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術後
第70章 術後
“好冷。”我恢複知覺的第一句話,說的就是這個。冷的嘴唇發顫,牙齒打架。
同時,下腹部還有點隱隱作痛,那難道是開刀的地方?我尋思著。
這時,我感覺到推床有動了的痕跡,一個護士走到我旁邊,推著推床,說道:“冷嗎?再幫你蓋一床被單。”
“嗯。”我微微哼唧了一聲,隻見另一個護士就拿著被單過來,蓋在了我身上,我明顯感覺到身上有加了重量,她將被單的邊隙壓的緊緊實實的,我全身被包裹著,暖和了許多。
接著護士又說:“現在推你進病房哈。”
她們走路的速度很快,推床輪子摩擦在地板上發出很響的“哢哢”的聲音,我躺在推床上,望著從頭頂飛快略過的天花板,心裏想著,手術就這樣做完了吧。
我居然做了以前隻在電視上看過的全麻手術,感覺像是做夢一樣,但是,不是夢,身上的痛覺很真實。
有點不可思議,還有點,佩服自己,因為全麻手術不是誰都做過的。
我很快被推入到病房,媽媽已經在病房內準備好了一切,麻醉的藥效還沒過,我還是動彈不了,是護士和媽媽合力把我弄到病床上的。
我躺在病床上,跟個活死人一樣,除了冷還是冷,護士已經走了。
媽媽問我:“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腳冷。”我的聲音發顫。
當時的我不知道為什麽做完手術腳會那麽冷,後來才明白了一點,可能全身麻醉後,血流變慢的原因吧。
聽到我說腳冷後,媽媽又把我腳下的被子裹的緊緊的,她問我:“現在你的下半身有知覺嗎?”
“沒有。”我的聲音聽著有點虛。
“我這樣捏你腿也沒有知覺嗎?”
“嗯,沒有。”
媽媽說她捏了我,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捏了我的腿。
媽媽說:“醫生說麻醉的藥效大概六個小時就會過,到時候可能會有點痛。”
“哦。”我又問:“媽媽,你撩起被子,我看看肚子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啊?”
下腹部有些痛,那裏一定就是醫生手術的地方。
媽媽聽我的話把被子撩起一個角,我拽了下衣角,便看到右側腹部一道深色的痕跡,那是手術過後的刀痕嗎?
“媽媽,這個手術我做了多久了?我做手術的時候,他們真的是跟我開刀嗎?”想到自己身上有一條刀痕,我緊張得連說話都顛三倒四的。
“不是啊,好像是用黑筆畫的,你進手術室有兩個多小時吧,我聽他們說,這就是一個微創手術。”
兩個小時,微創手術……
以前也在電視上聽說過微創手術,傷口小,疼痛輕,相比傳統的開刀手術來說,對病人好太多了。
知道自己做得是微創手術,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微創手術,應該不會很痛,而且恢複比較快吧。
然而,痛才剛剛開始。
醫生交代,手術之後要不枕枕頭平躺六個小時,且不能動,吃東西的話隻要放屁了就行,但是要吃半流食之類的食物。
餓了還可以忍著,但是平躺這麽久還不能動的滋味,我以前做腰穿有過這樣的經曆,很不好受。
況且,麻醉的藥效漸漸消失,我的下半身疼痛感也越來越明顯了。
除去右側下腹部有疼痛之外,尿道口也越來越痛了。
我才知道,原來我還插了尿管。其實,仔細想想,一個全麻手術,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不插尿管,病人要是有尿的時候怎麽辦?
