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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回 無悔

  那衙役遂高聲喊道:“夫人和常捕頭帶著一班護院武師押著金大哥在府衙門前嚷嚷著要找大人報案呐!”“報案?”單徵聞言滿頭霧水,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驚詫地問道:“為何金鐸會在他們手上,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見單徵心急如焚,方定心中竊喜,他自然明白此事的來龍去脈,卻裝作手足無措的慌亂模樣,在一旁附和道:“哎呀,這金老弟怎地如此不曉事,我以為他早早休息,不想卻幹出甚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說罷便伏在單徵耳畔問道:“大人,是否需要升堂審訊?”單徵卻固執地說道:“這其中定誤會!且休要升堂,切莫張揚,方定,你去請他們到內堂,本府自在那等著他們。”說罷便拂袖離去。方定輕笑一聲,便隨著那衙役往府衙大門,將蔡氏等人迎入府中內堂。


  且說那單徵自知曉此事後,坐立不安,在屋中踱步。見蔡氏與常達押著那渾身是血,麵無表情的金鐸走來,方定則是跟在一旁。“跪下!”蔡氏重重一推,金鐸卻紋絲不動。而是緩步向前走出一步後,徐徐屈膝跪下,對著單徵叩頭三下,頓時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單徵還是頭次見金鐸如此模樣,心如刀絞,本欲將他扶起,卻礙於蔡氏等人在此,萬般無奈,隻得強忍著怒火與悲戚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蔡氏冷笑一聲,從袖中抽出一卷不知何時寫好的狀子,遞與常達。她敢對單徵不敬,但常達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用雙手捧著,呈交於單徵。單徵取狀來看,看罷臉色驟變,雙唇顫動,無話可說,深陷的眼窩之中默默流下兩行清淚,顫抖的手幾乎抓不住狀紙。


  蔡氏等人見單徵如此模樣,不覺心神暢快。蔡氏又說道:“大人可看完了?大人的家奴金鐸,膽大妄為,目無王法,竟敢於深夜手持利刃夜闖蔡府,殺害我府中無辜的丫鬟,還將人頭斬下!人證物證俱在,案發現場也保護完好,大人若想查,即刻便可啟程。此賊如此罪大惡極,死有餘辜!還望大人秉公執法,切莫徇私!”


  蔡氏之言,有如利刃巨斧,將單徵與金鐸逼到絕路,再後退便是萬丈深淵,墜下身去便是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單徵麵如土色,眼中浸滿淚水,望著那低頭哽咽的剛強漢子,恨不得打他兩個巴掌,顫聲問道:“人證何在?”常達答曰:“已隨屬下到此,皆在府外等侯大人召見問訊。”單徵的聲音愈來愈小,越來越沒底氣:“物證何在.……”


  “物證在此!”蔡氏隨手將一柄血淋淋的寶劍丟在單徵身前,此正是金鐸慣用的佩劍!蔡氏冷笑一聲又說道:“還有這金鐸渾身上下的血跡與府中被斬下頭顱的丫鬟的屍首,大人還想要甚麽物證?”


  單徵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與怨憤,勃然大怒,拍桌而起,萬般無奈之下竟將身旁小幾推翻在地,茶盞化為滿地碎片,可單徵卻仍憤懣難消,方定見狀急忙上前勸慰寬心道:“大人休要動怒,休要動怒.……”單徵卻一把將他推開,指著單徵的手指微微顫抖,咆哮著問道:“金鐸!你可知罪麽.……”


  此時的單徵多麽希望金鐸能站出來做個解釋,他素來少問罪犯的理由和解釋,隻因他深覺犯罪就是犯罪,無論有甚麽難言之隱都已然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結果,但如今他自己的屬下卻犯下殺人重罪,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大的侮辱和打擊,那種萬箭穿心之痛,簡直比殺了他還要痛苦萬分。金鐸卻俯首坦然說道:“罪人金鐸.……認罪伏法……”


  單徵如遭雷擊,最後一絲氣力也被榨幹,踉蹌幾步向後栽去,跌坐在圈椅之上,目光呆滯,久不發聲。蔡氏見狀,又邁步上前逼問道:“罪人已然認罪伏法,大人打算如何處置?!妾身需要一個交代,燕平府的百姓需要一個交代!難道這府衙中人在燕平府傷人害命,就不需要負責了麽?!”


