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徒弟和師傅
“就你這種毛頭小子，也敢號稱天海神醫？”一道用擴音器擴大了的、有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忽然從人群的一個角落傳來，打斷了杜曉天的話。
杜曉天微微一怔。
眾人也頓時一驚。
大家的目光都朝著一個地方匯聚而去。
隻見……聲音傳來的那一角，有一夥人正站在那裏。
其中，有一個頭頂有些地中海的中年人，一身西裝革履，看上去人模狗樣的。他的手裏，正拿著一個擴音喇叭。顯然剛剛的話就是他喊出來的。
杜曉天挑了挑眉，拿起話筒道：“你是？”
麵對眾人的目光，地中海倒是一點不慌，也沒什麽害羞感覺。
尤其是此刻被杜曉天注視，他的臉上仿佛還露出了一抹高人一等的傲氣，輕蔑地看著杜曉天，道：“我是北江省中醫協會的一名主任，我姓張。我今天，就是專門來打擊你這個借著中醫的名號招搖撞騙的小子的！”
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微微一驚。
若是一般人來說這種話，大家肯定不會當回事。
可……中醫協會？聽上去……好像就是掌管中醫的正規組織啊！
這種大協會的主任，居然來找天的麻煩了？
難道……這位天海神醫真得有問題？
不少觀眾心中都產生了些許動搖。
不過……
杜曉天聽到這“中醫協會”的名號，卻並沒有太當回事，甚至嘴角還微微上翹。
在醫院待了這麽久，他也了解了不少俗世的相關東西。比如……這中醫協會，根本就不是官方組織，隻是一個算是比較興盛的民間組織吧。
真正的官方組織，是衛生部，以及中醫藥管理局，那才是國家掌管的部門。
所以……這中醫協會，他還真沒什麽好怕的。
於是……杜曉天略帶調侃地道：“中醫協會？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啊？不過，你說我借著中醫之名招搖撞騙，有什麽證據嗎？”
這位頭頂地中海的張主任，聽到杜曉天這話，輕哼一聲，道：“證據？哪裏需要什麽多餘的證據？你獲得今天的名聲所依靠的那些視頻資料，都可以算是鐵證！”
杜曉天大概有點不太懂這位主任的腦回路，道：“這些……不是正好證明了我的醫術嗎？”
“不！”張主任搖了搖頭，一臉義正嚴辭地道，“你的那幾份視頻資料，我們協會都專門進行了分析和研究。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視頻裏所展現的醫術，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是子虛烏有的！那分明就是你和其他人勾結好了、演出來的一場場嘩眾取寵的戲！”
杜曉天聽到這話，都不由得笑了，微嘲說道：“分析？研究？然後……得出了結論？這種草率的結論，居然還成了你們口中的證據？這也太可笑了吧？”
張主任冷哼一聲，冷眼看著天道：“有什麽可笑的！要知道，我們中醫協會，可都是中醫行業中各方麵的專家！這些專家一起聚集討論出的結果，難道還能有錯嗎？”
杜曉天笑了笑，道：“照你這樣說，隻要你們協會的人沒見過的醫術，都是不存在的咯？”
“沒錯！”張主任立馬應道。可應完，似乎又察覺到自己說得太絕對、太狂妄，所以便改了一下口，道：“至少，你這麽年輕的毛頭小子用得出來的醫術，絕不可能超過我們協會的那些中醫專家們掌握的範疇！”
“說了這麽多，還是主觀臆斷啊，”杜曉天無奈地笑了笑，道，“能拿出點實質性的東西來嗎？”
張主任臉上浮現一抹高高在上的傲氣，冷笑著看了天一眼，道：“你這小子，難道真以為我們隻是來湊熱鬧的嗎？哼！我告訴你，今天，我們協會可是專門請了兩位神醫過來！他們無論是名聲，還是醫術，都絕對是國內頂尖的水平！今天就由他們來揭穿你的騙術！”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對身後的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身後的兩人很幹脆地走前了一步。
眾人的目光，也紛紛集中到了這兩個人的身上。
這倆人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雖然樣貌並不算特別，但身上都透著一股不凡的氣質。
