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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失敗實驗

  其實與王宇約會,我還是緊張得像上刑場。我原本想讓小七陪我去壯膽,不料她正忙著跟老王算那筆愛情帳,壓根沒空理我。


  我如約趕到了約會地,這是家頗具特色的小書吧。在這裏不許討論石油和房價,不許穿西裝打領帶裝得像CEO,不許紮個洋辮冒充是老外,不許開輛奧拓非說是奧迪的親戚,不許喝醉酒不扶牆專扶服務員!

  王宇正在翻閱一本《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抬頭看見我來了,幫招呼我坐下。


  “你來了,快坐。看喝點什麽,這裏的花茶挺不錯的,要不要試試看?”


  我禮貌地點點頭。


  相比之下,他顯得很紳士,我反倒顯得怯場。


  “在看什麽書呢?”我假裝沒看到名目,故意打開話匣。


  “哦,昆得拉的作品,這本書你曾經在博客裏提到過,所以特意買來看看。”


  印象中,我和王宇曾在大學有過幾次會麵,好像最深刻的一次算是在陳嶼的生日宴會上。那時他還隻是一個瘦精的學生,戴著一副眼鏡,人很安靜。我對他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印象了。


  “這些年,你還好嗎?”


  “你不是都把我打聽得很清楚嗎?”


  “打聽歸打聽,你過得好不好,我還是想親耳聽你說。”他為我倒上一杯紅茶。


  我們暢聊大學時的那點事,漸漸的,似乎又找回了一些曾過錯的美麗風景。


  王宇告訴我,大學畢業後,他們全家移民去了美國,隻剩下爺爺奶奶還留在溫州,安迪也是他在美國才結識的。他每年都會回來省親,並且照看一下國內的生意,順便再打聽一下我的消息。他翻出了他寫了的日記,上麵貼滿了我不同時期的照片。有的是他偷偷拍下來的,有些則是從網絡下載來。


  和他從書吧裏走出來,我的眼睛有點濕,心髒有點疼。猛然感覺愛情一直都潛藏在我的生命裏,隻是自己卻把這世間的一切當作理所當然。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王宇開始了瘋狂的熱戀。我們周末驅車去海邊搭帳篷看日出日落潮漲潮汐,去喝茶賞花念書兜風,我為他畫下最美的圖畫,他為我種下滿園的花朵。我是他的文學導師,他是我的美學顧問。


  即便是他趕回溫州處理公司事物的期間,他每天晚上都不忘給我煲一個電話粥,直到我靜靜入睡沒了聲響他才掛斷電話。他會時不時的送花到我公司,似乎在向所有人宣告我已經有個秘密交往的男友。在我想念他的時候,連夜驅車趕來陪我看一場午夜驚魂。他明知道我的情史複雜得電網線路,但他依舊堅信浪子回頭金不換。


  可是漸漸地我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還是隔著一座雷峰塔。


  他喜歡看歌劇,我在開場十分鍾就哈欠連天不知所雲。他的服裝永遠都是新品上市,我的衣櫥掛著的永遠是換季折扣。他喜歡品紅酒,喝的年份很講究,我每次喝兩口就會不停的打嗝。他出生在市醫院的單間產房裏,我出生的時候我媽正在泥巴地裏。他上幼稚園就開始喝牛奶,我小學時放學回家還得放牛。他娘下海經商一本萬利,我爹賣狗皮膏藥血本無歸。他美國常春藤MBA,我大學勉強畢業但普通話不標準。他談客戶一個案子幾百萬,我領著月薪五千混日子,外加蹭小七的零花錢。


  我和他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的朋友圈都是富家子弟,而我的朋友圈隻有小七是富家女。我覺得他和小七才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而我隻是女主角的替補人選。


  和王宇交往的半年裏,我們麵臨太多的分分合合和爭爭吵吵。事情的導火線不外乎我打他電話不通是他去了舊金山,他打我電話不通是不在服務區。周末約去酒吧,誰知他要倒時差。偶爾提議打網球,我忙著加班沒空理。他談客戶的對象不是淑女就是熟女,我吃飯的伴侶不是猛男就是美男。我印象中的王宇是個會做咖喱烤鬆餅,會縫補襪子,會穿ARMANI,會吃香草冰淇淋,會用洗衣機,會唱情歌的完美情人。我甚至懷疑我和王宇的裂縫起源會不會是安迪一不小心泄露了天機。


  晚上我和小七一塊吃飯,她操心我能不能順利嫁入豪門,而我操心她和老王那點孽緣如何分賬?


