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6 我們總喜歡在絕望中說美好
紅燈。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了柒月所在的路邊。
半搖下的車窗裏,一雙黑白分明、燦若星光的眸子打在柒月的身上,兩片嘴唇抿成了一字形,白若細瓷的皮膚,接近褐色的頭發有點點陽光在上麵跳躍……
淡若輕墨卻耀眼如水晶的少年,衣冠勝雪。
是你嗎,柒月。
少年的眼底有波光粼粼的憂傷蕩漾,心裏某個結了疤的傷再次被撕裂開來,鮮血淋漓,疼至骨髓。
“柒月,柒月……”
少年念著她的名字,夏天倦怠不減誓言發間隱沒。
綠燈。
車走。
在武漢的第十天,柒月坐在段思涼的車篷車裏在路上漫無目的地兜風。過了今天,他們就要帶著那個叫做白紫欒的天才賽車手的骨灰回程,回到她懷念的故土。
戶部巷、江灘、光穀、新世界、東湖、西北湖、南湖、江漢一橋、索道纜車、旋轉餐廳……,早餐、風車、溜冰、哈根達斯、電影、大海、摩天輪、日落、大排檔、日出……
段思涼開著車帶柒月經過了所有她才得知卻再也不會重新來過的地方,要回青湖的時候,段思涼下車去路邊給她買了哈根達斯。
心在空寂了七天之後,她終於向這個世界綻放第一個微笑,她接過他遞來的哈根達斯,睜著空洞的大眼睛地他微笑,她說:“雖然武漢的哈根達斯有這麽多家,但我還是覺得還是新世界的好吃。”
段思涼看著她和白紫欒如出一轍的長發和眼睛,打方向盤的手臂僵在半空中。隨後柒月就在他發呆的空隙迅速下車,撲到剛剛有人坐進去的出租車玻璃。她張了幹澀的喉嚨想叫喊,卻發現她此時根本就發不出聲音,於是車子從她麵前快速向前。
手中的哈根達斯掉落在地上,她迅速反應過來朝那輛出租車追去。車如流水的馬路中央,忽然冒出來這樣失神奔跑的人讓汽車的鳴笛聲在一瞬間喧囂著整條馬路。身後隱隱傳來司機的咒罵聲,柒月就在這樣的鬧市街頭被段思涼強行抱回車裏。
“紫欒,白紫欒!段思涼,你看到了沒?剛剛那輛出租車裏,是紫欒哪!你快去追上她,快去呀!”柒月抓住段思涼的領子,情緒接近崩潰。
“夠了!”他紅著眼眶看著柒月“紫欒已經死了,我們的後備箱裏就放著她的骨灰。清醒過來吧!”
“沒有沒有!我看到她了,我真的看到她了!就在那輛車裏,一模一樣!你快開車啊!你是她哥哥,怎麽能這樣呢?你不去我自己去!”她說著就要下車,車門卻被段思涼鎖上。
段思涼坐在駕駛座上陷入了無止境的沉默裏,任憑柒月的指甲劃過他的臉,在上麵留下一道道長長的血痕。他垂著頭,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隻是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裏,卻不感覺到疼。
他沒有再繼續讓她留在這座城市,而是帶著她直接踏上了回瓷煙的高速公路。每在這個城市多呆一秒,他們就要多承受一分痛苦。
冷靜下來的柒月趴在車窗前,看著那些迅速逝去的樹木和車輛,眼睛被初夏的陽光灼得生疼。
手機的屏幕忽然亮起來,一條文字躍進她的視線:我一直喜歡下午的陽光,它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任何事情都會有轉機,相信命運的寬厚與美好。
絕望著說美好,這是不是白紫欒的習慣?
我懷念的是無話不說
我懷念的是無夢不做
我懷念的是無所事事
我懷念的是無關痛癢
思念伊始的夏天
我開始習慣懷念
記住,是懷念不是想念
懷念是再也回不來的從前
……
是的,思念伊始的夏天,我開始習慣懷念,記住,是懷念不是想念。
是懷念,不是想念。
你離開以後的秋天,我開始開始習慣懷念,懷念是再也回不來的從前。
我不能讓自己想念,讓我以為你還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