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臨時護士
第17章 臨時護士
治病不比別的,萬一沒選對治療方案,會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到時候一切都晚了。
我的左手還留著輸液用的PICC管,我小心的躬著身子,窩在被窩裏,心想,如果真的救不了,在未來的兩年,我是不是就會死?如果說,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很近的時候,是剛懷疑自己很有可能得白血病那時。
那這次,我聽到她們對我的病的後續治療計劃的安排,便是第二次了。
兩年,沒有治好的話,僅僅兩年我就會因病而死嗎?
當人的生命已經到了用時間計算的地步時,一切似乎都變快了。
第二天,親戚們知道我從上海出院回到家的消息,也紛紛趕到了我家。
為了看我?應該是吧,但更多的,應該是和我爸媽商量著,接下來要怎麽治療,畢竟這是大事。
媽媽說我的抵抗力差,不宜跟太多人接觸,怕引起感染。
因此,他們隻是匆匆看了我一眼,我不懂他們看我的眼神,但是,曾經作為小透明的我,一時得到這麽多人的關注,我心裏有一絲歡喜。
那時候,我躺在樓上,對大人們在樓下談治病的事情毫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們因為治還是不治,怎麽治,發生了爭執。
如果治,這將是一筆很大的花費……
當初出院的時候,醫生有囑咐媽媽說,複發後就要再次住院化療,大概一個月時間。
我是回家後媽媽告訴了我,我才知道的,在知道過不了多久又要去醫院,我基本是數著日子過。
隻是,在醫院裏,除了和我一樣生病的病人,就是治病的醫生護士,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同。
但回到了家,這種不同被驟然放大,我的光頭,我的口罩,我手上的PICC管,我走幾步就喘的體力,它們時刻提醒著我,我和別人的不同。
每天都會有不同的大人輪流來看我,我有時會覺得,自己更像是動物園的猴子,供他們觀賞,盡管隻是一眼,盡管他們沒有任何惡意,甚至可能還對著我有幾分關心。
但我心裏莫名會覺得厭煩,好像他們來看我,不是因為我生病了,而是因為,他們好奇,好奇白血病人是怎麽樣的?好奇白血病是不是真如電視裏講的那麽恐怖……
我是周一出院的,被一周的“輪流觀賞”過後,時間終於到了周末。
那天,天氣是冬日裏難得的大晴天,我心情也好,因為前兩天,我的兩個室友說好了周末上午上完課要來看我。
吃過午飯,媽媽把僅有的黑色單人沙發搬到朝陽台的門口,讓我坐在上麵曬太陽。
病人要多曬太陽,多喝水,少吃油膩不吃辛辣生冷,這好像是大多數人的醫學認知。
我靠在沙發背上,微眯著眼睛,享受陽光帶來的溫暖。一周時間,同樣是手上PICC管換貼膜和換接口的時間。
貼膜:醫學一般稱敷貼,可以固定裸露出來的PICC管,讓手臂能自由活動,反正我稱貼膜啦。
接口:和輸液管接口相接的東西,有了它就能成功輸液啦。
插管會有小傷口存在,不勤換貼膜會引發感染,這是很重要的一步。
媽媽讓醫生開了換貼膜需要的東西,是要幫我換?!
其實,出院後我有想過換貼膜的事,但我以為媽媽至少會把我送到市裏的醫院,讓護士幫我換。
她這個比臨時護士還要臨時的蹩腳護士,能行嗎?
“媽媽,你會換嗎?”我弱弱的問了一句。
因為換了接口後,還要推鹽水進管內,這是為了防止管子堵塞,然後用醫用膠布封住管口。
我曾經在電視劇裏看過,有犯罪者往醫院病人的輸液管裏注入空氣,會導致病人身亡,萬一媽媽給我推鹽水的時候,不小心把空氣推了進去……
想到這裏,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媽媽,你要是不會,就送我去醫院吧。”
“護士幫你換貼膜的時候我都看過,你出院的時候我還讓她教過我,很簡單的。”媽媽信心十足。
我:“……”
慢慢的把手臂搭在沙發上,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接下來的每一步操作。
撕掉舊的那張貼膜,一點都不疼。
用蘸了棉簽的碘伏在皮肉和管子的小傷口處消毒,還有周遭的被貼膜貼的皺皺巴巴的皮膚消毒,清清涼涼的。
然後等碘伏幹,怕時間久會生什麽細菌,她用手掌輕輕在上麵扇了扇,加快碘伏幹的時間,我手臂上感受到一股涼涼的微風,很舒服。
接著,貼新的貼膜,她貼的很仔細,每個邊角都很服帖,也沒有褶皺,比護士貼的好。
換完貼膜換接口,也是消毒好換新的就行,換上了新的接口,再推鹽水就完成了。
推鹽水很順利,沒有我擔心的那些有的沒的,除了血管有明顯涼涼的感覺,曾經換貼膜的經驗,我知道,那應該是鹽水進入了血管。
“你看,是不是和護士換的一樣?”