  此言一出,她身旁的常達卻做賊心虛起來,垂著頭搓著手,徐徐退向蔡氏身後。單徵萬般無奈,緊·合雙眼,卻擋不住那決堤而出的淚水,擺手顫聲說道:“方定.……差人將金鐸押入死牢,明日一早,本府便要升堂問罪……”“大人,這.……”方定聞言,正欲上前為金鐸求情開恩,卻被單徵阻止:“本府知道你要說甚麽,無需多言,照做便是.……”


  方定無奈,隻得領命而去,臨走前看了一眼跪在堂中的金鐸,輕歎一口氣,搖了搖頭,那眼神似乎在說非我不願幫你,奈何大人不允。可他並未如自己所言與金鐸一起承擔如此罪責,金鐸見他想為自己求情,仍未察覺此乃方定與蔡氏之計策,隻覺此乃蔡氏狡猾,老謀深算之故。心中不願供出指使之人乃是方定,所有罪責自己一肩承擔的想法也愈發堅定。


  蔡氏見狀大喜,冷笑一聲又說道:“希望大人能大公無私,明日升堂之時,妾身自會來旁觀。常達,我們走!”常達不敢冒犯,亦不敢多言,對單徵躬身行禮:,道了聲:“屬下告退。”便隨蔡氏一同回到了蔡府。


  待眾人走後,獨留單徵一人撐著滿是血絲,眼皮眼瞼已然有些紅腫的雙眼望著窗外的一輪皎月,被烏雲徐徐遮蔽,一言不發,一夜未眠。


  再說那蔡氏與常達回到蔡府後不久,方定也尋了個借口溜到蔡府,三人大辦宴席慶祝將金鐸除掉,令單徵自斷臂膀。三人圍坐在圓桌旁,雖是深夜,桌上卻擺滿了精致美味的菜肴。三人把酒言歡,推杯換盞,好不快活。蔡氏雙頰酡紅,舉杯說道:“今夜切莫飲醉,莫如明日一早,於公堂之上親眼見那單徵問罪金鐸,待定了死罪,你我再痛飲不遲.……”


  “姐姐此言甚是在理!我先飲三大杯.……”常達早已喝的頭暈目眩,卻還帶著沉醉的笑意連喝了三大杯烈酒。一旁的方定卻隻是打打哈哈,附和附和,並不飲酒,若有所思,暗藏心事。蔡氏見狀,遂開口問道:“方師爺為何如此拘謹?為何不飲酒啊?”方定聞言推辭道:“多謝夫人美意,隻是金鐸方才入獄,老朽若是滿身酒氣,酩酊大醉回府衙,不好解釋。”


  蔡氏卻笑道:“哈哈哈,如何不好解釋。你隻說是為你那金鐸兄弟,借酒澆愁不就行了?我看你啊,分明有其他心事。”方定見謊言被拆穿,隻得苦笑著如實說道:“不瞞夫人,老朽卻有心事。若是那金鐸在伏法之前,將我抖出,又當如何?”


  “你且放寬心,本夫人豈是過河拆橋之人,怎會棄你於不顧?”蔡氏親自起身為方定斟酒壓驚,又親手捧給了他,方定自然不敢不受。蔡氏見他接過酒盞仍愁雲滿麵不敢暢飲,便為他寬心道:“那金鐸素來講究義氣,他本來就說了要一肩承擔,你又有何所懼?且今日他見你欲求情,卻被單徵駁回,自然是愈發信任你。若他當真將你供出,你便一口咬死乃是他的一麵之詞,單徵按證據說話,絕不會對你如何。再說,還有本夫人為你撐腰,莫要慌張。”


  方定聞聽此言,終於寬心,小小的抿了幾口後,終於放開手腳,暢飲起來。蔡氏與常達見狀皆大笑,常達又說道:“如今單徵自折一臂,這還有一臂,又當如何?”說罷,便將目光移向方定,這分明是見方定搖擺不定,生怕他露出馬腳,故而逼方定表態,其中也夾雜著些許個人恩怨,想要恐嚇方定一番。方定是何等聰明之人,聞言當即起身拜道:“老朽可是誠心誠意輔佐夫人,絕無二心的呀!”


  “哈哈哈,方師爺不必如此。本夫人自然信任你。”蔡氏說罷瞪了一眼常達,示意他休要胡亂說話。常達也大笑著說道:“哈哈,方才乃戲言爾。方師爺乃除掉金鐸第一功,自然忠心無二。來來來,我自罰三杯。方師爺,請!”說罷,自己又連飲三大杯。方定無奈,也隻得賠著笑飲了一杯。三人的歡笑聲充斥著整個內廳,與寂靜深遠的黑夜格格不入。


  而此時在王戲才的臥房之中,韓霜眉已然坐了好幾個時辰,仍不見王戲才歸來。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遂回房歇息。至於那王戲才還站在工坊前掐算著時辰,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他的表情也愈發沉重,不覺屏住呼吸,耳畔隻剩下心跳聲響。縱使王戲才乃是少年天才,但這卻是他第一次依靠自己做屍偶。哪怕是以前在王家,都沒有機會做如此訓練。且今日又是趕工,將一日的工程壓縮至半日,材料又不是最為適宜之物,故而他早就料到這倉促做成的屍偶,威力定然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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