張主任繼續開口，介紹道：“這兩位，左邊這位是王淼，右邊這位是韓東。他們的年紀，在中醫中不算大，但可都是中醫界響當當的人物！因為……他們倆都是中醫界有名的六大名醫的徒弟！”
這話一出，眾人都是微微一驚。
知道六大名醫的人，一聽到這話，立馬就明白了這兩人的份量，有些驚詫。
不過當然，也有許多人不知道六大名醫，便紛紛開口詢問。
“六大名醫是什麽啊？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廢話！六大名醫可是咱們中醫界最有名、醫術最高超的六位名醫啊！他們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中醫，都擁有著非常高超的醫術，手下帶出來的徒弟，更是個個都是中醫界的人才啊！”
“呃……哇，這麽厲害嗎？”
“當然啊！那畢竟是六大名醫啊！”
……
一陣對話之後，越來越多的人明白了六大名醫的份量，也很快明白了這兩位名醫之徒的份量。
“照這麽說來……這六大名醫的徒弟，都質疑這醫生的醫術，難道……其中真有貓膩？”
“這麽一說，也有可能啊。畢竟……咱們也沒接受過這位神醫的診治，誰知道他的醫術究竟如何呢？”
“好像也是啊。畢竟對方可是六大名醫的徒弟啊，總不會空口無憑、汙蔑他吧？”
“說得也對。畢竟這六大名醫的名號，可是實打實的啊！”
……不少無知的群眾愈發動搖了。
張主任聽到這些聲音，察覺到局勢的些許變化，心中更是得意，臉上也更多了幾分傲氣，道：“看來群眾的眼睛還是雪亮的啊！大家都知道，究竟該相信誰。”
然後，他又盯著天，冷笑道：“你這小子怎麽現在沒聲了？是不是被我們協會請來的這兩位神醫給嚇住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跟這兩位神醫比比醫術啊！看他們會不會當眾揭穿你的醜惡麵目！”
杜曉天聽到這話，卻隻是無奈地笑了，笑得有些諷刺。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如果你請的別的人，那或許我的確還得麻煩一點、浪費些功夫。可……你請誰不好，偏偏請來這樣兩位。”
“你少來！”張主任冷哼道，輕蔑地看著天，道，“少在這兒裝出一副高深模樣！若是一般的醫生，說不定你還能瞞天過海吧？但這兩位在這兒，你還想怎麽糊弄？”
杜曉天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理張主任，而是看著那兩位“名醫之徒”，頗為善意地勸說道：“兩位，我很善意地、勸你們一句——趕快離開這裏吧，不要陪這位張主任瞎胡鬧了。不然……等會，你們恐怕會很下不來台的。”
王淼和韓東聽到這話，都微微一怔。
旋即，都有些嘲弄。
他們倆都是受北江省中醫協會重金邀請過來做這件事的，來找天麻煩也不是出於己願，更不至於對天有什麽仇恨。
可……身為六大名醫之徒、在中醫界名聲不小的他們，又哪裏會把天這麽個小子當回事？
在他們看來，這小子憑什麽這麽跟他們說話啊？還勸他們離開？說會讓他們下不來台？
這小子憑什麽啊！
所以……他們頓時都嗤笑起來，看向天的目光也變得傲氣而不善。
“下不來台的，恐怕是你吧？”王淼冷笑著，看著天道，“有我和韓兄弟在這裏，你就算有再高超的騙術，也絕不可能瞞得過我們的眼睛！”
“沒錯！”韓東也冷哼一聲，一臉淩人傲氣，蔑視著天，道，“你就別想著嚇走我們了，我們可沒那麽容易被你唬到！今天我們就要當著所有觀眾的麵，揭開你那醜惡的真麵目！”
看著這王淼、韓東二人如此執迷不悟，杜曉天其實也蠻無奈的。
本來他還想看在他們的師父的份上，給他們一個避免尷尬的機會。
可現在……既然他們都這樣鐵了心了，那天也沒辦法了。
於是天無奈地笑了笑，看了看他們，道：“行，既然你們執意如此，那我就應下。不過，我想先對觀眾們說一番話，這總沒問題吧？”
這話一出，無論是王淼，還是韓東，抑或是擺明了帶頭來搗亂的禿頂張主任，都沒辦法說一個“不”字。
因為這本就是人家開的典禮，人家想說話，你總不能上去捂著他的嘴，不讓他說吧？
這是完全沒道理的。
所以……三人都沒有否決，隻是張主任有些輕蔑地道：“讓你說了又如何？事實擺在這裏，你當群眾們會隨便受你蠱惑嗎？”
杜曉天並沒有理會他的話，淡然一笑，轉過頭，對著觀眾們道：“剛才我話還沒說完。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我這些天沒接診病人，到底是去幹什麽了。那麽……我現在就告訴大家——我這些天去了好幾個地方，尋訪了數位名醫，和他們探討醫學，並邀請他們加入我們仁樂醫院的中醫分部。”