完成之後,媽媽起身問我,我竟感覺到她好像是在向我邀功。
“比醫院的護士換的還好。”我順著她的意思回道。
不過我說的也是事實,護士專業,但媽媽更用心。
換了PICC管貼膜,媽媽便去了樓下,家裏還有些家務活等著她幹,我便坐在沙發上玩曬太陽,玩手機。
手機依然是媽媽的黑色翻蓋手機,不過自從我生病後,這手機就歸我了。
一個人煩悶的時候,我用它聽歌,玩連連看,但大多數是開著流量登QQ,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聽到QQ消息的“滴滴”聲,都會有種很強的期待感,我在期待誰給我發了信息,我知道,那是我太想和她們一起玩了。
不過現在我發現了它的一個新功能,戴上耳機,它可以收到附近的電台,聽著電台裏和自己距離不遠的地名,自己熟悉的人名,我會感覺,自己和她們好像還是一樣的。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她們來了,我的室友。
媽媽擔心我身體撐不住,早早把沙發搬進來了。所以那時候,我已經坐到床上了,
“夢夢,你同學來看你了。”
媽媽的聲音也帶著一股驚喜,我感覺到,喜占多部分。
至於驚,可能來自於她們手上提著的東西吧。
“君小夢,你當時走的急,好多東西沒帶走,這是一部分,宿舍裏還有。”說話的是糖糖,她和我高一就認識,但不是同學。
另一位是我同學,我們也是室友,不過說來也有緣,她們二人在初中就是同學了,而我同時認識了她們,卻不是通過她們中任意一人介紹的。
她們將我的東西給了我媽媽,又從一個包裏拿出兩頂帽子,一白一紫紅,都是我在韓劇中看到的針織帽。
白色的帽子帽頂上裝飾的是粉色的小毛球,紫紅色的帽子兩邊有護耳的,順著護耳垂下來的是兩根小辮一樣的東西,小辮末梢還有兩個小球球,屬於可愛風的。
“給你。”
“我們在奇彩旋買的,夠意思吧。”糖糖接話。
奇彩旋是我們學校門口的精品店,裏麵有很多好看的東西,比如水晶球八音盒什麽的,是選生日禮物的首選地點,就是價格有點貴,學生黨傷不起。
我心裏稍稍有點感動,撇了撇嘴:“我有帽子啊,幹嘛買。”
“就你這嬰兒帽,別戴了,戴這個好看。”糖糖說著就把我頭上的嬰兒帽摘了,然後拿著白色帽子,幫我戴上了。
我拿著鏡子,邊問她們:“好看嗎?”
“好看。”
我看到鏡子裏的那個熟悉的自己,有些失望,沒有韓劇裏那種唯美的感覺,隻有一張黃中泛白,沒有一點血色的臉。
“唔……好難看。”我一下子趴在被子上,矯情造作了一下。
“不會啦,病好了不就好看了。”
她們說著明顯的安慰的話,我從趴著的動作一下子坐直了,“難看就難看,我光頭還更難看呢。”
“你光頭比戴帽子好看,你頭圓,剃光頭好看。”
“那我以後病好了也剃光頭算了。”我順著她們的話說。
“那回頭率絕對的百分之百啊。”
我:“……”
說不過她們,我隻好轉移話題,問她們最近學校裏有沒有發生什麽有趣的事。
“和以前差不多,不過,物理課上睡覺的人越來越多了。”
“不過,你去上海後,老師就發動了全校捐款,你成紅人了呢。”
“還有還有,你知道你們班的那個嗎?”
“什麽?”我問糖糖,但是我好像猜到她要說什麽了。
媽媽剛好拿了水果上來,放在了白色的瓷盤中,切成塊狀被擺地整齊。
糖糖鶩的抿住嘴,和同學齊齊禮貌了一句:“謝謝阿姨。”
“給小夢吃吧,我們吃不了這麽多。”另一同學說道。
我回答她們:“我吃不了冷的。”
她們也沒問為什麽,應該是知道我生病的原因。
糖糖拿牙簽插著一塊蘋果,吃了一口,繼續說剛才的話:“對了,我剛才說的,你們班那個,喜歡你的人,你知道他捐了多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