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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泣血之書

  徐朗俯下身,他蹲在那個虛弱男人的身邊,仔仔細細地看著,一言不發地就這樣看著,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卻一個字也不肯說。


  嚴言看著這一幕,低聲暗歎,沒有說些什麽,隻是拉過零,站在樓道口,為徐朗和無名留出足夠的空間,去說一些話。


  徐朗從來沒有想過,一天一夜之後地再次見麵,無名竟然會成為如今這幅模樣。


  他第一次看見無名這個剛強的漢子,這個曾經冷戾如刀的男人,此刻冰冷散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迷茫與悲愁。


  那句“我終於等到了你…”聽在徐朗的耳中,是那樣孤寂和落寞。


  他可以想象在這個無人、無聲的走廊,隻有無名一個人,孤坐在此地,靜靜地等待著徐朗的到來,一天一夜……


  無名似乎堅信他能夠等待徐朗,他堅持著,拖延著,忘記很多之後,仍然沒有忘記他對徐朗的信賴和數次並肩作戰之間磨煉出的默契!


  徐朗頭一次,鼻子有些發酸,他原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能夠讓無名這樣的人低下頭,或許他不懼怕死亡,但他不願意看見這一幕。


  甚至,此時此刻,哪怕他看到的是無名慘死的屍體!都遠遠不會帶給如此強烈的衝擊感!

  他寧可無名身死,也不願看見他狼狽至此的模樣!

  無名已經沒力氣動了,他甚至扭過頭看著徐朗都很艱難,吞噬惡靈抽走了他一半的記憶,同時也抽走了他一半的靈魂,能夠殘存至今,除了零的紙人保障,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那堅定不移的意誌!


  因為,他在這一重夢境之中找到了一個東西,他必須要親手交給徐朗!


  上一個輪回中,他沒有對嚴言和零說,因為他信不過,現在徐朗來了,一切也該到了結束之時……


  無名那雙閃爍著暗滅的光芒眼眸,逐漸有了一絲笑意,他看得見,徐朗正在調整姿勢,讓他們平等地對視。


  嚴言隻有徐朗一個朋友,他無名,又何嚐不是呢?


  無名的記憶破碎了不少,並且在那一次死而複生之後,他忘記了越來越多的事情,但他還零星記得,他數次和徐朗出生入死,二人相互依靠,走過了一段一段的路。


  同時,他更記得,第一次與徐朗的談話時,徐朗認真地對他說過“人是會變的,你以後也會的!”


  是的…


  無名變了,他的性子還是冷漠,但他卻真的容納了徐朗的存在,他將徐朗視為唯一的朋友……


  徐朗目光輕柔地看著無名,麵部稍有僵硬,喉頭幹澀,聲線有些顫抖,但卻那麽堅定,“你會活下去的!”


  “我會不擇手段地讓你活下去!”


  無名聽到這句話,情緒稍有變化,臉部的神態有了些許動容,但他的右手抖了一下,露出了那藏在袖間的一個物件。


  徐朗被這個動作將目光吸引而去,但看到這個東西的那一刻,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他的額上青筋暴起,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憎惡之物!

  他的動作粗暴狠厲地一把從無名手中抓起了那個殘缺之物,抓在手中,朝著長廊的另一端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扔了出去!


  咚咚咚……


  遠方傳來密集而急促的鼓點,卻又立馬消失!


  徐朗看著那漆黑之處,眼中數不盡的憤恨和懊悔,他恨!


  如果不是這個東西,無名絕對不會至此,他還一直默默地跟隨著自己身邊,他還可以挺起那堅硬如刀的脊梁,他還能活下去!


  可是……


  徐朗轉過頭,他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甚至有些不敢麵對無名,他害怕自己再看過去,無名已經閉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了,很長一段時間,徐朗的狀態一直很不好!


  他並非無情之人,隻是情感隻用在了寥寥幾人身上,嚴言說的對,徐朗活在過去,他一切都為了自己。


  哪怕是現在,他仍然自私地不希望無名死去,雖然這或許是一個解脫,但是徐朗不甘心!

  “為什麽要我變成這樣…為什麽讓我得到,卻又一個接著一個地奪走!”


  徐朗沒有喊出來,他隻是轉過了頭,看向了無名,眼中的黯淡越來越濃鬱,悲哀的情緒在他的身邊開始散發著,已經影響到了無名。


  直到現在,無名仍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但他還是強撐著,再一次從袖口抖出了一樣東西,撥浪鼓被仍走之後,那樣東西才終於出現了。


  一張被鮮血染紅的手帕……


  在這黑色成為唯一色彩之地,這塊染血的手帕顯得是那麽刺眼,徐朗看到那個東西之時,猛地抬頭,他看到了堅定的無名。


  無名,強撐到現在,為的就是將這個東西,親手交付給徐朗!

