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汽車很快到了醫院,早有侍從官去通報,潘青延扶著蘇徽意下了車,值班的醫生三倆成群的湧出來,雖然已經知道蘇徽意沒有傷到要害,主治醫生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將人推進了手術室。
沈薔薇安靜的坐在醫院走廊的座椅上,空氣中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到鼻端,很是刺鼻。一種莫名不安的情緒滿滿堵在胸口,攪得她十分憋悶。
副官林寧和衛戍隊長範子承很快趕到了醫院,二人臉上皆是惶惶不安的神色,偶有對視一眼,都是緊皺著眉頭。幾人提心吊膽的等了近三個小時,蘇徽意才被推出了手術室。
病房內開著燈,映的室內滿是昏黃的暖色。蘇徽意躺在床上,麵上毫無血色,眼下烏青一片,像是許久沒有好好休息,神色很是憔悴。
護士為他掛好吊瓶就走了出去,沈薔薇沉默無聲的坐在床邊,室內很是靜寂,連彼此的呼吸都是清晰的。
她隔了許久才說:“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你救了我兩次,就算我想不明白這其中因由,但我也不是傻子,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對不對?是有人要我的命對不對?”
蘇徽意的肩頭纏著紗布,滲出殷紅的血跡來,他的麻藥剛剛過去,意識還恍惚不清醒似的,半睜半閉著眼睛,沉默的看著她不說話。
沈薔薇輕聲說:“我想這件事跟茉婷有關,今天我也是為了試她才去的戲園子,為什麽每次我出事你都在我身邊?你為什麽不肯告訴我?”
蘇徽意毫不在意的說:“這樣的巧合有必要說麽?從前你叫我小叔叔,我擔了這一聲這麽多年,危機時刻救下你是應該的。”
沈薔薇見他說的這樣輕描淡寫,好似他自槍林彈雨中舍命救下她,是在尋常不過的事。她心裏難過,明明知道他從來都是這樣,還是問:“真的隻是這樣麽?”
蘇徽意幹脆合了眼,語氣雖輕,卻擲地有聲的說:“我今天去戲園子是為了什麽,我以為你那位朋友已經告訴了你。”
他話語中的冷漠與疏離就像一把利刃,直插在她的心口上,是鈍重的痛。她垂著眼,不敢再看他一眼。這瞬間所有情緒湧上來,她好像明白了一切,理通了一切。
沈薔薇半晌才緩慢的點點頭,說:“我倒是忘了,七少是為了看戲才過去的,我真是自作多情了。”
她站起身準備離開,就聽見潘青延一貫客氣的聲音,像是正阻擋什麽人進房間,“七少正在休息,請你馬上離開。”
不妨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穿著緋紅旗袍的女子款款走了進來,她身段玲瓏,容色極為豔麗,輕顰淺笑間很是嫵媚嬌俏。
她先是看了一眼沈薔薇,才傲慢的轉了頭去看蘇徽意,嗔道:“七少,你可真是嚇死我了。說好了散場後帶我去吃飯的,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
林寧已經冷著臉跟了進來,正待發作,就瞥見蘇徽意微抬的手指,林寧猶豫的看了沈薔薇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沈薔薇隻覺得這女人很是眼熟,又見她直接坐在了床邊,神態嬌柔的說:“七少,昨兒我的姐妹去了小樓看我,直誇我福氣好呢,說如今金陵屬我最風光,能入得了七少的眼……”
沈薔薇聽著她這一番做作的柔聲軟語,已然猜到來人是閔毓秀,她自嘲似的笑了聲,就見閔毓秀轉過頭來看著她,緋紅的唇角勾出若有似無的嘲諷,神情更是止不住的得意。
李茉婷的話言猶在耳,如同諷刺一般響在耳側。她下意識的邁步離開,再不看他們一眼。
走廊那樣長,明晃晃的直看不到頭,踏著月光一步一步走過,忍不住輕笑出聲,想著剛才舉措,倒好似落荒而逃一般倉皇的都不像她,可有什麽要緊,根本就沒有人在意。
待出了醫院,放眼望去空曠非常,遠處的霓虹在暗夜中微晃,司機開了車來,沈薔薇不想去理會,她沿著夜風向前走,那車燈就亮起來,直直照在她身上,將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像個漂流的魂。
自從月前南地同扶桑開戰以來,小雨就一直下著,遠遠的,空氣裏的濕氣混著寒意襲來,天氣竟就涼了。
關於戰事的報紙整日裏叫賣不停,鋪天蓋地的消息早已傳入大街小巷,雖說戰爭遠在千裏,金陵內卻是人人自危,街麵的店鋪飯店都很冷清,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低迷的空氣中。
眼見著天氣轉涼,林伯帶著聽差整日裏出去置辦東西,每次回來都帶著幾份當日的報紙,惹得丫鬟婆子搶著看。
兩方開戰後,蘇徽意做為總司令自是一早就奔赴前線,不過半個月,蘇軍戰況接連大捷,北地多家報社對蘇軍此舉更是讚揚稱頌,一時間,南地蘇軍氣勢高漲,在國內最受擁戴。蘇大帥順勢通電全國,對當下時局高談闊論,可謂聲名大噪。
沈薔薇這些天一直待在家中,李茉婷再沒有聯係過她,她想起戲園子那次,李茉婷好幾次救她逃脫子彈,就不免一陣陣揪心。
喬雲樺每隔幾日來一次,劉媽看在眼裏,對這個“準姑爺”滿意的不得了,常常勸沈薔薇,“如今喬小少爺收了性子,一門心思撲在小姐身上,小姐可別辜負了他。”
沈薔薇也覺得喬雲樺近來轉變不少,隻是她連日心思煩憂,無從細想,依舊如待朋友一樣對待他。
這日一大早,林伯來敲了門,告訴她有電話進來。沈薔薇接起以後聽了幾句,不由一怔。
她掛斷電話後,就心事重重的。還未吃早飯就穿戴整齊的準備出門,韓莞爾見她行色匆匆,追出來問:“表姐這是去哪兒?”
沈薔薇牽強的笑了笑,回說:“喬雲樺約我出去。”
韓莞爾聞言就促狹的笑起來,說:“我說怎麽這樣著急,原來是要去會情郎,看來喬小少爺的花沒有白送,倒是合了表姐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