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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冰玉

  樓下的大牛和三豐正跟老板討價還價,那人販子一副點頭哈腰又老奸巨猾的樣子。


  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什麽,看樣子似是說住了價格,那人販子從袋子裏掏出了他們看中的三個姑娘的身份文牒和買賣契約,大牛和三豐細細的看了才從荷包裏掏了錢,那人販子也將三個姑娘從籠子裏拉了出來,而她們腳上的繩子雖然解開了,但手還是捆著的。


  “那,那是!”


  程祥猛地轉過頭,看著陳亦卿,眼裏有驚喜也有不可置信。因為隔著窗戶,他看到被帶過來的三個女孩子臉上、身上都是塵土大厚的樣子,並看不太清模樣。


  即便是一、兩年沒見,那個丫頭長高了些,似乎樣子也略有變化,想必是受了不少苦,原本圓潤帶著些嬰兒肥的臉上瘦得有些凹下去了,原本清亮的大眸子也黯淡無光。但她手上絞著的那條黃帕子,分明是當年程祥親手交給張冰玉的那條,是玲瓏和念恩繡的,上麵活靈活現的小狗也變得汙糟。


  而讓程祥有些緊張的是,她的衣角和帕子上,雖然已經幹透,但看得出還殘留著鐵鏽般的血跡,程祥很想趕緊下去看看那個善良的孩子到底經受了什麽,想看看她是否還有傷在身,想問一聲你還好嗎?

  但是陳亦卿隻對著他將右手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下,他便冷靜下來。他清楚,此刻對她來說能被他們買走是最好的選擇,但並不意味著她此刻便安全了。也許還有人關注著她的行動和去向,也許她能被帶出來賣就證明張常勝一死她就不重要了,但是他們此刻不能冒險。


  陳亦卿依舊麵無波瀾地品著杯裏的茶,玲瓏微微一笑,給他添著熱水。她看到那條黃帕子的時候便明白了,陳亦卿此行的目的,似乎並不僅是帶她出來散心,至於那鐵皮石斛確實是他們幸運被遇見了幾顆,否則此趟到南疆唯一的收獲便是那個小女孩了。


  跟在陳亦卿身邊已近四年,她也漸漸與陳亦卿有了這樣的默契,也更清楚他的思路,有時做事前或是遇到了困難會想想,若是陳亦卿當如何處理?即便想不明白,但至少會學著他先穩重不讓自己那麽慌張。除了上次遇見那幾個地痞,她是真的害怕了,被他們拉著衣角的時候,她差點不能呼吸。


  此刻玲瓏即便看出了,也不似程祥般坐不住,她給程祥夾了一個蒸餃在碗裏,溫和的說:“小祥,你沒吃多少東西,再吃點吧?”


  正說著,大牛跑了上來將荷包連著剩下的銀兩交還陳亦卿:“公子,那幾個女孩子在樓下,三豐看著,你可要帶上來見見?這是他們的身份和賣身契約。”


  陳亦卿皺著眉看著屬於張冰玉的那份契約,她的名字已經被改了。原本冰玉因父親的事情是沒了奴籍,但她跟家裏其他牽涉進去的人不同,她是張常勝的親生女兒,即便是個柔弱的女子,此生都沒有再為家族做什麽的勇氣和能力,但也應是流放三千裏被賣到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才對,也許是北齊,也許是西越,至少是這輩子別想回大楚回潯陽了。


  可此時她竟在南疆出現,此處離潯陽並不算遠,且她的賣身契上分明寫著因父親犯案被沒入奴籍,允許買賣的字樣上麵還有官府的印章,甚至有從潯陽到南疆一路上的過路通牒。而這樣的印章又不像是那人販子可以造假的。


  可見東楚朝廷的腐朽,上麵的人隻管結了案子一杆人等有了發落,底下的人為利冒險隨意買賣人口。


  而陳亦卿業已想好,此刻他們斷不能與冰玉相見的,冰玉定是能認出他們,而潯陽人多口雜,若說是他買了張常勝的女兒不免引人猜想,倒不如把冰玉送去別的地方。


  “大牛,京城那邊上次拖賈老爺買的宅子也買好了,缺個人去幫我料理整飭一下。而且錦繡布莊在京城和津州的分號已是選好了址,雖有賈家人看顧,但唐老爺還是希望我這邊也有人去照應,當然我還要收他一成利錢呢,我也不放心賬目。寶閣衣櫃等我手上再寬裕些也是要在京城開鋪的,不如你就此先去京城如何?”


  張世牛雙手抱拳,若不是大廳廣眾,他就給陳亦卿跪了。他跟著陳亦卿的時日並不算長,雖他年長幾歲,但論做生意比不上玉軒和程祥有經驗又機靈。可如今陳亦卿不派程祥去,竟把去京城打前站的活交給他,除了是信任,更是有意的栽培。


  而陳亦卿考慮的另一層是,要他把冰玉帶去看著不能讓她出事,也不能讓她現在就知道是陳亦卿買了她。他需要再等個兩年,等冰玉的生活漸漸穩定,又確認周圍確實對她來說是安全的,他才能相見。


  既然朝廷對待犯人的管製都能如此鬆動,那麽我就將她送去天子腳下,換個身份又如何?


