的內心,不若他的表麵平靜。


  “你會把她帶回來的,是嗎?”他沒有看我,目光仍黏在鏡中那一抹紅色的身影上。


  “我一直在為此努力。”我不敢輕易的向誰許下什麽承諾,可我會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有些人,有些事,不該被湮滅在時光裏。


  “謝謝……”


  我輕輕地搖搖頭,沒有說話。


  良久,他才把白光六合鏡遞還給我,看向我的眼神溫暖了許多。不似一開始那樣風輕雲淡的疏離。


  “她出事的時候,我在羽族和妖族的戰場上,連她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聽聞她出了這樣的事,我如遭晴天霹靂。”他的眼神看向我身後的某一點,陷入回憶。“那個時候,真恨自己沒有修為,真想,殺了蒼離,殺了自己。”


  那個時候,人族和妖族因為墨無殤與白若曇的結合,有了一段難得的和平時期。白骨荒原自神棄之後,第一次不是戰場,而是一片美麗平靜的草原。所以,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妖族的戰力通通都放在了和羽族的對戰上。


  墨無殤想要促成三族的和平共處,他有宏圖大願,他想要給妻子孩子一個清平世界。可是神棄之後那麽多年的戰亂,甚至神棄之前各族為了爭奪修行資源而發生的種種衝突,都是三族同盟的阻力。


  年輕一輩的修真者們更傾向於墨無殤的做法,比如羽族的緋澈蒼離。即使戰亂讓他們成了孤兒,他們也希望未來,孩子們都有父母陪伴。所以,蒼離才會在婚禮前夕離開羽族領地,前往斷弓山與墨無殤商議。到最後,變成了一個這樣的結局。


  “你以為,我喜歡緋澈吧?”他看著我,了然的笑笑,“我是喜歡她,卻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喜歡。在我成為羽族的祭司之前,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個會在我被欺負的時候,保護我的人。”


  羽族祭司澄溟,與蒼離緋澈一樣,也是在落櫻村長大的三族戰亂遺孤。可他卻沒有神力,既做不了治傷救人的醫師,也做不了拉弓挽箭的弓箭手。這樣的孩子,在一群稍有神力眼高於頂的修真者孩子裏,會受多少欺負,自不必說。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澄溟是未來的羽族祭司。他可以沒有神力,沒有修為,可他必須了解自己的族人,自己族人的術法技能。落櫻村,也是他學習的地方。


  緋澈有神力,可她卻不愛修行,或者說,她不愛戰鬥。她喜歡和羽嘉森林裏的小動物,甚至花花草草說話。所以她的修為相比同時期的修真者,慢了許多。所以她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遇到澄溟。


  沒有神力和修為,卻混在修真者中間的孩子,澄溟是自卑敏感的。他不會主動和任何人說話,做什麽事都是獨來獨往。他也喜歡,藏到羽嘉森林裏,藏到父母的墳墓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個總是往羽嘉森林跑的孩子相遇了。從最初相互戒備的對視,到慢慢的點頭之交,再到成為可以說幾句話的朋友,他們經曆了許多時間。也就在這樣慢慢的熟悉中,緋澈會替他趕走那些嘲笑戲弄他的孩子,有時候,也會因為修為低下,被那些孩子一起羞辱欺負。


  是從哪一天呢,那個背著銀弓的黑衣少年拉起了緋澈的手。而那些孩子,再也不敢欺負緋澈。


  緋澈漸漸的不再總是往羽嘉森林裏跑。蒼離會帶著她四處遊曆,幫她提升修行。她每一次回到落櫻村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容。會告訴他他們去了什麽地方,做了些什麽事,修為提升了多少,又跟導師學習了什麽新的術法。


  澄溟,我會保護你的,蒼離也會,對吧?不會再讓他們欺負你。背著銀弓黑衣高大的少年,冷冰冰的看著他沉默不語,卻在緋澈看向他的時候,點頭。


  他總是沉默的聽著,心裏既為緋澈高興,又有無盡的羨慕。他也想有神力,也想做修真者,也想跟著他們一起四處遊曆。可那樣的時候,他這樣的情況,這一生能不能到落櫻村之外看看都還難說,更遑論四處遊曆。


