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漢語拚音
觀音是梵文的意譯,是西方三聖之一,又是漢化佛教的四大菩薩 之一。觀音也是阿彌陀佛座下的尚首菩薩,在佛教中、民間被奉為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有求必應的菩薩。據 《妙法蓮花經》說,觀音是大慈大悲的菩薩,如果人們遇難,隻要喊他的名字,就會前來救助。
而觀音的形象與傳說也不局限於佛教,這些傳說,滲入了佛、道兩教色彩及儒家倫理觀,表現出民間信仰包容三教於一體的文化特色。民間婦女則最崇拜“送子觀音”,凡祈求生育的婦女多對其焚香、燃燭。
夏曆二月十九是觀音誕,也可以解釋為觀音菩薩得道日,觀音菩薩成道日。潯陽城裏常燒香、禮佛、拜菩薩的人,定不會錯過這日的好彩頭,就如初一、十五一樣,定是早早起床到古月寺上一炷香,擺上貢品瓜果磕幾個頭,再許下些或懇摯或扯淡的願望。
潯陽周圍大大小小的寺廟、道觀、夫子廟不算少,這其中當屬古月寺香火最旺,當然很大成分上有賴於雲深大師那些“哥的傳說”,畢竟在他來之前古月寺也不比其他寺廟熱鬧。
而如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香客擠得古月寺的門都快散架了,當然不會有人注意到人群中少了一個坐輪椅的信徒。
自從見過雲深和尚一麵,陳亦卿看起來和那些虔誠的香客沒有什麽不同,重要的節慶日或是心裏有疑惑的時候總會到古月寺走一遭。
甚至胡同裏的婦孺們在一些重要的日子前還會提醒陳亦卿,“陳公子,明日可莫忘記咯,早些起我們一道上山有個伴也好嘛!”
盡管是曆經了滄桑還瘸了條腿,但至少他現在的皮囊是一塊鮮肉,那些大嬸大嫂們自是願意同這樣的青年才俊有個共同愛好的。
她們是社會的底層亦是家庭中的弱者,受慣了婆婆的呼喝、家族的輕賤或是人群的同情。有一個這樣細皮嫩肉的小夥子,能被她們推著,俯視著,盡情的貢獻自己的母愛,享受自以為的被弱者仰視。盡管隻是半個時辰的伴當,在這半個時辰裏她們就像是被孫悟空三打的白骨精般深感自己道法高強。
而這塊如此這般溫文謙和配合她們的鮮肉,孜孜不倦貢獻香油錢風雨無阻的陳亦卿,並不是放棄了他唯物主義的靈魂。隻是在這陌生的地方,身處在處處須防備,時時要算計的商場,想要給自己找到一方淨土棲息,或一個知己傾訴。
人,是不可輕信的,所以有話他就隻能點上一柱清香默默說給神佛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再見雲深時會同他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麽執著的想見他一麵,或許隻是想聽他再說一次,“公子從何處來,你本不是這裏的人……”
古月寺的大和尚們不會覺得少了一個青年在觀音誕這天添香油錢有什麽損失,但全潯陽的人都為了這天一早發生的事情人心惶惶。
因為他們的鄰居或許是個小老板,或者他們在為哪位員外爺打工,再或者他們常去哪家店裏用餐同老板極談得來的。
或者他們本身就是一個掌櫃的。
可是這天早上,潯陽城竟同時少了很多個老板。
“行動!”雖並未細看內容,但隨著玄淇緩緩收起一張名單,景林一聲令下,他們帶來的玄武軍左營五百兵士,以及潯陽城的駐軍、衙役共約千人,如晨起的黃峰般嗡嗡的飛向潯陽城各個角落。
首當其衝的是被圍了一夜的玉橋街張府,闔府上下無論主子、奴才一律直接押進大牢等候發落。進而玉橋街上所有同張常勝來往密切的商戶老板被“請”進府衙調查,接著近日同張府有來往的人,包括昨夜張夫人在街上進過的店鋪,見過的“嫌疑人”等皆被請走。
知府李春良、鹽運司副使彭文傑、通判王佳維領著大大小小的當地文官皆是衣冠整齊的負手而立。千戶段盛凱領著整裝待發的武將官兵們等待調配,嚴陣以待。
而尷尬的是他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是什麽,該執行的又是什麽任務。
他們接到的旨意也不過是豫王爺的寥寥幾筆:“玄武軍參領玄淇奉皇命調查密案,牽涉潯陽中人。所至之處州府縣鄉府衙、將領均需配合,聽其差遣。”
