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傷懷
蘇錦回到喬府時，正好“蘇錦”也回到房內，蘇錦打發了她些錢便讓她換了衣裳走了，蘇錦重又換回了原來的衣裳，將那兩樣東西仔細藏好，這才去見了喬夫人。喬晗之和喬大人都還沒有回府，喬夫人則正在誦經念佛，蘇錦不便進去打擾，便站在外間等著，過了好一會兒，喬夫人才走出來。聽下人說蘇錦在這裏站了多時，看著一旁的丫鬟責怪道：“怎麽也不讓人進來通知我？還讓蘇姑娘站了這些時候，竟連杯茶也不上？這不是怠慢了人！”
丫鬟立在一旁，也不敢回話，蘇錦回道：“夫人莫要怪她，是蘇錦想著念佛之時萬不可打擾，免得驚了神明，至於那茶水，倒也不甚重要，方才過來之時吃了些糕餅，又喝了碗紅棗蓮子湯，也不甚口渴。勞夫人記掛實乃蘇錦的幸事，卻不好牽扯他人。”
“蘇姑娘這話卻是錯了，別的尚不是什麽，隻這“規矩”二字，她們便已犯了。”喬夫人臉色一僵，轉向那丫鬟，道。
“夫人，大人與少爺回府了。”這時，菱央走過來說道，喬夫人聽了也就不管那丫鬟的事了，急急地往前廳走。
菱央竟是慢了些，蘇錦追過去，低聲道謝：“方才多謝姑姑了，倘若不是姑姑即使進來，恐怕那丫鬟也難逃責罰了。”“蘇姑娘不必如此，夫人也不過講講而已，並不會為了蘇姑娘而去責罰家奴，蘇姑娘，這道理可懂？”菱央還未答話，身後卻有人插話進來，兩人回頭看，卻是芳姨娘身邊的翠娥，一身翠綠，倒也不枉這名字。
“翠娥！”菱央也覺得翠娥這話過分了，低斥。
翠娥輕笑，並未將菱央的態度放心上，仍舊說道：“蘇姑娘也算聰明人，怎麽也會自作多情？不過一點好意便以為人家能傾囊相授？蘇姑娘這樣子是怎麽在那些風月場地過活的呢？莫非都是靠著少爺的幫忙？嗬嗬嗬，原來如此嗎？”言下之意便是蘇錦沒本事，什麽都靠著喬晗之，而另一層意思便是喬晗之竟與風塵女子勾搭在一起。
“怎麽我才出去沒多久，這丞相府的仆人就可隨意評判主子了？”突然一道聲音插入，三人望去，竟是喬晗之與喬大人等人，翠娥的臉色一白，喬晗之走過來，看著翠娥冷冷地說道。
“爹，蘇錦雖是風塵女子，卻也是孩兒帶回來的客人，這丫鬟如此無禮，爹該好好罰罰她。”喬晗之看著喬大人說道，蘇錦聽了心中低笑，喬晗之這般樣子倒像是他受了什麽委屈，更像是孩童般向著爹娘哭訴。
喬大人早在翠娥講話的時候臉色就沉了下來，沉聲問：“這丫鬟是哪房的？”“回大人，是芳姨娘身邊的翠娥。”菱央答道，果然，芳姨娘臉上一白，“芳姨娘，這是你的丫鬟？”喬大人沉聲問，“是，是妾身的丫鬟。”芳姨娘臉色蒼白，即便她再不知事卻也知道，喬大人最厭越矩之人，翠娥是她的丫鬟，她自然也有錯，何況，一個丫鬟怎麽敢說這樣的話？倘若是新進來的也就罷了，翠娥在府裏待了這麽久難道也不知曉？必是有人在後麵指使。
“芳姨娘，這丫鬟既是你的人，那你也不可逃脫責任，便先去竹心廳反省一下，這個月的花銷扣除一半，記住，在那裏好好待著，別惹出什麽事來，否則你就在那裏度過殘餘半生吧！”喬大人冷聲道，芳姨娘雖想辯駁，卻又不敢多說什麽，隻怕喬大人愈發的氣，到最後受苦的還是自己。思及此，狠狠地看向翠娥，恨不得上前打翠娥幾巴掌。
“妾身明白，妾身定然在竹心廳好好反省。”芳姨娘應道。
“至於翠娥，這等丫鬟便打將出去，竟以下犯上，委實留不得，還有，也讓人在府裏言明，為奴者不得私下議論主子，客人更要敬重萬分，違者便趕出府邸。往常本相忙於朝廷之事，竟疏忽了這丞相府裏的事，以至於讓蘇姑娘受了氣，本相在此向蘇姑娘賠禮了。”喬大人神色凝重，而後對著蘇錦說道。
“大人言重了，不過一丫鬟的話，蘇錦不會放在心上。”蘇錦輕笑道，身旁的喬晗之突然捏緊了她的手，力道之大，她蹙了蹙眉。
“那便好，聽聞今日蘇姑娘出了府，想必此刻也累了，詠翊，你先送蘇姑娘回房吧。”喬大人說道，蘇錦察覺喬晗之鬆了手，連忙抽回去，暗自揉了揉手，應了。
喬晗之與蘇錦回房的時候，一路無言，待到到了房門口，喬晗之突然抓住她的手，“怎麽了？”蘇錦問道，喬晗之不語，過了會兒，悶悶地說道：“你出府……去了哪裏？”蘇錦一愣，隨後笑道：“自然是去了市集，怎麽？你可是在惋惜你沒有同我一起出去？”“沒，你今日也累了，歇著吧。”喬晗之鬆開手，笑著轉身離開。
轉身的一瞬，他眼中的柔情不再，蘇錦，你何故騙我？分明就是去了姬府，嗬，莫非她已然知道了真相？可她若是知道真相又為何隨他來京都？何況蘇錦不善修飾，不，也不能說不善修飾，至少在蘇州時，她可說是遊刃有餘。罷了，隨她去吧，想必她也做不了什麽。
夜半枝頭輕點雨，酒罷奈何情解語。
一壺酒，一首曲，酒仍是酒，曲仍是曲，隻是少了一同喝酒聽曲的人。林大人看著花船上點點燭光，聽著那哀怨淒淒的曲子，心中煩悶不已，酒飲盡還可再開一壇，隻是人死了卻是無法再複還。想起今早闕大夫對他講的，毒已解，隻是她狠心，又點了引夢香，引夢終究最後墮夢，她若是能放下過往，解那毒倒也不難，隻是她對自己太狠，拿這身子折騰。毒已入骨，再去不了，唯有備好薄棺一副。
再灌下一大杯，她早知如此，卻不肯對他講，是怕他阻止她嗎？其實她決定的，他何曾阻止成功過？最後卻也放任她而行。隻是這次若是知道結果會如此，他還是會阻止的吧？所以她寧願自己瞞著也不願他知道？真是個瘋子！為了那些過往寧願付出生命嗎？
林大人猛地將手裏的酒杯砸到地上，碎了一地。他捂著臉倒在椅子上。門外若無南北路，人間應免別離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