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生辰
遊雪忙到清晨,將研製好預防時疫的藥丸打包封存,又將裏衣下擺撕成好幾條,消毒後製成簡易小袋,裝在青陽買來的粗糙小荷包之中,才將配製好的粉末灌入,一一收緊口子打好結,裝進了包袱裏才舒了口氣,雖不知道能否派得上用場,但這些都嚴格遵照瓊氏醫典的方子製作,就算手法火候有差異,多少也可助他們一臂之力。
都過去這麽多時日,不知道瓊姨是否還在湃勒城,她會不會聽聞燾鄉的時疫消息,也趕過來呢?
一會兒得問問雲澤,這個時疫的消息是不是舉國皆知了?還是暫時被封鎖著?
她看著天色還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拉過椅子趴在桌上眯著眼睛準備休息一下,打算著一會兒在馬車上可以補眠。
隻是才一合上眼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很快就沉沉睡去。
耳邊清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鼻端嗅到熟悉的香氣,卻就是想不起來這香味屬於哪個世界?
感受到臉頰被柔軟的發絲拂動,癢癢的觸覺,她皺眉不悅,下意識伸手拉起被子蓋住頭:“討厭,讓我再睡一會兒嘛!”
“雪兒,快起床啦,爸爸快要遲到了,我們說好送爸爸去機場啊!”溫柔的女聲在耳邊輕輕呢喃。
遊雪一個激靈,心中混沌散去,驀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她不敢拉開這片小小黑暗帶給她的安全感,心跳逐漸加速,一張被子之隔的世界,是夢幻還是現實?她難道又做夢了?
“紫媛,胡椒粉你放在哪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房門口傳來,熟悉遙遠,亦是她的夢魘。
坐在床邊的美麗女子輕笑盈盈:“雪兒又賴床蒙著被子不肯起來,你來吧,我去廚房。”
遊雪緊緊攥著被子,心中天人交戰,這是她夢寐以求每天都渴望回來的世界,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會回到這麽久遠的時間,該高興還是惶惑?
父親留給她最後的印象是鮮血淋漓地躺在手術台上,用盡最後一絲清明拉住她的手,扯下一直掛在脖子上的白玉玦塞到她的手裏,囑咐她用生命守護它。
猝不及防,頭頂的聲音響起:“雪兒,你別生氣,等爸爸忙完這段時間,給你補過生日好不好?”
什麽生日???
她記得自己的生日是冬天,但是這熟悉的話語卻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
她在封存太久的記憶中搜索著這個情節,忽然想起來,這是車禍當天,就是這天,前往機場的路上出的事!
“不要!不要去!陪在我身邊哪裏都別去!”她驀地翻開被子想要拉住對方的手,不顧一切的去阻止。
可入目是一片雪白又刺目的白色床單,四周是冰冷的手術儀器,她的手被渾身是血的父親緊緊握住,她睜大眼睛想要看清父親的臉,卻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我不要,別給我,這是什麽?為什麽要守護它?”
“守住它,這是家族的使命!哪怕是用你的性命,雪兒,記住!”
遊雪想要掙紮,卻被粘膩的鮮血的大掌牢牢膠著,對方仿佛想用渾身的力道傳達意念給她,“不要,我不要這個鬼東西!”
遊雪奮力後仰,終於順利掙脫,腦袋卻磕到了堅硬的地麵,‘砰’地一聲,痛得她慘呼一聲。
然而比她更高亢的慘呼是從門外傳來,驚地她混沌的腦子霎時警醒。
遊雪捂著疼痛的後腦勺從冰冷的木板地麵坐起來,眼前直冒金星,但還是看清了四周的環境,她還在這個異世之中,剛才那一幕一幕果然隻是她的夢境。
她用這個世界的黃曆算了一下日子,驚愕發現今天似乎是她的生日。
這時,門突然從外被推開,雲澤一臉著急地神情出現在視線裏,讓遊雪有一瞬間的恍惚。
“你怎麽回事?受傷了?”雲澤趕緊快走幾步走上前將她扶起來。
遊雪看了眼翻倒在地上的椅子,心道大概是剛才夢境動作太激烈,從椅子上摔了個四仰朝天。
雲澤似乎也意識到怎麽回事,難以置信:“你…昨天就趴在這裏睡的?”
遊雪尷尬地笑笑,抬眼想說什麽,意識到兩人距離太近,而雲澤垂眸看她的表情讓她有些捉摸不透,下意識退開幾步,又忍不住抱住腦袋痛呼:“哎喲,我的天,你踩著我頭發了!”
雲澤低頭一看,剛才太著急,果然踩著遊雪逶迤及地的長發。
他蹲下身捧起她的發梢用袖子輕輕擦拭,語氣卻很嫌棄地說:“你怎麽還沒學會怎麽綰發髻?”
遊雪痛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沒有意會到他話語中的熟撚,淚眼汪汪地瞪他:“我幹嘛要學綰發!這裏連個能用的皮筋都沒有!”要知道用布條束緊發髻是多麽艱難,她已經很不容易了!在現世中她剪成利落的短發,就是討厭每天綁頭發的煩惱!
自從來到了這裏,眼見著每個女子頭發都有這般長短,她也不能太另類隨意把它剪了,畢竟自己的力量太有限,還沒有與世俗對抗的能力。
雲澤不知道‘皮筋’是什麽東西,但他聽得懂遊雪還是和小時候那樣,沒有侍女侍打理她的發髻,就任由頭發披散著到處跑的野丫頭一般。
他無奈歎氣,伸手從自己玉冠上拔下簪子,“我幫你。”
遊雪也不矯情,乖乖站好,用後腦勺對著他,“那就多謝了,對了,剛才我好像聽見外麵有什麽聲音?發生什麽事了?”
身後的動作很輕柔,也許是因為她的頭發太長,盤繞起來有些費勁,隻聽沉默了一會兒,雲澤才說:“青陽已經過去查看,不用在意。”
說曹操曹操就到,門外傳來青陽的聲音:“主子……”話音在空氣中詭異打了個轉,梗住了。
青陽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自小敬仰的瑞王居然小心翼翼捧著女子的長發有些笨拙的繞著圈綰成發髻,還把那根眼熟的紫玉簪挽進那女孩發髻之中,瞬間找不回自己的聲音了。
“怎麽了?”雲澤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完成手中動作。
遊雪晃了晃腦袋,雖然後腦勺還疼痛著,但畢竟這客棧地板是木製的,現在已經不是很痛,而且礙事的長發被雲澤高高盤起地很爽利也不鬆散,瞬間神清氣爽,她開心地蹦了幾下,繼續晃了晃頭,驚訝地摸了摸依舊很緊實的發髻開心不已:“哎呀,真厲害,雲澤你太厲害了,能文能武還會梳發髻!以後你就是我男神了!”
雲澤看她笑,也舒了口氣,笑了笑:“你開心就好。”
“我決定以後趴著睡了!不能讓發髻給散了!”遊雪一臉堅定地立下決心。
雲澤正想對她說什麽,眼角餘光瞥見窗外矮小的身影走過,又咽了回去,隻是笑著看遊雪開心的樣子不置可否。
傲徳從門外探進腦袋,瞅見遊雪這個德行,很不讚同:“姐姐你還是女人嗎?每個女子最擅長的就是綰發啊,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你怎麽這樣?”
雲澤看向青陽,用眼神詢問。
青陽輕咳了一聲,“主子,二樓客房死人了。”
遊雪和傲徳的打鬧聲一滯,房間裏瞬時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