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父親
自己並沒有把回來的消息告訴家裏的人,更沒有把辭職的事情告訴他們,所以父親這樣說,秋歌才驚訝的。
“你敢再走?那我就犯病。”老頭威脅道。
“哎呀,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有了超能力呢,嗬嗬…。”杜秋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了。
“秋歌,你不走啦?為什麽啊?”嫂子著急地問。
杜秋歌趕緊解釋了為什麽回來,並把自己留在家鄉的想法說了,辭職前他沒告訴家裏。
“不用這樣,我們能照顧好爸、媽,你那麽好的工作,怎麽能說辭就辭呢?”嫂子有點感動了。
“嫂子,這麽多年都是你和我哥照顧的爸媽,如果他們都健康,那我就再幹幾年,但是現在他們老了,需要照顧了,我應該回來了。”
“你這樣犧牲也太大了啊?”
“嫂子,你們的付出和犧牲更大;我這隻是彌補以前的虧欠;再說跟父母在一起生活,一家人熱熱鬧鬧的不是更好嗎?”
“你、一會跟你哥說吧,我去做飯了。”嫂子急忙轉身去了廚房。
杜秋歌看到她流眼淚了,自己心裏也有點酸,不過他立刻向母親打聽大哥去哪了,掩飾了自己的激動。
“他去田裏了,小悅,去給你爸打電話,告訴他二叔回來了。”母親吩咐道。
把父親重新攙扶進屋裏;杜秋歌去車裏取出禮物分給孩子和父母,也有哥嫂的那份給了杜悅拿到他們的房間。
不一會大哥杜秋碩回來了,哥倆就開始聊上了,直到吃飯的時候,嫂子才把杜秋歌不走了的事情說給大哥。
大哥也反對他回來,但是也沒能改變杜秋歌的決心,說了好久,最後隻好說讓他先留下一段時間吧。
“哥,你明天找些工匠來唄,我想把咱這兩套房子收拾一下。”
“咋收拾啊?還找什麽人啊,我們自己家人打掃一下不就行了?”
“不是,您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想大的改動一下,不僅要裝修內部,也要改動外部,還想建一套房。”
“啊?你這是想幹什麽啊?剛回來就大興土木的,真不走啦?”大哥杜秋碩驚訝的問。
“起碼父母在的時候不會走了;我要建一棟帶浴池、抽水馬桶、空調等現代設施齊全的房子,這樣父母住在裏麵就舒服多了,還要把咱們這棟老房子也改造一下,也要設備、功能齊全,把上麵弄平,然後建成玻璃房。”
“你這是發多大的財啊?這不是浪費錢嘛?”
“嘿嘿嘿,這點錢我還有,能讓大家居住的環境好一些就行。”
其實,三間房子裏住了六口人已經不少了,父母在東屋和杜哲一起住,哥嫂在西屋,杜
悅在西北側的小屋,這已經都住滿了;自己回來就把杜哲擠到西屋去了。
要是自己住兩天就走,也就算了,但是自己現在是不走了,這就需要建造房子了。
大哥沒能改變杜秋歌的想法,也隻好讓他折騰了;第二天就聯係鎮上的工程隊了,不是什麽正規的,但是卻也是這十裏八鄉有名的手藝人組建的,瓦工、木工、泥水工等等的很齊全;不過負責人要下午才過來談合同呢。
早飯之後,大哥大嫂就和秋歌打了招呼,騎著摩托車急衝衝的上山去了;五月初正是山野菜出來的時候,林區的人都會去采摘的,或是賣錢、或是自己食用,那可都是山珍啊。
他回來了,把哥和嫂子解放了,他們就上山采菜去了,也是想給他這個常年不在家的人嚐嚐鮮。
父親現在還可以自理,病情還不是很嚴重,所以也不需要太照顧,隻要不脫離視線,大家還是讓他自己處理身邊的事。
“媽,我們這後麵的園子為什麽還不整地呢,這可馬上該種了啊。”站在窗戶邊向後看,杜秋歌發現園子內依舊是枯草滿地,就問道。
要知道他家的園子可不小,從房子到後麵的村路少說也五十多米呢,東西六十多米,算下來四五畝地呢。
其實也不僅他家,這裏地廣人稀,每家每戶的園子都不小,兩三畝的、四五畝的,最大的能有六七畝呢。
“哎呀,我和你爸侍弄不動了;你哥和嫂子哪裏有時間啊?除了照顧我們,他們還要上山采菜,這又要馬上播種了,還要去陪讀,根本沒工夫弄。”
“那這就不種了?”
“唉,過兩天開一小塊,種點茄子、辣椒、豆角的自己夠吃就行了。”
“那剩下的不白瞎了嗎?”杜秋歌是學農的,工作是做種子行業的,所以對土地很熟悉,也很有感情,見不得土地的浪費。
“哎呀,這點地能有多少錢?現在幾乎家家都不種,特別是那些打工的人家,更沒人管了,連房子都扔下了。”
“都不務正業。”父親突然插了一句。
“怎麽不務正業了?都去掙大錢了,誰看得上這點收入啊?”母親說道。
“哼,都不種地了,餓死這幫忘本的家夥。”父親是做了一輩子農民的,對土地更親。
“嗬嗬,爸,我們一會去整理後園子好不好?”秋歌想把園子給種上,但是也要照顧父親,所以想帶著他。
“你會嗎?你也沒種過地啊?”父親還嫌棄他呢。
“哈哈哈,我就是不會,才讓你教我啊,你願意不?”