  因為,它代表了另一條生命的希望與祝福……


  徐朗愣住了,他不敢再伸出手去接過,他隱隱約約能夠看到那塊手帕上的字跡,那是用鮮血和生命留下來的一個結局!


  他害怕了,他從來沒有怕過!


  徐朗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心碎過,他很想放下一切,隻求哭一場!

  但是不行!


  年月日的晚間八點十二分,這是徐朗前所未有過的軟弱,最最想放棄的一次,但是他身上背負的期望與人命,實在太多了。


  無名的目光還在黑暗和末路中等著他,他沒有資格這樣去放棄!

  右手的痙攣越來越顯著,徐朗的心髒跳動出奇地劇烈,他的心神被撕裂成了幾份,不斷地攪弄,不斷地帶來更深的壓迫,可他必須要帶著勇氣,去接過。


  當那被鮮血浸染,字跡擴散的手帕放在徐朗的手心時,他竟會如此緊張。


  或許他早有預感,無名墜入此地會落得這幅模樣,而沒有罪物保護的宋卓明,又會是個什麽樣子……


  徐朗隻是看到了第一句話,就直接閉上了眼睛,他的心髒似乎要從喉嚨中跳脫出來,他抓著手帕的右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喪失了氣力,癱倒在了地上。


  冰冷侵蝕著他的大腦,驅使著他必須要回到曾經的自己。


  可是,徐朗早已不是曾經的徐朗,他現在的弱點太多了,卻也逐漸在消失,但無論怎樣的結局,他都不再是曾經那個冷漠無情,孤獨一人的男子!


  他強撐著身軀,從地上坐了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無名。


  無名在這個時候還在為他鼓勁,那個堅定的眼神,會讓徐朗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徐朗顫顫巍巍地將手上的手帕重新攤開,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看著上方的血字,一點點讀了出來……


  沙啞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長廊之中,傳進每個活人的耳中,現在還活著的人……


  “你還活著吧…你一定可以活下來,找到這塊手帕,因為這是宋卓明和你見的最後一麵,徐大哥……


  或許這種見麵的方式,是你我都始料未及的,你曾預見過屬於我的死嗎?或許沒有吧。


  但我預見了,從決定前往深深公寓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會活著歸來了。


  卓言死了,我不再保有希望,這是我的宿命。


  徐大哥不要為我而感到悲傷,因為你的路還有一段距離,走下去,走到最終局,但你千萬不要在我和卓言的墳墓前談起那些。


  我們已經離開了這裏,離開那些噩夢,今後我隻會活在美夢之中,永遠停留在十五歲。”


  見字如麵,徐朗被沉浸在漫長的孤寂與落寞之中,他看見那明明泣血的字眼,卻能夠想到那個十五歲少年強顏歡笑,自嘲美夢的寬慰……


  回廊中,靜的可怕,短暫的沉默之下,徐朗續讀起了屬於宋卓明的最後闡述。


  “我相信你可以走到這裏,也將見證一些我在這次任務的作用!

  當我將半隻撥浪鼓甩向容川那一刻,我心中出現了一絲懊悔,因為我立馬想到了人性的自私,他絕對不會將那個東西交付給你。


  但當時的我,已經無法選擇。


  不過,容川拿到撥浪鼓,並不一定全是壞事,因為那隻惡靈留給所持者的,不僅隻有益處,也將成為了所持者的末日!


  容川、約翰和婁雲,一旦私藏,我可以斷定他們必會死於非命。


  或許他們的私心,將遭到報應,而無主的撥浪鼓,會被你們發現,或許那個時候它已經無害,一些關乎它的秘密也將揭開,到時候你就可以安心處置。


  這是我生命中留下了的第一重作用!”


  徐朗沉默了,宋卓明對於半隻撥浪鼓的推測幾乎完全正確,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的撥浪鼓擁有者,反而成為激怒銀裙惡靈之人!

  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慘死,因為撥浪鼓並不是留給執行者抵擋惡靈用的。


  徐朗將頭轉向了另一層的長廊,那一邊響起了細微的聲響。


  兩個殘缺的撥浪鼓,其實是吞噬惡靈為了殺死另一重人格而下的大棋,每個執行者都成為了棋子,現在棋局接近結束,兩個撥浪鼓終於成為一個整體。


  但,它卻是吞噬惡靈達到目的的工具。


  如果一定要說,它們對執行者的意義,那就是在此時此刻他們得到了未知長度、一段時間的安全期,因為兩隻分裂人格的惡靈產生了爭鬥和互相吞噬!

  徐朗長長一歎,他沒有想到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在宋卓明的掌控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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