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劍拔弩張
從如意文玩店出來,康思雨憋了一肚子氣,為了贏過從小事事壓了他一頭的大哥,為了得到父親的支持,為了家族的需要,他自以為懂事的下定決心去收服郭家魔女。
可這個在長輩們麵前聽聞一向乖巧的女孩子,全然是跟他有仇。都是京中名門,他們自小的玩伴也都是三品以上官員家的公子、小姐,所以人脈很廣,但圈子算不上大。
從小跟著郭家姐弟混鬧的龐海、李永康也是康思雨的小弟,從他們那裏沒少聽郭黎陽做完壞事後栽贓到他們頭上的故事。康思雨還勸慰自己,“女孩子好看就行,至於性子,你成了我的女人,本少爺自有辦法收拾你!”
可這下,原本就不擅詭辯的康思雨,仿若是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對手。他不僅想退婚,還想把這“難攀的高峰”趕緊甩出去,去禍禍其他人。
康思雨正欲讓下人放下轎簾,想起郭黎陽的話,恨恨地嘲下人擺擺手,讓他們先抬著空轎子趕緊滾。
郭黎陽的下人們倒是辛苦了,小姐逛街買了一堆東西,他們幾個搬著胳膊都快斷了,聽說小姐跟康家少爺要訂親了,眼巴巴看著康家的轎子被少爺趕走,心說:“你們不用,倒不如拿來給我們抬東西好哇!反正都快是一家人了……”
郭黎陽倒是很高興,雖然母親今日趕自己出來跟康家少爺“培養感情”這事做得讓她很不滿,可算起來自己這是先下一城了吧!
眉開眼笑的揚著下巴,一轉身,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仍是白色的箭袖短裝武將打扮,頭發束成個髻沒有多餘的裝束。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劍眉星目不笑時冷峻威嚴,笑起來卻似個可愛的孩子。臉很小,可是身材修長,肩膀很寬廣。
看到高頭大馬上的景林,郭黎陽卻笑不出來了,似乎連她那驕傲的小馬駒都一下子蔫兒了。
郭黎陽把自己躲在馬後麵,她害怕景林看到她會過來打招呼,那樣她定是覺得尷尬。可是她更怕景林即便看到她也再不會跟她打招呼了。
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能跟他在一起,所以也從未抱過太大希望。但這畢竟是豆蔻少女的心房裏開出的第一朵花,若能說放下便放下,那麽少女情懷也就不是詩了。那種欲說還休,欲言又止的膽怯,不過都是因為真正的喜歡了一回。
康思雨見是景林,便想上前打招呼,他現在隻想找個相熟的人喝杯茶水或者酒水,即便不足為外人道,可他需要個出口,來舒緩一下心情。
當然他並不知曉郭黎陽曾跟景林表白過這件事,不然隻要打不死,他這輩子定是要與景林絕交了。他康二少收服不了的母老虎,斷然不能在景林麵前變成小白兔。
“景……”康思雨連景林的名字都沒喊出來,便被一道飄忽的身影給截了胡了。
撒風英怒氣衝衝地提劍去了玄武軍衙門,得知景林今日將會從北疆返京,算準了他回來之後定是要到玄武軍衙門向玄凇將軍複命,於是便守在他必經的長樂街附近。
景林此次是替玄淇回京複命的,並沒有領軍,而是帶了一行二十人的輕騎。他剛剛出現在長樂街,撒風英便打馬上前,兩匹馬差點撞在一起,“嘶”的兩匹馬都仰起前蹄站立而起。
撒風英也是一身短打的武人裝扮,頭頂辮發高高豎起,腰間配劍。身上的披風隨著她疾馳帶起的風飄著,整個人如同她的名字一樣,颯爽英姿。
若是換了騎術稍差的人被馬如此一帶,定是人仰馬翻,可這二位都是武將,勒緊韁繩腳下用勁夾住馬腹,立馬就控製住了胯下坐騎。
景林見來人不是別人而是撒風英,雖然被衝撞了,卻絲毫沒有怒意,反而是眉開眼笑地叫道:“風英妹妹!你可是來接我的?倒也不用勞煩你親自來迎,我去複命……”
撒風英一見他油嘴滑舌的樣子,再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登時豎起了她的柳眉。因著怒意,連同景林說話都嫌多餘,縱身一躍,在馬背上輕輕一蹬,用力跳到景林頭頂,雙手抓著他的衣領一翻,兩人便已穩穩落地。
若是不會武功的人,被她這麽拎起來,別說是站穩了,想必早已經被撂翻在地了。但景林竟借力使力,借著她手上的力道,和她麵對麵的穩穩站住。
可撒風英也不是尋常女子,沒將他放倒並不放在心上,也沒用花裏胡哨的功夫,而是采取了女子慣用的簡單有效的方式,抬手“啪!”地一聲脆響,打在他的臉上。
景林被打愣在當場,而不遠處看著的郭黎陽和康思雨也都愣了一下。
郭黎陽的腦子迅速地轉了N圈,默默地orz開來,“還說你沒招惹撒風英,還說什麽好妹妹,如今風英打你這一巴掌,還不是你也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真是個討人恨的冤家!”
