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流氓對流氓
雖不知前因後果,但隨後跑來的武子傑,站在後麵聽陳亦卿皺著眉說的是害怕那地痞流氓耍無賴找事,立馬一個腐笑掛在臉上。他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前因後果,羅廷亮說這陳公子是他的朋友,那便也是自己的朋友。
“陳公子你這事兒啊,包在我身上了!”武子傑一拍自己胸脯,自信爆棚用力過猛,倒是拍得自己又差點咳起來。
“哦?你有什麽好方法麽?”羅廷亮有些懷疑的看著自己的“富貴兄弟”。
“嗨,甭管了大哥,我好歹也是知府衙門的捕快,維護潯陽城治安,是我的份內工作。對付這些地痞流氓不是你們軍方的事情,這我擅長的很。”
一旁看著的沈心微微思忖一下,略帶了然的笑了。
原本看著他尋常粗布衣打扮也不知道這人是神是鬼,流裏流氣的做派,陳亦卿還以為他跟趙二狗一樣是潯陽街頭的混混。可聽他一說自己是捕快,陳亦卿也舒展眉頭笑了,朝廷流氓對付街頭流氓,那不正是對上了麽!
陳亦卿雙手施禮,說道:“那倒是要煩擾這位大人了!小民先在這裏謝過三位大人!”
被他如此一說,武子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說是衙門捕快,其實他們這些捕快、衙役連個職級都沒有,在衙門裏也是最低等的,常被人吆五喝六的指派活。更是沒有這些做生意的人有錢、有門路,很少被人如此尊敬,武子傑於是挺挺胸脯,也文縐縐的回了個禮道:“應該的,應該的……”
同沈心、羅廷亮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兩位目前雖是官職不高,但人品頗是正直,做事又認真嚴謹,想必他的朋友錯不了。
但想到張富貴的身份是捕快,自上次入獄便見識了這些衙門小鬼們實際不比那些街頭無賴好打交道,如此無功不受祿的受人恩惠,陳亦卿還是不放心,於是摸摸身上帶了也就是幾張明月樓的門票拿得出手。
至於銀子,越是跟沈心和羅廷亮相熟越是不能當麵給的,以那二位的脾氣,怕是折辱了他們。於是便把票從懷裏掏出來,遞給張富貴,“真是勞煩三位了,這裏有幾張明月樓的門票,是大後日的歌舞場,還請賞光跟兄弟們一起去看吧!”
看到明月樓的票,沈心和武子傑都是眼頭一亮,武子傑倒是也不退讓,趕緊接過來說:“那就多謝陳公子好意了,公子放心,我保管那趙二狗不敢再輕易來公子的鋪頭鬧事。”
羅廷亮略帶可惜的說,“我明日便要出城回軍營了,還是沈兄和富貴你們請朋友們一起去看吧。”
說罷三人欲同往春陽街一起送陳亦卿他們幾個回家,陳亦卿這才想起玲瓏,隻見她蹲坐在陳亦卿身後雙手扶著陳亦卿的輪椅扶手,臉埋在胳膊裏看不到表情,陳亦卿慌忙去扶她,觸碰到時,她的手比冬夜的石頭還要涼。
“玲瓏,你可有傷著?”陳亦卿拉過她來看,隻見她臉上淚痕還未幹,似是受了很大的驚嚇,身子還不住的抖著。
定了半天神,玲瓏才似找回丟了的魂兒般無力的搖搖頭,嗓音裏滿是惶恐地說:“公子盡護著我了,想是公子傷的比較重,我無礙的。”
即便這樣說,可陳亦卿在齊江明來給他上了幾次藥後,胳膊、腿上的傷便好的差不多了,玲瓏卻是燒了幾日,總懨懨的飯也不曾好好的吃。
自從出了朱家村,陳亦卿看到的玲瓏雖年少,卻十足十一副姐姐的樣子,料理他和玉軒、程祥三人的飲食起居任勞任怨,又很心細。做生意和外人打交道,比起念恩是活潑也大膽些的。
也許是玲瓏自小在村子裏長大的緣故,看到路邊衝出來的野狗不會像念恩一樣哇哇叫著躲開,陳亦卿從牢裏出來,想給他補補身體的玲瓏日日換著樣燉雞湯燉魚湯,殺雞殺魚的事情就是陳亦卿也下不去手,可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隻是一攏頭發一挽袖子,便如同是去繡花般的揮著纖細的小臂順手給料理了。
卻不想這次對著幾個壞人,竟給嚇病了,陳亦卿笑話她:“我還以為你會從懷裏掏把刀出來跟那幾個人拚命,倒沒想到你這麽不經嚇的,以後多給你雇幾個保鏢才好!”