隻不過當時的我第一次做手術,就連尿管這種東西我都是第一次知道。
最深刻的感覺就是,痛。
不知道是不是尿道口有傷口的原因,每次有尿出來,尿道口就痛的不行,還是那種刺啦刺啦的刺痛,我能想到當時我的整張臉都是蒼白的。
但是不尿又很難受,那種感覺有點像膀胱炎。
我可以吃飯了,媽媽在醫院附近買了我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其實挺貴的,五塊錢一碗。
以前我住院的時候,媽媽都不給我買,但現在真的沒來了,我又吃不下了。
六個小時還沒到,我還是平躺在床上的狀態,媽媽用勺子舀著稀飯一口一口地喂我,我不方便吃,身體也很痛,還沒吃幾口,就搖頭說不要了。
“再多吃幾口,你從昨天晚上十點到現在什麽東西都沒吃,連水都沒喝,現在都快晚上了,你這樣不行的啊。”媽媽說道。
“我好痛。”我帶著哭腔說道。
生病這麽久了,大大小小的痛也都經曆過,很多時候,媽媽問我痛不痛,我都是忍著跟他們說還好,還可以忍受。
我很少有直接說我好痛這樣的話,可是,那一次我是真的忍不了,是劇痛,還是那種持續的劇痛。
似乎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媽媽突然說:“等下你叔叔會來,說來看看你。”
“叔叔從老家來嗎?”疼痛的原因,我皺著眉頭問道,我從小在外婆家長大,和叔叔的感情不差,也不算特別好的,媽媽說他來看我,我有些意外。
“應該是從老家來的,他剛打電話問我你在哪家醫院,現在他人已經在地鐵上了,估計很快就會到醫院吧。”
“哦。”我應了一聲,想努力讓自己睡著,然後弱化身體對疼痛的感知,然而痛的太厲害,我根本沒法睡。
下午,快到晚上的時候,叔叔出現在病房門口,他的手上還拿著好多水果,菠蘿,葡萄,獼猴桃,蘋果……
除了蘋果都是我愛吃的,叔叔問我:“夢夢,要不要吃水果?”
“她剛做完手術,隻能吃半流食,吃不了水果。”媽媽說道。
“好痛……”我忍不住又哼唧了一聲。
“好痛啊?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叔叔他聽到了我的哼唧,問我。
媽媽說:“實在不行我跟醫生說讓他給你打痛針吧。”
“不要,我之前好像聽護士說,這個尿管明天就可以拔掉,拔掉之後就不會痛吧。”
我不知道止痛針的副作用,但是用多了,對身體肯定是不好,所以,難熬就熬。
“明天才拔,這還有一個晚上呢,你支撐得住嗎?”媽媽麵露擔心。
“我試試看。”
隔壁病床的老太太出院了,整間病房,三張病床,就有兩張是空的。
那晚,叔叔也留下來了,睡在了靠近病房門口的那張病床。媽媽睡中間,而我……
一夜無眠。一直哼唧,呻、吟,喊著痛,還帶著哭腔。
叔叔倒睡的熟,就是媽媽要時不時的來看我。
媽媽肚子很大了,應該很快就要生,我怕她累著,讓她睡,不用管我。
“你這樣我也睡不著,還是讓醫生來給你打止痛針吧。”媽媽說。
“不要,現在幾點了?”我問。
從沒覺得時間這麽煎熬,現在我隻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每過一秒我離擺脫疼痛的時候就近一步。
媽媽說:“十二點多了。”
“你先睡吧,其實這種痛我還可以忍受,隻是叫出來,我會舒服一些。”我跟媽媽說道。
“那好吧,你有事就叫我。”
媽媽可能也困了,夜晚,醫院裏還有很多病房的燈亮著,我住的病房已經關了燈,但外麵的燈光照進窗戶,我還能看清大概的輪廓。
媽媽像是睡著了,我聽到她打鼾的聲音,還有叔叔響徹整個病房的鼾聲。
我盡量找一些能緩解疼痛的姿勢躺著,但無濟於事,每尿一次,就痛一次。
沒辦法,我隻能想一些別的事轉移注意力,回想起生病到治療的這一路,無論是移植還是排異感染,每一步都走的這麽艱辛。
現在的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無論心理還是身體,都變了個樣。
心理,至少比以前懂得多了吧,可身體……越來越差,越來越醜。
醫生說,就算以後好了,皮膚也可能不會好,頭發也可能不會變黑,指甲也可能不會正常,還可能生不了孩子,就算是生下的孩子,也可能會有遺傳……
那麽多可能,那麽多和別人的不同,我想,如果有朝一日,我的病真的好了,我還是和別人不一樣,我還是變回不了正常人,這樣的我活下來還能做什麽?
還有結婚……其實那段時間是有點想結婚的,因為很多初中同學都結婚了,很多高中同學都談戀愛了。
好像是趕潮流一般,各個都在空間秀恩愛,我想,如果以後真有人願意和我結婚,那一定是真愛。
我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
思緒亂飛,不知不覺,我睡著了。
度過了一個艱難的夜晚,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痛的麻木了,我竟感覺沒有昨天那麽痛了。
護士查房的時間是八點左右,然後上藥,我迫不及待的問我的責任護士:“什麽時候幫我拔尿管?”
“等醫生查房,看醫生說什麽時候拔。”
護士的回答,讓我從一大早就開始盼望護士的心轉到盼醫生了。
等醫生又是個漫長的時間,醫生查房的時間比較晚,早上九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