雖然旨意簡短,但在官場摸爬滾打的他們都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密案,就是他們這個級別還夠不上知道的案子。至於配合嘛,昨夜就已經很配合的知無不言了。至於接下來的事情,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不需要知道前因後果。誰也甭打聽,誰也別多管就準是沒錯的,無論是豫王還是玄武軍,他們都開罪不起。
“這……這是什麽玩意兒?”領頭的左營翎長隨手拿起桌子上一本線裝的本子,翻開一看就寫了前幾頁,卻都是一堆看不懂的怪異符號,白紙黑字工工整整地寫著“zhangfuren shang yuguanyinyizun……”
“大人您有所不知”隨行的本地九品典儀沈心上前一步解釋道,“這家公子陳老板可是立過功的,早前潯江上飄來個藍眼睛卷頭發的異族人,我們哪見過這樣的人啊!多虧這家陳公子學過幾句番語,兩個人連說帶比劃了一下午才鬧明白,那個異族人本是個商人,在海上易貨而生,搭乘的船到我大楚地界遇到了風浪就被衝到潯陽了。
通判大人不敢輕易決定就軟禁了那胡人,期間允許陳公子做翻譯,說的話都由隨行的官員記下來了。
哦,對了!這事當時也報了進京,大人沒聽說麽?上麵的批示還在府衙存著呢,這個本子上寫的啊,是當時陳公子跟那異族人學寫的番語。”
“這……這我當然聽說過了,不過是胡人,在京城見的多了!對了,早前我老家還有胡人來做生意呢……對了,對了,特別是那胡姬,個個是高鼻梁白皮膚,跳起舞來好看的緊呐……”那翎長也看不出所以然,隨手翻了幾下,又抄查起其他的東西。
“懂你們公子寫的這些字什麽意思麽?”查抄無果的翎長臨走時又戲謔的拎著那本“寫了番語”的本子晃了晃,見門口緊張得幾欲發抖的玲瓏,玉軒齊齊搖頭,便隨手把本子往玉軒懷裏一丟,頭也不回的向他接到的名單上的下一家走去。
玉軒捧著那本子,定定神問玲瓏:“姐姐,亦卿哥不會出什麽事吧?前兩天才說起……你說會不會跟三年前的事情有關呢?”
提起三年前,玲瓏慌忙用冰涼的雙手捂住了玉軒的嘴,“別說,什麽都別說。沒聽剛才官爺問我們的話麽?全是跟玉橋街張家有關的,出事的肯定是他們家,公子隻是協助調查,我們跟他們家有什麽關係啊,有什麽關係啊……”
玉軒見玲瓏似是受驚了,忙點點頭道:“姐姐我們先把家收拾一下,再去店裏看念恩姐姐和王大叔怎麽樣了吧。”
“對,對,收拾,收拾……”玲瓏應著。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陳亦卿的書房很小,不過幾本醫書、雜記和一些平日裏畫的畫稿,幾疊紙張被翻亂了。而他們四個住著的屋子都不算大,一目了然,就是幾件放衣服的箱籠被打開查抄了一番。
玉軒順手把懷裏的本子塞回了書架,夾在兩本詩集中間。除了陳亦卿,想必整個大楚都不會有人知道,那本子上寫著的一行鬼畫符,哪是什麽番語,不過是漢語拚音,清清楚楚的記錄著“張夫人 賞 玉觀音一尊……”
在左營的控製下,雖然進出的人多,但全然不亂。公堂、牢房、衙門、臨時搭建的問話室,什麽人該在什麽時間進哪一間房間都是按照部署有序進行的。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的各司其職,沒有人聽到這場會審的最高長官玄武軍參領玄淇和他的副尉景林一臉凝重的在討論些什麽重要軍機。
“我不管,你這案子鬧這麽大,三月三前還不收場,我就把你扔這兒自己回嘉寧了!”景林一臉的不滿,邊摩挲著腰間的佩劍邊嘟囔著。
“哦?我還打算等這案子結束帶你遊覽一下這潯陽山水呢,你不是吵吵著老在京城悶的很麽?”玄淇皺著眉,目露凶光地盯著剛剛被帶進衙門大門的徐員外。
“誰要跟你出遊啊,嘖嘖,我三月三可是約了風英一起過上巳節呐!”景林的表情依舊是嚴肅,可眼神中已滿是向往。
“哦,好!”
“嗯?這麽容易就……放過我了?”
“沒有,我在想,我要是回去告訴郭黎陽你上巳節約了撒風英,你說兵部郭尚書家的女將軍會不會帶人橫掃朱雀軍營,我倒是真想知道她們倆打起來誰更勝一籌……”
“你……算你狠!”景林就差把後槽牙咬掉了,也隻能對旁邊經過的小兵喊一聲:“看什麽看,趕緊滾!”
“上次是誰說潯陽城的小姑娘水靈的來著?”玄淇摸著下巴,一臉憂愁的“嗬嗬,嗬嗬嗬……”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