  小七坦言,“最近我愛上了一個營業員,因為他為我講述了路易威登的品牌文化。”


  我差點就被嗆死,“那也有其他營業員會替你講述普拉達古馳的曆史。”


  “你怎麽變得這麽膚淺,他是一個有內涵的人,英語過了八級,擁有美國綠卡,他媽媽是電影明星,他的唱片網上有賣。他喜歡王家衛的電影徐誌摩的詩。”


  看著小七滿臉崇拜的表情,我不忍心潑她冷水。隻是淡淡的問了句,“那老王怎麽辦?”


  “老王?他能騙我說他是單身爸爸,我也就能花他的錢釣凱子。”


  “小七,你這樣很危險。”


  “姐既然敢愛敢恨,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老王他老婆都差人跟蹤我,沒被她潑硫酸我就阿彌陀佛了。我的事你也別管了,老王也不敢拿我怎樣。你呢?”


  我把我的疑慮告訴了小七。


  小七連連搖頭,表明她覺得我已經無藥可救。“他愛你跟他上念過MBA,每次購物地點是香港,家裏養了兩隻德國大丹,雇用菲擁沒有任何關係。他隻是愛你而已,隻是想走進你的世界,和你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可我有什麽資格理直氣壯的享受他給我的愛情。”


  “因為他愛你,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就是資格。”


  沒過多久,我和王宇的感情麵臨了一場肆無忌憚的海嘯。不是因為他移情別戀我水性揚花,也不是安迪背叛了他的承諾,撕破了友情那層皮。更不是有人趁虛而入橫刀奪愛。而是王宇母親的出現。


  她無法容忍一個陌生的女人以愛情的名字奪走了他兒子情感,更進一步為覬覦他的巨額財富。那是她經受魔鬼似的絞痛與慘酷分娩的孩子,竟為了一個陌生女人要跟她決裂。她要見識這個極具攻心計的女人,她將奪走她的家庭、孩子和財產。她當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見到王宇母親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手無寸鐵的上戰場。任由子彈從四方八方飛來,把我轟炸得屍骨無存。


  她高貴、優雅、令人難以親近。一身簡潔修身的羊絨大衣包裹著她瘦小的身子,一抹紅唇齒的嫵媚掩飾掉她的年齡,保養較好的皮膚掩藏了歲月曾在她臉上肆無忌憚蹂躪的痕跡。我曾在夢裏無數次的幻想過現在的場景。或者我和她隻是坐在談判桌的兩端在進行一場高端談判,氣氛緊張得快要爆炸。又或者這是強權與平民之間的較量,有關羞辱、嘲弄、威脅、自不量力等詞威逼我妥協。但她是那樣的平靜,真實。此時,仿佛那個坐擁數億資產的女強人不複存在,現在她隻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女人,一個母親,擁有自己的育兒法則和溝通方式。


  “他是逃婚出來的。”王宇母親淡淡地向我訴說。


  我安靜地聽著,仿佛在聽一個古老的傳說。隻是在聽完他母親的訴說後,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想我是不是因為滿頭霧水,才會不幸中了她的化骨綿掌。可是在我找王宇當麵對質得到肯定後,這份三流的感情徹底被淪為了殖民地。


  王宇,他是一個有錢有婚姻有妻子的男人,在新婚不久就撇下剛懷孕的妻子一個人回到國內四處招搖撞騙。他覺得婚姻隻是兩個家庭商業聯姻的產物,他覺的孩子隻是合法的財產繼承人,他覺得無愛的婚姻會讓他的信仰搖搖欲墜,他覺得他受壓迫多年應該得到一次解放。他覺得他完成了家族的使命,為家族留下了血脈。他覺得他終於可以重新過自己的生活,卻全然不顧一個為他身懷六甲的女人的死活,不顧親友的反對父親的勸告母親的哀求,不顧一個被他暗戀了七年女孩的情感訴求和終級被騙的世界末日。他全然不顧,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看著他那張麵目可憎的臉,我無話可說。


  我以為愛情就是我對他可以掏心掏肺,誰知他拋家棄子傷我到撕心裂肺。我以為別人的愛情都像一場玩笑,而我們的愛情才是上帝的見證,誰知道他對我的暗戀神話就是玩弄生活的一次失敗實驗。我還以為我把行程提前製定,愛情的模式就不可複製,誰知道他壓根沒法對我負責,而我還並不知趣。我連戀愛的對象單不單身都不確定,已婚的男人卻把我搞定。我明知道愛情就是兩個人的拉勾遊戲,而我卻把當成了馬關條約似的警惕。


  他滿臉歉意看著我,而我卻扼殺了對他所有者美麗或者殘忍的幻想,沒有希望,也沒有絕望。隻是不悲不喜,像個分居三十年卻保持著一紙婚姻關係的夫婦,最後的對話隻是謝謝、再見等禮貌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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