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嶽府
元梓月一直守在院中徹夜未眠,煩躁地來回踱著步,直到看見遊雪身影一現身就迎上去,“怎麽樣?”
“那日你從我這拿走的鼬草還有嗎?”遊雪朝著藥廬走去,邊問。
“還在,你現在要用?我去取。”雖然她滿腹疑惑,但也不敢耽誤遊雪正事。
遊雪點頭,率先走進藥廬,取出裝著帝王之血的白瓷瓶,倒入了白瓷碗中。
很快元梓月就把鼬草取來,見遊雪轉身將這世間難尋的鼬草搗成了泥,汁水倒入血碗之中。
就在那一刹,白煙騰空而起,遊雪扔了搗藥罐,反身拉著元梓月飛掠出藥廬。
兩人狼狽的踉蹌幾步,見遠處小夥計藍軻揉著惺忪睡眼看著這邊,一臉不解。
“咳咳……怎麽回事?”元梓月捂著胸口嗆咳,這白煙好嗆人。
遊雪看她臉色,鬆了口氣道:“你之前服食過血蠶蛹,雖然是屍體,也對你有所損傷,這毒與血蠶蛹同出一脈,因此你會對此毒特別敏感。”
她心裏對元梓月是有些愧疚的,但當時除了元梓月,沒有別的更好人選。
元梓月指著藥廬門,恨恨道:“這麽說,黑蟾的餘孽還在興風作浪?這血又是誰的?瑞王?”
“不是。”遊雪收回搭在她脈上的手,“王宮裏,並無異常,桐吾園不用再盯著了,稍後我要去趟嶽府,你一夜沒休息,先去休息吧。”
“哎,我也去。”
遊雪歎了口氣,“莫非,你是為了青陽才跟我來王都的?在孑洛城就見你老跟他鬥嘴。”
元梓月秀眉倒豎,神色羞惱嗤她:“你別亂講,我隻是擔心你安危。”
遊雪淡淡一笑,不置一詞,隻是說:“青陽受了傷,我先去看看,汪連暫時離開了,這南星樓總不能一個坐堂的醫者都沒有吧。”
“昨夜有穆耶寺的僧人來敲門呢,被元大夫趕走了!”藍軻揉著饑腸轆轆的肚子走過來,心中記掛著被冷落了一天一夜放在灶台上的燒鵝,還不忘來老板這裏給元梓月上眼藥。
遊雪驚異道:“為什麽?你可詢問了?”
“說他們什麽大僧不行了之類,求汪大夫救命。”
“哼,他們自己不是也行醫救人,怎麽偏偏要找上我們這新開的藥鋪,要知道坐堂大夫可隻是附帶的,名氣可遠遠比不得臨街別的醫館。”元梓月冷哼道。
遊雪點頭,對藍軻道:“若以後再有這樣的情況,你就說汪大夫回鄉探親,本店隻買藥材,不看診,知道嗎?”
藍軻搖搖頭,朝廚房走去,嘟囔道:“還以為你們是行醫濟世的女俠呢,嘁!”
“臭小子!他們才是自詡行醫濟世的僧人呢!”元梓月指著他悠悠然的背影罵道:“不行,我要將他趕回閣主身邊,氣死我了!”
遊雪不置可否,回房收拾了一些藥丸和藥粉,朝元梓月微一頷首,就離開了南星樓,朝嶽府前去。
在城西約定好的茶寮裏看到已經換了一身天青色的窄袖織紋錦袍,亮銀白纓冠的阿隨,與昨夜相見之人判若兩人,儼然是王都之中常見貴公子風靡的裝束。
兩人相視一眼,見阿隨邁出茶寮,朝前方街巷走去,遊雪也狀若路人般不緊不慢跟在其後。
嶽府早年坐落在上三坊間,因遊泓謀逆之事,吏部郎中嶽成德為遊泓向先王求情,被打入天牢,官邸也被王室抄沒。
新王登寶座,大赦,嶽府一家豁免出獄,回到了城西祖宅,後新王念其功績,將其重新啟用,卻調往了禮部,任小小的司禮官,當時王詔頒布,嶽府瞬間成了王都權貴的笑柄,而嶽成德卻寵辱不驚,每日上朝,下朝,絲毫沒有半點懈怠。
直到走過兩條街巷,穿過一條幽靜的小路,紅映綠翠的花木簇繞間,一座灰瓦白牆素樸府邸出現在視野中,大門前分立兩座玄武岩雕刻成的鎮門神獸,門額上金漆黑底‘嶽府’。
阿隨在小路盡頭等著遊雪走近後,垂眸看她:“南星姑娘為何不易容?”
“不需要。”遊雪眯眼打量對麵的官邸,也不打算解釋。
“南星姑娘可知,當年嶽大人為了遊將軍求情,險些被連坐,全家性命不保。”
遊雪揚眉淡淡看著阿隨:“阿隨,此地方圓幾裏內,無可疑暗哨監守。”
阿隨不再多說,兩人一前一後朝嶽府走去,門房接了拜貼,當即轉身進府回了主人家。
沒有等多久,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迎了出來,將二人引入府中。
嶽成德去了禮部,為一個月後的祈天祭忙碌。
嶽府主母邱氏在花廳中接待了他們。
她看見阿隨便迎了上來,急切道:“昨夜老爺還在暗中尋找你,沒想到今天你就來了,真是太好了。”
說話間看到阿隨身後身著樸素白衣背著藥箱的少年,與其說少年,在邱氏看來,就是個姑娘,無需仔細分辨。
“這位是?”
阿隨沒有遲疑,說:“這是南星姑娘,是送李相國胞弟回王都的汪大夫的徒弟,我擔心嶽兄的傷勢,便帶她過來看看。”
邱氏在王都貴婦圈中已經沒有往時的地位,但也知道離家多年的那王都第一公子傷痕累累被人送回李府,雖然隻是汪大夫的徒弟,但聽聞李老夫人的眼疾就是被她治好的,對她的醫術倒是不懷疑。
她想著南星一個女兒身,要為兒子近身處理傷口,心裏遲疑。
遊雪見她神情很糾結,對這個隨和親切的婦人有幾分好感,“夫人,請恕小女失禮,聽聞夫人少時巾幗不讓須眉,提著長劍就敢上馬隨父兄剿匪平亂,令小女十分崇敬,夫人當是不拘泥俗理之人,醫家不分男女,如今令公子因何受傷,夫人清楚,府中郎中束手無策,外請名醫招惹眼目,小女特此上門為夫人解憂,也是報青陽公子在孑洛城多番照拂之恩,請夫人不必介懷。”
阿隨眼角抽了抽,沒想到這女人一如既往巧舌如簧。
邱氏聞言神色很複雜,她看著遊雪清麗容貌,卻又似在透過她回憶故人顏,稍許,她點了點頭,“那麽,就勞煩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