“行,現在就去教你,不然以後餓死了咋辦?”父親起身向外走;秋歌對母親笑了一下,急忙跟上父親出去了。
說實話,秋歌現在是想和父親多在一起呆著,讓他接受自己的長時間陪伴,不要讓父親厭煩他;想做到這點,就要想辦法讓父親對自己產生依戀。
另外,他也想消除自己和父親之間那種隱約存在的陌生感。
雖說是父子,見麵也很親;但是自從自己進入青春期之後,漸漸地就感覺和父母有了距離感,尤其是父親。
成人以後,思維方式的不同、生活環境的不一樣,更加劇了距離的產生;每一次回來見麵,並沒有消除它,反而覺得回來都是為了完成既定的、必須的任務,隻是在這種任務中摻雜了親情,更像是模式化的約會見麵。
父親對自己、和自己對父親的愛沒減少,但是表達的方式不一樣了,很晦澀;現在他要找回的是那種和父親在他幼小的時候才有的親密、親昵的感覺。
不過他知道好像這並不容易,但是他想試試,畢竟父親的性格因為病在改變。
父親到倉房中找出來了?頭、鐵鍬等工具,秋歌趕緊接過來,然後爺倆就到了後院,開始清理土地,進行耕翻。
山區有嚴格的規定,是不允許燒荒的,怕明火作業直接引燃山林;所以他們隻能用工具清理雜草,然後才能翻地。
爺倆邊幹活邊說話,主要是秋歌在問、父親回答;秋歌發現父親現在的思維還是很清晰的,不像媽媽、哥哥、嫂子描述的那樣,他們說他不認識人、不記得事,你說東、他答西的,和自己說話挺好的。
“爸,那邊住的還是劉大爺家嗎?”秋歌指著東邊的鄰居問。
“是,你劉大爺家就剩他們老兩口了,兒子一家都去南方打工了。”
“哎喲,劉大爺不是腿不好嗎?兒子走了他們能行嗎?”
“那有啥辦法,對付過唄;兒子給他們匯款,他們就在家養老,也挺好。”
“他們怎不跟著去呢?”
“去城裏啊?我可不願意,睡不著覺啊。”父親的腦子又不靈光了。
“不是,我是問他們怎麽不去。”
“他們啊,去那邊怕花錢吧?”
秋歌心裏有些不好受了,他想到了父親是不是怕給自己增添負擔,才不跟自己在城裏生活的?
這是瞬間的想法,他不想讓父親看出來,於是又問“那他們家的園子也不種啊?”
“唉,種什麽啊?身體不好根本幹不動重活;你看西邊的你趙真叔家也沒種;後麵的李大爺家、老馬家都一樣,家裏都剩下老人了,隻能撂荒了;咱們兩個可侍弄不過來,我這都累了。”
“嗬嗬,我沒說讓你去弄。”秋歌覺得無奈,和父親聊天,還真是需要高智商才行。
“那你更不行,三分鍾熱血,一會天熱了、你的激情沒了,那就不想幹了。”父親不相信秋歌能堅持下去。
確實挺累的,自己都很久沒有出力幹活了,看看父親還在向外麵運送雜草,自己卻已經有點筋疲力竭了,秋歌現在已經不僅是汗顏了,更是渾身是汗了。
當然,父親做的都是輕巧的活,他幹的都是出力氣的事;但是父親可是個病人呢。
“哎呀,您還知道激情呢?很有文化嘛。”他和父親開著玩笑說。
“怎麽的、沒看起你老子啊?想當年我也是文化人,你們哥倆的名字都是我起的。”老頭還是歪著脖子、斜著眼、點著頭跟秋歌說的;東北人說這個樣子就是嘚瑟。
“天啊,您這也叫文化人啊?給我取了個女性化的名字你還得意呢?”秋歌吐槽道,自己的名字上學的時候非常不喜歡,好多同學拿來開玩笑的。
“老子當時已經有你哥這個兒子了,想著再生一個是女兒吧,就提前把名想好了,誰知道生出來還是小子,所以就將就用了。”
“你那麽有文化,幹嘛不再想一個呢?”
“嘿嘿嘿,其實你小時候我一直把你當姑娘養的,你也像小姑娘,哎呀小悅去哪裏啦?小悅是個女孩子啊。”一說女孩,這就跳到杜悅哪去了。
“對,小悅當然是女孩了;你這老頭啊,那個時候就這樣壞啊?”秋歌很無奈啊,這事自己才知道啊,原來自己竟然被‘錯愛’了啊。
“哎喲,跟你說這些幹嘛;嘿嘿……”父親笑起來。
這時秋歌驚喜的發現,以前很少在自己麵前笑的父親,現在竟然笑得跟孩子似的;看得出他是真高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