  直到某一天,羽族的前任祭司突然來到落櫻村,問了他許多問題,而後笑著離開。落櫻村裏的孩子們突然就瘋傳他會繼任下一任的羽族祭司。然後,那些欺負過他的孩子,有了更惡毒的做法。他們怕他成為祭司,成為天命池命紋的觀察者。他們怕他在以後的日子裏報複之前的委屈。於是他們把他綁到了忘憂河邊,準備溺死他。沒有修為卻愛往羽嘉森林裏跑的他,失足落水被溺死,是一個完美合理的理由。


  他其實從來都不恨那些欺負他的孩子,他自己甚至也不明白,為什麽他這樣一個沒有神力也不能修行的孩子,要被送到落櫻村。前一任的羽族祭司,是一個了不起的醫師,他什麽都不是,如何成為祭司?

  冰冷的水沒過頭頂,他看見那些熟悉的麵孔,在河水的波紋中顯得異常的猙獰。他沒有掙紮沒有求救,小小的年紀,竟有了生無可戀的悲淒。他隻希望下一輩子,不要再做孤兒,即使做孤兒,也不要做修真者世界裏的普通凡人孤兒。有一刹那,他也想起緋澈,這個時候,她應該跟著蒼離在野人村那邊修行。她回來發現他不在了,不知道會不會傷心。


  也許會吧,他閉上眼睛的時候想。那一次,離穀打傷了他,她就難過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緋澈流淚,是為了他。可這一次,他希望她不要那麽傷心了。那麽美麗的眼睛,不該有陰霾。


  那麽溫柔美麗,厭惡戰鬥的緋澈,第一次與人戰鬥,竟然是與族人。忘憂河邊一陣一陣的龍卷風,就是她的憤怒。他沒有看見緋澈到底有多生氣,可他醒來的時候,卻知道緋澈和蒼離被罰送到了蛇蠍穀。因為他們倆,打傷了七個族人。七個,把他推進忘憂河的人。


  他醒來的時候,他的家已經不在落櫻村,而是在積羽城中,通天木上的祭司神殿。那七個人,也被送到了蛇蠍穀。他們不僅對自己的族人出手,還意圖傷害未來的羽族祭司。他本來不恨也不怪他們,可在知道緋澈和蒼離被送進蛇蠍穀之後,對他們深惡痛絕。


  “羽族的蛇蠍穀,就是天玄大陸的幽魂幽冥雙塔。進去容易出來卻難,裏麵,是羽族在各個修行之地抓來的妖物異獸。就算是比緋澈和蒼離修為更高的人進去,也是九死一生。我多痛恨,自己害了他們。”


  他站在蛇蠍穀入口的時候,一直在想。若是緋澈不認識他,或者不對他好,今天也就不至於被送進蛇蠍穀的境地。還有蒼離,那個看著沉默冷淡的少年,是他這個不懂修行的人,都知道的天才少年。而這一次,竟也因為他,被送進了蛇蠍穀。


  好在,他們出來了,在他整整等了三個月之後。而另外那七個人,卻隻有四個人走了出來。緋澈看見他的時候,沒有責怪,仍是那樣溫柔的笑著,像積羽城西那一片小蒼蘭花海。他想象不出,她憤怒的召喚龍卷風,攻擊那些傷害他的人時,是何種模樣。那樣溫柔美麗的緋澈,就應該在小蒼蘭的花海裏,溫柔笑著。


  那一刻,他才真正的下定決心,要做羽族的祭司。希望用他自己微薄的力量,來保護她。當然,他看向蒼離,他們一起,保護她。所以當人族族長墨無殤迎娶妖族戰神白若曇之後,極力想要促成三組同盟之時。他才是羽族中最先讚同的,甚至比蒼離更早願意與墨無殤達成同盟。墨無殤是為了白狐妖精妻子,而他,是為了緋澈。


  “這身衣服你穿著真好看,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他還記得,緋澈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緊盯著跟在他們身後出來的四人。這種時候,她還不忘替他警告他們,不要再意圖不軌。也是那個時候,他第一次覺得雲錦繡著銀色翅膀的祭司衣服,原來挺好看。


  “既然你不是修真者,為什麽你會出現在戰場?”修真者的戰場,就算是羽族祭司,可毫無修為,又有何用?

  “因為,我的眼睛,不僅能看得見天命池裏的水紋天命。還能,看見某些特定地方的雲紋天命。所以,我這樣一個毫無修為的人,會是羽族的祭司。”他的眼睛,清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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