  想到此他又看看玲瓏放在旁邊隨身的包袱,那裏麵有他們的路引和身份文牒。往常他們出門郊遊都是在潯陽周邊,這也是第一次來這麽遠的地方,所以張常勝給的東西,他們還是第一次用上。


  一開始他還有點緊張,過巡防就如同坐火車拿了張假票,害怕別人查出來一樣。直到出了潯陽,沿途路引被蓋上了大大小小的印章,他的內心是一種安穩的喜悅,對於這裏有了切實歸屬感,而他就是如假包換的陳亦卿。好像他一生下來,便是瘸了一條腿的陳亦卿。


  “我還有些細節要交待你,至於那三個姑娘,讓小二給他們開個末等的房間,讓三豐看著她們梳洗完給她們些吃食。”


  來時五個人的隊伍,走時卻是分了三路。


  玲瓏和沈三豐帶著另外的兩個女孩子先行一步,護送陳亦卿當成寶貝的幾株鐵皮石斛回潯陽,爭取早日把這名貴的藥材送去齊生堂,種在陳亦卿在齊家後院搭的溫室。


  雖說張常勝是高寧武館的背後當家,張世牛是張常勝的族親又是高寧的徒弟,但養在內院深居簡出的張冰玉並不認識父親的這個手下,大牛也並未對冰玉有印象。且冰玉的賣身契上寫的隻是父親獲罪沒入奴籍,並未寫她的父親是誰,想必那些中間偷轉著賣她的朝廷鷹犬也是想留個餘地,不敢明說。


  於是大牛便帶著這個年僅十歲就被人販子賣了,懂事又看起來對周邊怯怯的可憐孩子出了南疆北門往京城官道上騎馬前行了。


  至於陳亦卿隻說是腿腳不便,要和程祥慢慢返程,待張世牛帶著張冰玉出了北城門,才晃晃悠悠地又吃了一頓南疆特色的米粉由程祥駕著車往城外碼頭,打算走水路回潯陽領略一下同來時不同的風景去。


  “小祥可看到前麵那座涼亭了?”陳亦卿掀了一下車簾,一座小小的亭子就佇在南疆北城門外官道旁的土坡上。


  因著他們是要走水路,倒也沒什麽早晚,夜裏大船上的客人們該休息休息,不影響船家行船,在水上夜裏趕路不過是行程慢些。這些內陸河上也沒什麽海盜、水賊的,倒比走山路還要安全。此刻已是午後的時間,出城門的人並不多,所以那亭子便是一處僻靜的所在。


  “公子,那裏似是有個人?”程祥駕著車,回頭對車上的陳亦卿說。


  “嗯,我們去見見那個人。”


  陳亦卿原本不想讓程祥、大牛和三豐再見到高寧的,但他又不能讓玲瓏一個人推著他回去,細細的思忖了一下,這個約還隻能程祥陪他一起來最合適。


  “師傅,師傅您還活著太好了!”


  果不其然程祥見到高寧是喜出望外,這一趟南疆之行,與其說是他們陪玲瓏出來散心,程祥倒更覺得這是陳亦卿給他準備的禮物。比起他們救了冰玉又見到了師傅,程祥更覺得窩心的是他最依賴最信任的人,陳亦卿並不是無情無義之人。


  原本陳亦卿會以為,從小經受那麽多冷眼與困苦的程祥會是個冷漠與孤傲的人,可以不受感情的牽絆,卻不曾想到,他因為從小缺乏關愛,卻是最重情義。他對陌生人總有著警惕與距離,但他一旦從你那裏獲得過關心與饋贈,他必是記在心裏要償還的。


  “多謝陳公子幫我救出了小姐……”同程祥寒暄了幾句,鐵骨錚錚的漢子高寧衝著陳亦卿行了個大禮。


  而陳亦卿隻是端坐在他的輪椅上看不出歡喜的表情,淡淡地說:“那麽也請高師傅履行諾言,再也不見程祥、大牛和三豐他們,也不能再見冰玉!”


  “公子……”程祥想問為何,卻很快意識到了,若高寧的身份曝露,他們便又會被卷進張常勝的案子裏,雖然案子已經審結了,但從得到的消息看來,這件案子的背後似乎不止這麽簡單。


  “我想,我想送小姐一程。”對高寧來說,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他此刻生存的意義,便是為報答張常勝保住冰玉不再出事。


  “不行!大牛很警醒,他是你的徒弟,你比我更了解他。我不希望你再打擾到他們的生活,不希望你再次讓我們陷入險境!”陳亦卿詞嚴厲色的拒絕了高寧。


  “不會的,以我的功夫,大牛絕不可能發現我的……我……”高寧竟像個孩子般有些慌張。事情出來一年了,他跳下山崖後便暈死過去,若不是被個傻子救起,他的命早已經沒了,而他再次醒來生活的世界已經變了,他不能做回自己,隻能隱藏在黑暗中,對他來說保護張常勝的孩子,便是活著的唯一目的。


  陳亦卿搖搖頭,道:“你還不明白麽?不是大牛發現不發現你的問題,是你的心,若你的心不肯放過我們,我們,連著你想當做生命保護的張冰玉,都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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