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家人

  江有為和李玫芬心中不放心，從曹醫生那兒得知了檢查結果早早的就回去了。卻沒想到在門外就聽見裏麵歇斯底裏的哭聲，李玫芬那顆本就惴惴不安的心髒這一刻就像是被人緊緊攥在手心裏一樣，又悶又疼的厲害。想要一頭衝進去卻被江有為一把拉住，耐心的勸導著讓她相信餘霏，然後把她帶到遠離病房的地方去休息。


  江有為一早就猜到餘霏肯定是有話要同江潭說才故意支開他們的，所以心裏是有數的。可是對於江潭情緒失控成這樣，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孩子從小他就不太過問，一直都是他媽媽在管教。他隻記得江潭從小就愛哭，他後來狠狠說過一回，沒想到這孩子自尊心極強，後來就沒怎麽見過他再哭了。


  一直到他長到現在，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自己的兒子。他們之間可以說得上是零交流，尤其在餘海去世之後，他為了能盡快從原來三人合夥的公司裏退出來，對他說了類似不要再和餘家和裴家的人來往的話，他當時並沒什麽表情，說了句還有作業要寫就回自己房間了。


  他也知道江潭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依舊和那兩孩子來往密切。


  當初說的那番話其實也是現在最讓他後悔的話，此刻他無比的慶幸餘霏和裳錦這兩孩子還能這麽掏心掏肺的對江潭好，真心把他當作朋友看待。


  後來他也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何必牽扯到孩子身上。幾個孩子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那麽好，豈是說散就散，說不來往就不來往的。說到底，當時倒是他們這些大人心胸狹隘了。


  江潭哭了很久很久終於平複了心情，他這雙眼睛雖然看不見了，可被淚水浸染過的雙眼依舊覺得酸脹的難受，太陽穴也突突的跳動著。


  “所有人都在為我贖罪，可我卻隻能躺在這裏，自私又無能。”他聲音顫抖著，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餘霏聽見他這麽說，心上像是被紮了把鋒利無比的刀子，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但她還是硬撐著，眨眨眼睛，把眼淚給逼了回去。她現在是可以拯救他的那根稻草，她不能比他先倒下，她一定要把他從深淵裏解救出來。


  他張開蒼白，有些幹裂的嘴唇，問道：“秦師傅家人，怎麽樣了？”


  “你不用擔心，已經都處理好了。”


  “餘霏，我一直困在一個夢裏，醒不來。那個夢裏，一片黑暗，我什麽也看不清，然後就是血，鮮紅的血，很多血，好像要把我淹沒。所以我又不敢睡，一睡著就陷進那個夢裏。”他的聲音非常無力，就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被風托起，輕輕的漂浮在空氣裏，“餘霏，謝謝你替我保守秘密。”


  她知道他說的秘密是什麽，這件事情，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說。


  江家父母瞞著秦越的死不想讓兒子再遭受打擊，江潭瞞著他早已知道秦越死訊的事情，怕父母的苦心安排就這麽付之一炬，更怕他們擔心自己。


  互相為對方著想，把痛苦都自己扛著，這大概就是家人吧！


  是那種無論發生什麽事，總是對你不離不棄，不管什麽原因總是站在你這邊，他們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同時也是你的軟肋，你容不得別人傷害他們一絲一毫，就像他們拚盡全力的保護你一樣。


  可現在這傷害卻是由他帶來的，他內心苦不堪言，不知道哪裏才是歸途。


  “江潭，你知道什麽是家人和朋友嗎？”


  他不說話，就靜靜的躺在那裏，睜著眼睛，眼前盡是黑暗。


  “所謂家人、朋友，就是在你最難的時候，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的那些人。你不用自己一個人扛，你還有我們啊，江伯伯江伯母、裳錦、餘意和我，我們都會陪著你一起麵對，你不用那麽辛苦的。你隻要多跟我們說說話就好，不要總讓我們擔心，好不好？”她控製不住自己發抖的聲線。


  餘霏看見他的眼淚自眼尾向兩鬢滑落，隱沒在發線裏，沒了蹤跡。


  人生是不可預測的，你永遠不知道災難什麽時候會降臨到你頭上。也許，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也許，在你死後很久很久這世界還是現在這幅模樣。


  你要學著接受這可能發生的萬般痛苦與災難，但決不能妥協！


  因為這世上，除了生死，皆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