而康思雨的腦子也迅速的轉了起來,“到底這是私人恩怨還是兒女情長?莫非跟軍中大事有關?我是該匯報給爹呢,還是該匯報給爹呢……還是該匯報給爹呢?!”
撒風英壓低聲音,可帶著怒意,她的話還是如同加了重低音的效果般,隱隱隨著東北風吹來,“玄武軍副尉景林!縱容手下欺辱平民,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聽起來也並不是多嚴重的事情,當兵的本就是粗人,哪怕是京中這些正規的駐軍,有一兩個擾民的敗類也很常見。玄武軍的治軍嚴謹一向是出了名的,且不說景林是否真的知道這事,就算真是景林縱容了部下,也不至於需要尚書左仆射出麵的,這是言官禦史的事情,康思雨見如此也不打算告訴父親。
見撒風英的眼神滿是不屑和鄙夷,也不知道玄武軍中究竟是誰做出了什麽不堪的事情,可若是這事情造成了撒風英和玄武軍的矛盾,那卻不得不說是朝中大事了。
京城的駐軍之間若有矛盾,即便是一點小事,引至當街掌摑一個正五品的副尉,想必事情的發展於他們這些城中貴族並無好處。
雖說是女孩子,但到底郭黎陽是在官宦世家長大的,雖不像康思雨般關心著朝局,基本的政治敏銳度還是夠的。
郭黎陽和康思雨對看一眼,這一眼再沒有剛才小兒女吵架時的兒女情長劍拔弩張,而是一種看透彼此心思又英雄所見略同的眼神。
畢竟康思雨和郭黎陽是一起長大的,雖然他二人算不上是朋友,但是康家和郭家現在儼然已經是政治同盟,所以在這樣的時刻,他們二人便默契地卸下了對彼此的武裝。
跟著景林的二十名輕騎,自然是玄武軍中隸屬他的精衛營之人,他們這些將士才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何官階,眼見上司當街受辱,立馬齊刷刷地拔出了腰間佩刀。
但沒有景林的命令,他們也隻是將撒風英團團圍住並不敢妄動,必經對方也是武將。
而挨打的景林卻並未生氣,隻是皺著眉頭壓低了聲音嚴肅地問:“你說我的手下?我的哪個手下?又做了什麽不堪的事情?竟勞到你來出麵。
你既知道我今日由此回京複命,定也知道玄淇參領去了北疆練兵。我隨他安排了北疆的事情,這剛回京複命。具體的事情要不是太急,等我見過將軍再說。”
說完這些見撒風英並沒有攔他,想必事情雖不好,但不急便就不會壞到哪裏去,景林一側身從撒風英旁邊走過。揮揮手他的侍從立馬收起刀,將馬牽到他麵前,一行人又繼續往衙門去複命。
北疆的事情不過是例行公事,所以回稟起來也都是些常規的事情,不太複雜。但他既然回了京城,就片刻都不敢耽擱。
玄武軍一品將軍領侍衛大臣玄凇有三個徒弟,最為年長的叫玄沐,在一次任務中失去了左手,雖然不至於影響生活和軍中事務,但到底一些武藝和原本扶搖直上的仕途到此便止了,所以他現在跟對玄凇的師弟主修戰術和偵查術之類的戰略方向,以備將來作為玄武軍的前哨。
老三叫玄漠,性格衝動好義氣,在京中有不少朋友,但同時樹敵太多,經過考察並不符合接管玄武軍如此重大擔子,他本人也更傾向於武學,戍守城池、做前鋒領兵直接戰鬥之類的武將之事卻是他擅長的。
而玄凇的二徒弟就是玄淇了,這是他千挑萬選親自栽培出來的好苗子,最近玄凇是想鐵樹開花,過點退休生活,所以對於玄淇的培訓也未免加緊了步伐。
玄淇從武藝到個人謀略等方麵已是算得上精良,但對於領軍或實戰方麵還有些欠缺,正好最近北疆防衛吃緊,於是玄凇便請準了皇命派玄淇到北疆練兵,先練兵再隨機處理軍情。
有了過人的武藝,斷案的果斷和智謀,加上練兵能力和駐防的經驗,若能再經過沙場的磨煉,相信玄淇定能是更加成熟,心智也將更加老辣,這樣玄凇才能放心將偌大的玄武軍交給他。
而玄淇離開的這段時間,景林同玄沐、玄漠一起協助玄凇統領玄武軍。
北徑山的桃花還是在淅淅瀝瀝的陰雨天後終於綻放了笑顏,桃花依舊笑春風,而人麵也依舊沐春光。
陳亦卿又想出了新花樣,邀了唐亞東、趙林一起乘車到北徑山春遊,這次他從車裏變出來的不是燒烤爐,而是就地生火涮火鍋。又命人做了幾個球,吃飽喝足後玩起了草地滾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