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42 你手心的紙飛機
蘇黎的反應讓柒月著急,她神經緊張地向他解釋:“白紫欒啊,你不記得嗎?白紫欒,段思涼的妹妹白紫欒,我找到她了!她躺在路邊,渾身是血,你救救她!我求求你,你救救她!我求淺淺,她不理我,你幫幫我好不好?幫我救救紫欒啊!”
蘇黎看著柒月語無倫次的表述著,疑惑不解,他把手放在柒月眼前晃了晃,柒月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絲毫沒有反應。他說:“柒月,你怎麽了?你在哪兒找到紫欒了?紫欒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啊!柒月,你認得我是誰嗎?”
柒月睜著空洞的大眼睛看著有些陌生的蘇黎,沉默良久才叫出他的名字:“陌巷?”
蘇黎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地,他說:“是,柒月我是陌巷,你認得我?”
柒月的情緒卻突然間平複,她疑惑地看著蘇黎說:“陌巷,我是柒月,你不認識我了麽?”
蘇黎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驚異地看著她疑惑不解的臉,然後拉著她去了醫院的停屍房。
單獨的停屍房裏隻有一個身影,蘇黎揭開南曉溪蓋住南曉溪屍體的白布,指著她問柒月:“柒月,你認得她是誰嗎?”
心裏的某扇生了鏽的鐵門的鎖被老舊的鑰匙打開,思緒如水草般綿長,互相纏繞。
這麽熟悉的場景,柒月覺得既像幻覺又更真實,她捂住嘴巴來到南曉溪身邊,眼淚啪嗒地一聲砸在白色的床單上,格外妖嬈。
隔著濃霧,她抽泣著小聲叫她的名字:“紫欒,白紫欒……”
蘇黎睜大眼睛看著柒月叫南曉溪“白紫欒”,心裏突然萌生一種可怕的想法,柒月的精神會不會出了什麽問題,但他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柒月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
“淺淺,你能告訴我,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麽?”蘇黎問身後的唐淺逸,目光卻從不曾從沉睡中的柒月臉上離開。他離開的這三年,雖然拜托唐淺逸留在她身邊,但是他卻沒有真正地參與她的生活,不知道她獨自承受了些什麽,如果不是這次他親眼看著柒月把南曉溪認作白紫欒,思想停留在四年前的生活裏,他也許還不會知道她曾經因為白紫欒和段思涼的死患上那麽嚴重的抑鬱症,以至於後來的這三年裏逐漸演變成精神分裂症。
白紫欒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自己殺了自己也不知道,那麽柒月會不會有一天也和她走上一樣的道路?蘇黎想著就開始後怕。
唐淺逸看著蘇黎心疼的表情,心裏開始自責,她既然能心甘情願地守在柒月身邊三年,那麽昨天為什麽就不能再幫她一次,而為了逞一時之快而丟下她不管呢?如果當時她答應了她的懇求,願意對她伸出援手,哪怕南曉溪最後還是死去,那蘇黎會不會就不會知道柒月有精神病而不會對她那麽心疼?
沉默了許久,唐淺逸沙啞著嗓子說:“昨天我們在路上遇到了醉得神誌不清的南曉溪,柒月下去跟她說了幾句話,南曉溪走出沒多遠就被一輛賽車撞倒。柒月把她當成了白紫欒,抱著她不肯鬆手。”
蘇黎聽了,偏過頭沉思了一會兒,線條飽滿的五官上籠上一層淡淡的失望,他說:“淺淺,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心疼你,可是如果我的某些要求傷害了你,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你的不滿,但是請你不要傷害柒月好嗎?”
聰明如唐淺逸,她怎會聽不明白蘇黎的言外之意,蘇黎知道她喜歡他,但他卻不能給她任何回應,他不希望她因此就遷怒到柒月身上。
唐淺逸啞然失笑,她說:“北冥蘇黎,我承認我並不喜歡南柒月,隻是那並不全部因為她而讓你無法再愛我,而是我不能原諒的她的是,我那麽相信她,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訴她,可是她卻讓我最不堪的一段時光暴露在陽光下讓我無處可躲。
但是為了讓你安心,我寧願壓下所有的委屈替你守在她身邊。但是我不知你有沒有發現,我與你所喜歡的南柒月有一個很大的共同點:偏執。
我的人生是悲劇,所以我偏執的認為所有的人都該跟我一樣,但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南柒月每次都會有人幫助她?所以這一次,我沒有對她伸出援手。
即使知道你會對我失望,可我仍然要告訴你,我不曾為我昨晚的冷漠後悔過!