玲瓏隻是羞紅了臉,強顏歡笑囁嚅著:“那是沒想到,他們會突然來找事……”
保鏢陳亦卿倒是真的又雇了不少,不光是為了自己出行安全,也為了明月樓裏那些演員們不會被騷擾,若不是暫時養不起那麽多人,他都想給每個紅了的“明星”配個經紀人,出行隨時跟著。
年終對這兩個月的工作考量後,道具的事情徹底的交給了沈三豐統管,而張世牛則是負責安保工作,本來這也是他擅長的,做起來得心應手。大牛做起活來也認真,每個招來的“保安”都經過他親自的挑選,除了麵試還加了與他的切磋,試試身手。
除了每個店麵配上專門的保安,大牛還帶隊每日在陳亦卿的鋪子,包括錦繡布莊巡視,一旦有情況,也可以迅速的調集人先自衛,再報官。
“二狗,來來來。”一個衙役看到正欲去碼頭搬貨的張二狗,招招手示意讓他過來。
一般的小老百姓最不敢惹的便是跟官府相關的人,趙二狗雖說是起晚了已經過了上工的時間,慌慌忙忙的趕著害怕工頭會開除他,但看到衙役叫自己,還得陪著笑,奉承著快步上前。
“啪!”一巴掌打了趙二狗臉上,那衙役依舊是表情笑嘻嘻地說:“聽說你最近又不老實了啊?”邊說邊拍著趙二狗的臉。
趙二狗被打了,心裏納罕卻也不敢頂嘴,隻能謙卑地問:“請老爺明示,小的是哪裏做錯了?”
“錯?那倒也不能算錯了,”這衙役故意升高了幾個調門:“你們兩情相悅也不能叫錯,可是西頭那王孬哥去了才沒多久,你就跟嫂子好上了,還夜夜偷摸地去做那事,你說王孬哥的魂兒看著你們,會不會來找你啊!”那衙役邊說邊猥瑣地笑著,跟真有其事被他看到了一樣。
趙二狗一聽愣了,先不說他沒偷人寡婦,再說要偷也不會是王孬他媳婦兒啊!這大街小巷的街坊誰不知道,王孬因家貧一直娶不起妻,後來遇到個逃荒來的傻子便饑不擇食引回家了,那個瘋女人鼻涕都沒揩幹淨過,連王孬自己白日裏都沒正眼瞧過他那女人。
趙二狗趕緊辯解:“官爺,官爺,您莫跟小的開玩笑了,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那衙役還笑著高聲說:“你別不好意思了二狗兄弟,我前夜喝酒路過王家,都聽見了……嘿嘿,嘿嘿嘿!”
趙二狗環顧四周,好像所有人都在對他指指戳戳,邊捂著嘴議論邊笑話他。一時間他隻覺得天旋地轉,想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連到碼頭上工都忘記了。
方便回來的武子傑,正看到趙二狗慌不擇路的往西頭跑了,而他的“好同事”還在那嘿嘿的笑著,就知道他定是又戲耍了趙二狗一番。走上前心照的拍拍那衙役的肩膀,道:“好兄弟,走,喝酒去!”
陳亦卿不僅給他送了明月樓的門票,演出結束還請他們在城東飯館好好吃了頓酒肉,這些衙役、捕快高興的不行,連著武子傑在衙門的人緣地位也一下子提升起來了。
當然請他們吃飯,陳亦卿隻是出了錢,出麵的是大牛和三豐而已,陳亦卿並不想親自應和他們,即便他現在隻是個小老板,打心裏也已經跟他們劃開距離了。
武子傑他們也清楚,陳老板是跟他們知府大人,千戶大人都說上過話的,能派個眼前最得力的夥計來招呼他們都不錯了。於是這些人更加勤力的在河西味道,寶閣糧鋪,寶閣衣櫃和城東新區加緊巡邏,但凡遇到趙二狗和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必定要好好“招呼”一下。
順帶因著巡邏得勤了,還在年前年後抓了不少小偷,連李知府都通過師爺誇讚了他們,一時間連著潯陽城那些其他地痞無賴都不怎麽出來鬧事了,整個城中風氣一新。
剛開春的京城,不像潯陽臨著江空氣裏都是濕冷,溫度一點都不比潯陽高,還多了抽打著人麵龐的陰風。當然比著北齊之地,這裏還是溫潤的,也沒有封山的大雪讓人無處躲身。
可蜷縮在別人房簷下的小乞丐還是向手心喝出一口氣,絕望地認為自己一定會凍死在這裏。風吹得他覺得自己的骨頭定是要被這大風帶走了,口中的氣聚到手上連一點溫度都感覺不到。
陰雨綿綿裏,若不是這店家關了門走親戚去了,店鋪裏並沒有人,他連這樣一個像樣的房簷都沒有。剛到京城時容身的破土地廟,被更高大的孩子們給占了,連一個角落都不給他留。
他靠著門柱,漸漸要闔上雙眼,他以為會就此凍死在這房簷下,卻在昏厥前看到一張修飾精致的臉在他開開合合的眼前湊了過來。
“這個孩子真好看。”
說話的女孩子比他大幾歲,她隨手解下了身上的鬥篷,蓋在了他的身上,一絲帶著她身上溫度的暖意讓他醒來。他再去看,那女孩子竟是淚流滿麵,可那淚明顯不是為他糟糕的境遇而流的,她似乎是因為遇著了其他什麽傷心的事情,才漫無目的地走到了這條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