這話一出，眾人倒是微微訝異，有些不明覺厲。
而來搗亂的三人，則是紛紛撇了撇嘴，露出輕蔑至極的嘲弄笑容，心想——就這小子，能尋訪得了什麽樣的神醫啊？多半就是幾個下三濫的假中醫吧！至於邀請……隻要稍微有點地位、有點身份的醫師，誰會接受這種邀請啊？真是自找沒趣！
於是他們都冷笑著看著杜曉天，準備看杜曉天如何自己打自己的臉了。
“我一共尋訪了六位名醫，其中，有五位，是實打實的、德高望重、醫術高超的神醫。所以，我將他們五位全部都邀請了過來，成為了我們仁樂醫院中醫分部的一份子，”杜曉天不急不緩地說道。
聽到這話……大部分人都有些好奇，這幾位名醫是什麽。
而王淼和韓東二人一聽這話，心中忽然有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因為杜曉天提起的數字，剛好是六！
而且看樣子，還是六位名聲頗為顯赫、並且隱隱並列的名醫。
這實在容易讓人產生一些聯想。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懷疑。
“應該……不會是那樣的吧？”王淼問道。
“呃……多半不會吧。那小子，怎麽可能請得來咱們師父那樣的神醫呢？”韓東說道。
“嗯，沒錯，應該不會。”王淼也安心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台上便傳來了天的聲音……
“這五位名醫，分別是，梁厚德梁老，胡忠誠胡老，齊同善齊老，孫石孫老，以及吳廣川吳老，”杜曉天笑眯眯道，“沒錯，他們就是在中醫界名聲顯赫的六大名醫！”
這話一出，舞台周圍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呆住了。
寂靜了有兩三秒之後……大家一片嘩然！驚呼聲爆發開來，仿佛要把天都給震榻掉！
“六大名醫？天哪！這神醫居然請來了六大名醫本人？”
“不會吧！那六位可都是真正的大牌神醫啊！代表了中醫的頂尖力量啊！他們居然接受了邀請？”
“開玩笑的吧？那六位名醫那麽厲害，怎麽可能隨便被請來？”
“這……這也太假了吧？”
……無數人震驚。也有不少人懷疑。
不過下一秒，杜曉天就又徹底打消了他們的懷疑。
“接下來，就請這五位神醫上台吧！”杜曉天笑著宣布，“梁老，齊老，吳老，胡老，孫老，出來吧。”
話音剛落，一道道身影便出現在了後台的出口，然後一個一個，不急不緩地走上了台來。
這五位都是老者。
雖然在場的大多數人，都不認識這五位老者，但看到他們身上那份與普通老人不同的氣質與精氣神，就能隱約明白一二了！
而站在群眾一角的王淼和韓東，就更是一下子僵住了。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下巴簡直都要掉到地上去！
“師父？”
“師父？”
兩人異口同聲地喊出了口。
聲音都不是很大，也很快就被群眾的嘩然聲給淹沒了，並沒有傳到台上。
但一旁的張主任當然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頓時也跟著呆滯住了。
有些僵硬地扭過頭來，看著王淼和韓東，問道：“這……這……這真是……六大名醫？”
王淼和韓東此刻都已經尷尬到了極點，簡直都想撒腿就跑了。
聽到張主任的話，他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廢話！那是我們的師父啊！我們還能認錯不成？”王淼憤憤道。
“就是啊！天哪……師父怎麽會在上麵啊？張主任，你們可沒跟我們說過這一茬啊！”韓東也有些羞憤地道。
張主任滿臉呆滯，心中也是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別說這兩人不知道了，他也不知道啊！整個中醫協會都不知道啊！
事前，他們根本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六大名醫加盟的消息啊！
誰能想到，這幾位名聲赫赫的大牌名醫，居然會齊刷刷地、悄無聲息地加入杜曉天這小子的麾下啊？
這也太令人不可思議了吧！
然而……
無論這三人怎麽表現，他們畢竟已經站在這裏了，也已經發出過聲音了。
而且，剛剛他們對著天喊話的時候，可是用了擴音喇叭，分貝一點都不小。
就算是身在後台的梁老等人，也都聽到了王淼和韓東的話語聲。