“唐淺逸,我不能說你的想法是錯的,我和柒月都把你當做可以信賴的朋友,無論你做了些什麽我們都不怨恨你。但是這卻是我們最不希望看到的你!”
她和白紫欒是那麽的相像,他們都覺得這一定是命運,唐淺逸是白紫欒生命的延續,白紫欒是一個那麽讓人心疼的孩子,所以無論唐淺逸做什麽,他們都無法去記恨她。
“可是蘇黎,我是唐淺逸,不是白紫欒。你和柒月對我好,隻是因為我長得和曾經代替柒月死去的白紫欒相像是嗎?這不是對我好,是贖罪。你替南柒月向死去的白紫欒贖罪,但我確實不是她,我無法不記恨南柒月!所以即使我早就知道南柒月的精神出了問題也不告訴你,即使我知道伊清瞳變成殘廢也不告訴你!可是你最大的錯誤就是像相信白紫欒一樣去相信唐淺逸,善良對我來說隻是一個詞兩個字!”
唐淺逸看著蘇黎眼中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冰冷,她扯了扯嘴角,像個不服輸的孩子帶了門出去。但是無論如何,蘇黎得承認,他對唐淺逸好是因為白紫欒,最終他和南柒月都沒有贖完對白紫欒的罪。
唐淺逸奪門而出的時候正好是俞政楠進來的時候,俞政楠穿著灰白的T恤站在門口對床邊的蘇黎說:“你去看看伊清瞳吧!”
蘇黎見到伊清瞳的時候,她正背對著他坐在茶幾邊折紙飛機,房間裏有些散亂,地上鋪上一層密密麻麻的紙片,各種顏色的,折的歪歪扭扭,很奇怪的模樣。風從開著的窗子裏灌進來,地上的彩紙就嘩啦一下刮到了蘇黎的腳邊。
蘇黎隨手撿起腳邊的一堆形狀各異的彩紙中折得最好的仔細端詳,放平,再放飛。
紙飛機在房間裏繞了一圈最終再落回他的腳邊,輕飄飄的,就像現在他的感覺,像在夢裏,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直照顧伊清瞳的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她和伊清瞳一樣背對著門口,耐心地教看不到東西動作而顯得笨拙的伊清瞳折各種顏色的紙飛機,不時地傳出咯咯的笑聲。
三年的時間,這是南柒月為伊清瞳找的第二十個看護,她的特別之處在於她從未把伊清瞳當成特殊病人看護,她從不認為伊清瞳隻活在自己的世界,感覺不到外界的情感,她反過來讓伊清瞳幫她的忙,她教她做很多事,自得其樂的講笑話自己哈哈大笑,而現在的伊清瞳除了沒有記憶,不會思考之外,其他已經慢慢好轉。
然後她愛上了女孩的紙飛機,她沒日沒夜地折,雖然形狀各異,從未起飛過。
蘇黎來到伊清瞳身邊,緩緩蹲下身去,他的手按住她放在茶幾上摸索著折紙的手,一點一點地把她的步驟校正,一隻漂亮的紙飛機就出現在伊清瞳的手下。
她的眼底升騰起一片廣闊的霧靄,她憑著感覺把臉轉向蘇黎的方向,目光卻無焦距,然後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的眼眶掉落,像大雨淋在路邊低頭的玫瑰上,唯美而空洞。
紙飛機,你還記得紙飛機。
我教你折紙的時候你開始哭泣。
那你是不是還記得,十年前的某個畢業季,教學樓前的欄杆前是不是有個少年曾把一隻紙飛機放在你的手心?
那你是不是還記得,七年前我們最後一次分別的時候,你學我的樣子笨拙地折出的紙飛機上寫了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