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允情
青蘿藤上，有雀成雙；青蘿藤下，有婦覆霜。
蘇錦此刻正坐在馬車上，今早喬晗之說要帶她去個地方，也沒說是去哪裏就直接把她拉出來了，害得她都來不及換身衣裳，直接就穿著那套青緞掐花的衣裳出來了。
喬晗之看蘇錦坐在窗邊，不時撩起簾子看著外麵，不禁莞爾，道：“那地方還得過好一會兒才能到，你這樣等會可要厭了，不如好生坐著我們講講話。”“我早便厭了，你說要帶我去個地方，偏生又不肯講是什麽地方，讓我好生鬱悶，哪裏有心情理會其他？”蘇錦轉過身看著他歎道，眼神幽怨，“倘或提早告訴你，豈不是失了興趣？你再耐心等等，等到了不就知道了？”說著倒了杯茶遞與她，蘇錦接過抿了一口，歎：“茶是好茶，隻可惜品不出什麽滋味。”
喬晗之聽了笑道：“既品不出什麽滋味，你怎就知道是好茶？”說著自己也倒了杯茶。
“你給的自然都是好茶。”蘇錦笑答，喬晗之聽了，臉上笑意愈深，隨後說道：“隻可惜你這次倒是猜錯了，這並非什麽好茶，不過尋常人家吃的那些。”蘇錦臉上一紅，將茶杯放下，臉上疑惑，問：“你吃得慣這些茶？”喬晗之輕笑道：“一開始自然是吃不慣的，時間久了也就慣了，不過我倒是忘了你是第一次喝這種茶，必是喝不慣的，幸好出發前母親還給了些新茶，我給你換上。”說著拿過蘇錦手裏的茶杯，又拿出個器皿將那茶水倒於其中。
萬幸車上有兩個茶壺，喬晗之重新給她泡了壺茶，然後緩緩將茶水注入杯中，遞與她，道：“這馬車上沒有爐子，不然就可以煮茶了，這泡出來的茶味總是比那煮出來的略差一些。”“倒也無妨，我對茶的要求也不高，講的簡俗些就隻是分得出好茶與次茶而已，至於那其中滋味……卻是怎麽也嚐不出差別。引陌以前說，那好茶送與我喝也是糟蹋了，但也沒省了每月送來的上好茶葉。“蘇錦低笑道，接過茶杯，吹了幾口氣發覺茶還燙著，遂先放在桌上。
“引陌待你倒是好。”喬晗之這話倒是真的，林大人待她極好，自個兒有的、用的，都會備一份送與她，連那朝廷賞的琉璃瓶也給了她。隻是喬晗之這話怎麽透著一股……酸意？
蘇錦笑道：“確是，引陌處處關照著我，若非有他，恐怕我也沒法子爬到紅牌這位子。”當初蘇錦使計害死了師傅並幾個資質好的女孩子，卻也不過讓她名聲大噪罷了，離紅牌豈止隻是一步之遙？所幸後來引陌出現，他當時剛到蘇州上任，一切都不熟悉，但他卻輕鬆的將她提到了紅牌的位置，同時也不忘處理些公務。
喬晗之聽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卻什麽也沒說，隻低頭喝著茶，馬車裏的氣氛又低了幾分，無人再言語。一路靜默地到了目的地，蘇錦往外看時已是黑夜了，不覺中已經行了一天的路了，蘇錦出發前沒吃什麽東西，此刻已經有些餓了，但也不好意思同喬晗之講，隻得盯著外頭。
窸窸窣窣的，也不知喬晗之在拿什麽東西，等到蠟燭被點起，蘇錦才看清桌上竟是放了許多吃食，各色各樣的，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那些吃食尚還溫熱著。喬晗之看她看愣了的樣子，笑著拈起一塊做的精致的糕點遞與她，道：“你不餓？這是紅豆糕，我讓人去這裏有名的糕點鋪買的。”
蘇錦點頭接過咬了一口，隻覺滿是濃鬱的紅豆味，十分甜膩，蘇錦不是很喜歡甜食，不有蹙眉，“怎了？不喜歡？”喬晗之見她皺眉，問，蘇錦喝了口茶方才說道：“太甜了……”“原是如此，這裏還有清淡些的糕點。”喬晗之聽了笑道，取過桌上一碟碧綠的糕點放在她麵前。
兩人吃了些糕點，又給車夫分了些，在車裏坐了許久，蘇錦看喬晗之一臉淡然地樣子，不禁開口問道：“你帶我來這邊就是這麽坐在馬車上？多無趣，我看外麵有點點亮光，看著像是流螢，不如我們下了馬車去看流螢？”“我帶你來這裏本就是為了看那些流螢，方才不過是等著出來而已，這裏的流螢都是到一定時辰才會出來的。”喬晗之放下茶杯，笑道。
“原是如此，我還當你是帶我來喝茶吃東西的呢。”蘇錦揶揄道，喬晗之也跟著笑：“我哪有那樣閑情逸致？不過前些日子聽人講這邊的流螢湊在一起特別好看，想著蘇州那邊濕悶，也見不到幾回流螢，便想著帶你來看看。”將茶杯放下，示意蘇錦跟著下了馬車。
兩人走進那片流螢，走近了才覺得美，一點一點的光亮，比起在馬車裏看的不知好看了多少倍。蘇錦看的癡了，歎道：“怪道古人講‘霧柳暗時雲度月，露荷翻處水流螢，蕭蕭散發到天明。’，這流螢也著實美。”
“嗬嗬嗬，此番同我出來可算是不枉了？”喬晗之拿了馬車上備著的外裳給她披上，如今雖是春季，但這夜晚仍有涼意。
“對了，如今尚不是盛夏，這裏怎麽就有流螢了？”蘇錦看了好一會兒，方才問道。
喬晗之答道：“這裏離京都甚遠，也比那裏暖許多，流螢自然就有了，也許京都尚是初秋，這裏已經是入冬了，到時便帶你來看雪，可好？”“好。”蘇錦笑著應道，手指緊緊掐著手心，待到秋冬？也不知她可能活過初秋了。罷了，以後的事情，想那麽多做什麽？不過憑添憂愁罷了。
待到天明，待到東方露出一縷紅光，兩人才回到馬車，車夫幽幽醒轉，上了馬車，蘇錦突然攥住喬晗之的手，笑問：“詠翊，你可聽過一句話？”“什麽話？”喬晗之還沒反應過來，問，“青蘿藤上，有雀成雙；青蘿藤下，有婦覆霜。”蘇錦笑道，喬晗之聽的懵懂，搖頭，蘇錦鬆了口氣般，道：“沒聽過……沒事……”“怎麽了？”喬晗之看她臉色很不自然，問，“沒事，隻是觸景而發罷了。”蘇錦搖頭，鬆開手，端起茶杯，捏緊。
“這茶涼了，倒了吧。”喬晗之奪過她手裏的茶杯，將茶水倒了。蘇錦點頭，閉眼，喬晗之似是往她身上蓋了件衣裳。
讀心涼，品世間百態，後研所得，不過須臾。