所以……
此刻……梁老等人一上台，先和觀眾打了個招呼。然後，梁老便接過了很自覺地遞來的話筒，對著王淼三人這個方向，神色略有些嚴肅地開口道：“王淼，出師數年，看來你是長了不少本事啊？我當初教你的那些處世之道，你怕是都忘幹淨了吧！”
一旁的吳廣川也早就按捺不住脾氣了，來到梁厚德身旁，奪過話筒，也對著那邊喊道：“韓東，你本事也不小啊！是誰讓你來這兒搗亂的？”
像梁厚德、吳廣川這樣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收徒弟、培養徒弟的名醫，手下已經出師過不少徒弟了。
畢竟他們都很清楚，就算是學中醫，也不用一輩子讓師父教。
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一般隻要認真學習數年，資質悟性不錯，將主要的中醫診療與理論掌握，就差不多可以出師了，然後去一邊懸壺濟世，一邊自己鑽研醫術了。
所以現在，這幾位名醫的出師徒弟，雖然不多，加起來大概也就二三十個吧，不算是遍布全國，但，也算是桃李滿天下了。
王淼和韓東也是這樣的出師徒弟。
他們進入師門比較早，資質又還不錯，小有所成之後又想要去懸壺濟世、自己曆練，所以就出師了。
之後，他們靠著各自的醫術，在中醫界也算是有了些名氣。
不過……他們心裏也都非常非常清楚——如果沒有師父，他們屁都不是！
所以此刻……
當梁厚德和吳廣川的話，直直地越過人群，傳達到了王淼和韓東的耳朵裏的時候……王淼和韓東瞬間臉色一變，腿都軟了。
方才那高人一等的囂張氣焰，也瞬間煙消雲散。
表情一下子變得無比尷尬，羞愧極了。
他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不約而同地朝著舞台那邊走了過去。
眼見有好戲看的圍觀群眾們，倒也給他們倆幾分麵子，紛紛讓開了一條窄道，讓他們直直地走到了舞台旁邊。
兩人登上了舞台，渾身都無比僵硬，頭都不敢抬起來，害怕會與師父的目光對峙。
他們如同古時還未出嫁的黃花閨女似的，小步小步朝著那邊走著，頷首低眉，一副害臊的樣子。
走了好幾秒，才走過數米的距離，來到各自的師父旁邊。
“師父……”
“師父……”
兩人對著各自的師父，顫抖而又恭恭敬敬地喊道。
梁厚德一臉嚴肅地看著王淼，道：“我記得，你出師之後，一直都活動在湘南一帶吧。怎麽會突然跑到這裏來？”
王淼微微一僵，有些猶豫，壓低聲音，道：“這個……師父，要不……咱們等會下了台，私下再說？”
梁厚德一聽這話，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不對，嚴肅地搖了搖頭，道：“不，就在這兒說，大聲地說！”
王淼聞言，表情頓時變得很是苦澀。
他很清楚，師父平日裏向來溫和仁厚，對徒弟們重話都不怎麽說，哪怕徒弟犯了錯，師父也會耐心的教導。
可，隻要師父板起臉來，嚴肅對待，那麽就說明師父是真有點生氣了。
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糊弄過去的。
所以……王淼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道：“是……是北江省中醫協會的會長，邀請我們過來的……”
“邀請你們過來做什麽？”梁厚德盯著王淼的眼睛，道。
“這個……就是要我們過來……試試這醫生的真假……”王淼像是擠牙膏似地，緩緩說道。
一旁的吳廣川聽到這話，卻是撇了撇嘴，冷哼了一聲，道：“你說這話，你們自己信嗎！你和韓東剛剛的表現，可一點不像是來試試的，倒像是來宣判的吧！”
吳廣川說著，又轉回了頭，看著麵前自己的徒弟韓東，神色嚴厲地道：“韓東，你立馬給我把事情如實交代出來！”
韓東被訓得渾身一顫。
要知道，吳廣川可和梁厚德不一樣。吳廣川向來是個嚴厲的師父，對徒弟們也非常嚴格。在針王府裏，更是一言堂，誰都不敢違逆他。
積威已久之下，徒弟們對他都很是敬畏。
就算是韓東這樣出師的徒弟，心裏對師父也有些懼怕的。
所以……他聲音都略有些顫顫巍巍的了。
但，當著這麽多觀眾的麵，他也有些猶豫了。抿了抿嘴，道：“就……就是王淼說的那樣。隻是……我們的方式方法，可能……可能出了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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